第一章 流亡太子
天和元年,凉州,天都郡。
一座山林之内,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在咬牙艰难前行。
他叫楚青玄,大楚王朝太子,一位本该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存在,可那场大变后,自己就只剩下孤身一人了,最多再加上一身血债。
叛徒袁凯已经被他杀掉,估计这位临阵倒戈的护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竟然也踏入了武道,尽管连九品都不是,在他眼中更是蝼蚁般孱弱,但突如其来的偷袭,却是让他这位重伤的二品高手都被反杀。
在埋葬了几人的尸体后,楚青玄已经是精疲力尽,该死的袁凯,哪怕重伤,哪怕自己是偷袭,依旧没能无损解决他,被他一拳砸成了重伤。
恍恍惚惚的楚青玄,走到了一处好像是洞穴的地方。
不对,楚青玄忽然心生警兆。
一只锋利的狼爪,已经朝他狠狠地抓来。
避无可避且精疲力尽的楚青玄,只来得及将刀横在胸前。
下一刻,刀被拍落在地,狼爪瞬间刺入了他的胸前。
但本该刺穿他胸前的狼爪,却也停了下来。
一只锋利的长箭,狠狠地贯穿了狼的头颅,巨大的力量,甚至将其牢牢地钉死在了墙上,箭尾犹颤动不止,可见这一箭力量有多大。
楚青玄此刻已经昏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了。[
“还好还好,在被分尸前救下了这小子”,不一会儿,一位中年汉子已经冲了过来,有些庆幸地道。
“林山,快看看他有没有事,要不要送薛老头那儿”,另一位汉子也是随之出现,与此同时,又有两人也随之到达,手执钢叉,弓箭,都是猎户的装束。
名叫林山的汉子点了点头,然后来到了楚青玄的身边。
只是当他看清伤者的面孔后,就再也无法挪开眼睛了。
震惊,喜悦,愧疚,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汉子轻声道,“老大,小袁,姚天你们过来看看”。
三人的表情与林山一模一样,先是震惊,然后是惊喜,然后就是浓浓的愧疚。
“怎,怎么会是他”?姚天的声音有些颤抖。
“快,快把他送薛老头那去,一定要救好他”,林山最早从愧疚中清醒了过来。
“对,赶紧先给他止血”,被称呼为小袁的袁真也冷静了下来。
————
清晨,朝阳初升,给整座山披上了一层金色。
这是一座坐落在山中的小村落,全村不过几十户人家,而在其中一个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一名剑眉星目的少年正躺在木板床上,双目紧闭,在其身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刚刚将药草涂抹在少年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上,伤口长达十几厘米,所幸并不深,未伤及内脏,草药涂抹完后老者即转身离去。
他是去买酒的,昨天将这奄奄一息的小子从猎户手中接过来占了他的床不说,还害他错过了被老朋友请喝酒的机会,如今这肚里酒虫子可是造反的厉害。
房间中,少年呼吸平稳,只是脸色苍白,英俊的脸上似乎仍有痛苦之色。
他是昔日的大楚王朝太子,但现在只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的父皇楚建成被自己的亲弟弟楚建安秘密杀害,母后也被杀,对外说一家人晚膳被人下毒全部遇害,以“兄终弟及”的铁腕手段坐上了皇位,随后便改年号为天和。
楚青玄在死士和老臣的拼死护送下通过密道逃了出来,被楚建安派人一路追杀,几次身陷重围,不得不制造出自己已经身死的假象,找到了一个与自己身材样貌相似的少年,与大部分死士引开了追军,自己则是与几名护卫秘密逃脱。
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身边竟然出现叛徒,仅剩的两名护卫与叛徒同归于尽,他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而且是真的狼窝,他胸口的伤痕便是狼爪的杰作,多亏被猎户救下,避免了成为狼的腹中餐。
然后他就被送到了酒鬼郎中那边,所幸叛徒没来得及将他瞒天过海的消息传回去,现在楚建安应该以为这名亲侄子已经下去与他父母团聚了。
第二天深夜,猎户鲁深家中。
“我觉得,他,他应该不是小玄吧”,思前想后,林山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一路护送楚青玄到薛老头那里,又寸步不离地守了一夜,心细如发的林山终究发现了端倪,眼前之人,似乎并不是他们的那位好兄弟。
“我也觉得不是,毕竟当初,唉,算了,都是我的错。”老大鲁深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以前的他可没这么弱”,袁真也开口道,“但他们两个,长得也太像了吧。”
“究竟是不是,等他醒来后一问便知,我有一种直觉,他与他绝对有某种关系。”姚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
一处不知名的山巅。
两位老人正在对弈,一位着黑衣,执白子,一位着白衣,执黑子。
白衣老者虽然先行,但其棋力明显低于黑衣老者,五十手之后,便已经陷入长考。
黑衣老者叹息一声,却不是担忧棋盘,而是如今的天下局势。
看似平静的背后,其实早已是暗流涌动。
而这一切,都是对面这个人的手笔。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黑衣老者开口询问。
白衣老者还在思考,过了一会儿,落下一子后才给出答案。
“大齐王朝逼我的”。
“你到底埋下了多少暗子”?黑衣老者眉头紧皱。
白衣老者答非所问:“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大齐王朝会消失。”
黑衣老者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大齐王朝,当今天下最强的王朝,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白衣老者淡然道,“楚建安的登基,大齐的灭亡,都不过这局棋的开局,接下来,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都会一一消失。”
黑衣老者沉声道:“我让你三子,你我赌一局,若我胜,你就此罢手,若你胜,我任你处置,如何?”
白衣老者撇撇嘴,指了指棋盘“先下这一局棋吧”。
黑衣老者看也不看棋盘,随手落下一子。
棋盘上局势并无明显变化,但白衣老者却明白,己方已经陷入绝对劣势,不出意料,二十手之内必败。
他冷笑道:“这么大差距,你好意思只让我两子,如果你让我十二子,我可以考虑考虑。”
黑衣老者眉头紧皱,“鱼死网破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白衣老者冷冷地道:“我只想复仇,鱼死网破也行。”
说罢,他便不再看棋盘,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北凉方向。
似乎有人秘密换掉了那个太子殿下?啧啧啧,手段不浅嘛,不过没关系,反正那个太子现在已经是弃子了。
正好,把他放到那几个家伙跟前,看看当初林天玄拼死护住的几个废物,能跟他一起做些什么。
还有那个宋怀仁,魄力不小嘛,居然愿意用这么一场大败来排除异己,真不愧是年轻人。
至于对面的老家伙,呵,真不愧是棋圣,不过棋盘外嘛,
他差远了。
翌日,太阳初升,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茅屋之上,重伤昏迷的楚青玄终于醒了过来。
闷哼一声,楚青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屋内除了一个木板床和一个破桌子之外几乎就一无所有,真正诠释了何为“家徒四壁”。
听到声音后,正在桌上抽烟的薛老头也是转过头来,
“醒了啊”?
“我,我这是在哪里”?
“江月城,碧云县,黎阳镇,这里是胡杨村,”老头懒洋洋地答道。
“江月城吗”?楚青玄眉头微微一皱,“那您是?”
“我啊,我姓薛,叫我薛老头就好,”老头抽了一口烟,笑着道。
“不过你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跑狼窝里去了,要不是鲁深他们几个,啧啧,你小子早没命了。说说吧,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我,我叫楚青,哦,不,楚玄默”,楚青玄差点说出了真名,赶紧随口改了一下。
“姓楚啊,啧啧,不错不错,那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家人都被山上盗贼给杀了,我一个人逃难至此,”楚青玄眼睛一红,苦涩地道。
编瞎话这种事,确实是一回生,二回熟,不过楚青玄也不算完全骗人,至少是带了真情实感的。
“哦哦”,老人也没有深究,“那你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嗯嗯”,楚青玄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下去。
“那你先在这养伤,我去找鲁深他们,就是他们救了你命”,薛老头狠狠吸了一口烟,缓缓道。
“嗯嗯,谢谢薛爷爷,还有鲁大哥他们”,楚青玄强撑着坐了起来,言辞恳切。
老头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不过在走出家门后,立即开始大摇大摆地行走,双袖晃荡不休。
“薛爷爷,鲁大哥”。
嘿嘿,没想到凭空在鲁深那小子那又高了一个辈分,不错不错,这小子,很不错,很上道”。
薛老头的心声当然只有他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