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涯沦落(上)
氽奇迅速远去，朝着东面而行，据说是要到东海也不远，还记得先前后土所说，东海海滨的白泽，乃是有大智慧的强者。
此番重黎也未曾说清楚古巫族所在，索性暂时先去趟东海海滨，若是能说动白泽，那麒麟走兽一族或许便争端会少许多。
这心思一动，便是又想起了后土，心中不由隐隐作痛，面露悲伤不能自己。
清风徐徐，咸涩的海风被周遭大树过滤，只剩下丝丝的咸味，却也是清凉无比，长衫袭袭，来往的强者相互间摩肩擦踵，相识者远远的互打招呼，在这城中自由的行走。
此地乃是东海海滨边的一座小城，里面居住着各族的强者，万族在此能暂时和平聚集，只因此城的城主名为白泽，那智慧彷如深渊大海，知识容量堪比归墟的白泽。
笑城，一个极为简单的名字，城门口几块巨大的石头摆放着，组成一张巨大的笑脸，显得极为有趣，若是第一次来，定是要在这城门口呆上半天，耍上一会。
笑城并非是娱乐之城，白泽取其名，其意为“一笑泯恩仇”，万族间总是矛盾众多，相互间看不惯，亦或者天敌般的存在，亦或者一代又一代的血海深仇累积，难以尽述。
但，在这笑城之中却是其乐融融，万族和平相处，虽不是仇敌相见便能把酒言欢，但亦不至于生死相向，城门口处全无守卫，万族强者随意往来。
今日清晨，在笑城门口处，一身着青蓝色长衫的少年人，正踱步而来，望见笑城城门，少年新来，好奇心正重，不由得多停留了些脚步，甚至是上前在石头上踩来踩去，显得有些童趣。
半晌后，似是因并无同伴，心中略感无趣，这才自言自语道：“这城名曰笑城？莫非就是当日后土所到之地，当日白泽所说后土于东海之滨救治水灾，便是此地？”
来的正是氽奇，见这城门口中有各色的万族强者往来，其中有一小部分为盘古之形强者，其余的则基本是半兽身的存在，当然，能化作盘古形态的定然不弱，故而也是相对更受尊敬。
就比如现在的氽奇，虽说表现的如同是孩童一般，但也未有强者敢出言讥笑。
“进去看看吧，指不定能打听到古巫族的消息呢！”
氽奇微微整理衣衫，迈着大步进了笑城中，迎面而来的是热闹的集市，在街道的两旁有万族强者摆放着的摊位，在摊位上有着各族的特色。
例如于左手边处，一个鱼头人身的女子，在她的摊位上，许许多多的彩色贝壳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有些小的被串成了项链，甚是美丽，吸引着一群女子围观。
右手边处，一头蓝色凶猛，背部长满刺的兽族，氽奇压根认不出是何种族，在他的摊位前，摆放着一个个奇异的果实，或如石头毫无特殊，或莹莹幽光闪动，带着冷意，或飘着特别香味，令氽奇垂涎三尺。
不知不觉中，脚步都朝那边挪了挪，但仔细想想，自己身上，似乎并没有可以和对方交换的东西，也就剩下一些烛鼓送的酒了，也就自觉的退了回来。
望着那美味的果子，氽奇咽了咽口水，叹道：“哎，算了，我还是找个地方打听一下现在古巫族的消息好了。”
氽奇独自往前走着，周围叫卖吆喝声混到了一起，各种混杂的味道飘满街道，说不上难闻，却也绝对谈不少好，但诸多强者也无谁在意。
地面震动，一头巨大的青眼猛缓缓走来，身形巨大，众多强者纷纷避让，与氽奇错身而过，对方口中哀声不断，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之事，待得其远去，地面方才平静下来，可见其力量之强悍。
氽奇四周张望，一路惊奇不断，突的就是眼中一亮，一座酒楼便是出现在他的眼前，说是酒楼，但其实也就是两层高大石屋，位置巨大，在角落里堆满了美酒，在石屋里有万族强者聚集，一楼多为体型巨大者，二层则有许多化作盘古之形的强者。
闻着酒香味，氽奇一脸的享受，此刻已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交换，几大步跨出去，就来到酒楼门口。
见一盘古之形强者到来，店内一白猿当即窜了过来，对氽奇微微躬身，道：“客观楼上请，我们这可有天下各处的特色好酒，保管客观满意！”
“嗯，即是来了，那便尝尝东海龙族的佳酿，你这可有？”氽奇笑着说道。
“当然，东海佳酿怎能没有，我们这有龙族有名的涎香酿，客观觉得可好？”白猿引领着氽奇在二楼靠街道的一个角落坐下，开心谄媚道。
“如此，甚好！”
氽奇高兴道，但随即转念一想，有些难为情的道：“对了，我这也没什么可与你交换的，我这也只有些酒，还有些蟠桃，你看能不能用以交换？”
“酒我看不太好吧，小店虽是不大，但在这笑城内还是有点名头，并不缺酒，不过你那蟠桃可是昆仑丘西王母所守的蟠桃？若是的话，倒可以！”那白猿的语气略有些不高兴。
“我说这位白猿兄弟，你的酒是好酒，我的酒也不差，这可是烛九阴烛上神之，呃，烛上神之于瑶池取水，昆仑丘上取各类鲜果酿造而成，珍贵程度焉是普通酒水可比？”
氽奇见对方有些看不起自己的酒，顿时面露不悦之色，连忙说了起来，还把酿酒者由烛鼓改成了烛龙。
一听得氽奇如此说，这白猿差点跳起来，脸上重新换上谄媚之色，道：“什么？竟是烛上神所酿，此话可当真，若是当真如此，兄弟给我一斤，我这东海佳酿便给你一坛，如何？”
“嗯，一坛？”
氽奇嘴角带着戏谑，这可是挂着烛龙的名字。
“嘿嘿，一坛确实少了些，五坛，五坛你看如何？”白猿讪笑着说道。
“嗯？五坛？”氽奇表情未变，反而道：“这可是烛上神亲手酿制的！”
氽奇说着，手轻轻一转，酒囊出现在手中，拔开塞子，酒香扑鼻而来。
“的确是瑶池之水酿制的，好，十坛，那便十坛！”
白猿闻到酒香味，当即拍案叫绝，他可是品酒的行家，虽是酒楼不大，但这白猿尝过天下各方的美酒，知晓不同水源所酿美酒，自是识货之猿，直接就给出了十坛的价格，说着就下去搬酒去了。
白猿是走了，周围却是一道道的目光投射而来，能有烛龙亲手酿制的酒，这年轻的强者不容易啊，周遭的万族强者碰上氽奇的目光，多数点头示意，但更多的是盯着氽奇手上的酒，谁都想一尝美味。
不一会的时间，十个酒坛子就摆在了氽奇的眼前，上面用泥封封的结结实实，同时还有一个空的小坛子，摆在氽奇面前，白猿嘿嘿的笑着，伸手朝空酒坛示意了一下。
笑了笑，氽奇伸手便是往里面倒酒，扑鼻的香味令人沉醉，口中同时淡淡道：“你这涎香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吧，可不要找一些其他的来糊弄我。”
白猿小心翼翼收起小坛子，道：“自然不会，客观修为高强，我岂敢欺骗于你！”
说完，白猿就抱着酒坛下了楼，脚步都欢快了许多，在最后一个楼梯的时候甚至差点摔倒。
氽奇收起九坛，剩下一坛被他一把拍开泥封，香气便溢了出来，正要喝时，却是听见一边窃窃私语：“这涎香酿的确是好酒，但就论香气来说，那烛上神所酿更香一些！”
“是啊，且不论酒的好坏，那可是烛上神酿的酒，自是想喝上一口！”一强者道。
“嗯？”
氽奇当即便把酒坛子放了下来，放眼扫去，发现众多强者都看着自己，一脸的艳羡，心中自觉好笑，心念微微一转，站起身来，道：“诸位即是在这笑城中的酒楼相遇，想必都是好酒者，我这酒也不多，分诸位一碗还是有的！”
说着，酒囊再次出现在氽奇手中，用强大真气控制着酒往诸多强者碗中倒去，一边倒着一边说：“酒实在是不多，诸位好（第四声）酒，我也是贪嘴啊，哈哈哈，莫怪莫怪！”
听得氽奇如此说道，诸多强者也是豪爽，道：“这位兄弟你说的哪里话，这酒是你赠予我们喝的，本就是情分，我等又岂能嫌少，如此岂不太过自我了吗，哈哈哈！”
“是啊，说的是啊，我们又岂能如此作为呢，多谢这位兄弟了！”
“多谢了！”
在场众多强者纷纷附和道，对眼前这位少年的豪爽不禁有了几分好感。
“哈哈哈，各位都客气了，喝好就是了！”氽奇也不矫情，拱手道。
……
“在下红猿族罗素！”
“在下鱼人族元寒！”
“在下句芒，不知兄弟哪族侠士？”
在场的一个个报上姓名，氽奇大部分未听过，不过最后这句芒倒是颇有名气。
听得句芒报上名号，众多强者都是转身望去，这才发现边上这一鸟身人面男子，体内真气磅礴，气度非凡，果然不愧春神句芒。
春神句芒又名木神，鸟身人面，居住在旸谷扶桑树之下，说起来离这也不是很远，不曾想今日也出现在笑城内。
“侠士不敢当，在下人族氽奇！”
氽奇提起桌上的酒坛，闻了闻那“涎香酿”，酒香味入鼻，当即朝口中灌了一口，香醇四溢，入口绵柔，到得腹中后又如烈火焚燃，全身暖洋洋，个中滋味甚是奇妙，不由得开口直赞一声好酒。
“人族氽奇！”
“你便是人族氽奇！？”
“你竟是人族氽奇！”
听得氽奇介绍自己，在场刚刚喝完酒的一众万族强者，脸色都不由得变了变，看向氽奇的眼神也变得复杂，那红猿族罗素脸色变幻，喃喃道：“难怪，难怪你会有烛上神亲手酿的酒，原来你是人族氽奇！”
众强脸色变化，木神句芒嘴角泛起笑容，有些嘲讽的看着周围，道：“这便是现今的万族强者，方才氽奇兄弟给众位美酒之时，不知各位是作何感想？”
“现今知道氽奇兄弟的身份，又不知是作何感想？是否要现场与氽奇兄弟划清界限，保得自身平安才好啊？”
句芒此话一出，众强者皆面皮一红，氽奇也是愣了愣，先前后土与师尊甚至是烛鼓都与自己说过，现在的自己可能会“小有名气”，不曾想这名气也是大到了这等程度。
众强者虽是羞愧，但最终还是一名胜遇族的强者站了出来，这胜遇族强者还未化去兽型，其状如翟，全身赤红，修为不算很高，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胜遇族强者微微扑腾翅膀，道：“氽奇兄弟，今日得兄弟分享佳酿，在下不胜荣幸，只是据我所知，你与西王母间嫌隙甚大，而我胜遇族居于玉山之上，这玉山也是西王母的一个居所，为了族民，在下不敢对西王母多有得罪，还望兄弟恕罪！”
说着，这胜遇族强者也无脸再呆下去，朝着氽奇低了低头颅，转身便是扑腾翅膀，从那窗外迅速飞走，眨眼间便彻底没了踪影。
氽奇刚欲说话，便又有几个另外的强者，差不多说了同样的一番话，只是理由稍有不同，相同的是都借故离开了。
望着一个个的万族强者离去，氽奇顿感心中堵的慌，欲开口时，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全部化为一声幽幽的叹息，在这窗边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拎起那“涎香酿”一口一口的灌进去，此刻的美酒似乎也没了先前的滋味，反而如辣椒水一般。
“氽奇兄弟，我敬你！”
便就在氽奇失落之时，一边的句芒拎着酒壶，也不问氽奇意见，直接就坐了下来，朝着他拎了拎酒坛，双方轻轻碰了碰，无言相告，各自喝酒。
其余众多强者虽是未曾离开，但也不敢如同句芒一般，毕竟如今强大的三族，可是被氽奇得罪了个遍，现在拿捏不清三族的态度，贸贸然交好恐引火烧身。
甚是无聊的望着街道上各族强者往来，氽奇双眼拢拉着，显得无精打采，蓦地，氽奇眼神一亮，只见街道上走来一龙族强者。
这龙族强者已化作人身，仅有一条龙尾还极为粗壮显露在外面，外加一对龙角于额前处展现峥嵘，脸庞清秀，来的不正是应龙吗。
“嘿，应龙兄！应龙兄！应龙兄！”
氽奇看着下面的应龙，精神才微微好了些，连忙向下方叫喊，但应龙似乎情绪不高，连续喊了三声，这才听到，抬眼四处张望，发现正自坐在酒楼里的氽奇，这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氽奇见状，虽是心中奇怪，但口中却喊道：“应龙，我这有好酒在此，一起上来喝上个几杯，你看如何？”
心中伤感，正不知何处可去的应龙，微微一笑，道：“正有此意，如此，便不客气了。”
说话间，应龙身随心转，脚步腾挪跳跃，一个闪身便从街道上跳进了酒楼，在氽奇身边坐了下来，氽奇大声的吆喝着，让楼下白猿给准备两个两个碗，要喝个痛快。
“应龙兄好身法，龙族少俊，果然名不虚传！”同样是坐在一边的木神句芒开口道。
“哦？阁下体内真气磅礴，更是生机丛丛，木属真气即便未曾释放，也是环绕四周，令我等神清气爽，面容俊秀更兼贵气逼龙，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与气度，若是应龙未曾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木神句芒吧！”应龙朝着句芒拱了拱手，笑道。
“应龙兄好眼力，洞察力之强更是令我佩服，区区在下，正是句芒！”句芒拱爪回礼道。
木神句芒的外表特征明显，加之修为不弱，好猜的很。应龙笑了笑，眼下心情不佳，故而没有再回应，那句芒望了两人一眼，也是识趣，朝二者拱了拱手道：“氽奇兄弟，此番美酒佳酿，句芒多谢了，若是日后有何需要，可来旸谷扶桑树下，就说寻我句芒即可。两位既是好友相遇，那我便不多打扰，二位慢聊，告辞！”
“请！”
“请！”句芒起身要走，氽奇与应龙也不阻拦，拱手相送。
待得句芒走后，应龙这才问道：“氽奇，我观你真气磅礴，精气十足，想必是修为大进吧，对了，你怎么来笑城了，还是独自前来，后土未曾与你一起？”
一提到后土，氽奇的脸色就显得难看，双手交错在桌上，轻轻将自己头颅放了上去，满目的悲伤。
这一系列反应，当即让应龙一愣，顺手便是将酒坛拎了起来，朝着自己口中呼呼灌去，随即伸手在氽奇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道：“同是天涯沦落龙啊！”
“去去去！”氽奇白了应龙一眼，道：“你是龙族，我可不是，我是人族！”
“话说，什么叫做同是天涯沦落龙，你又发生了何事？”氽奇不解的问道。
“你想知道我发生了何事？”应龙转过头来，心情竟是好上了那么一丝，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