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朝
林城跟着颜乐回到自己的寝宫。他心中烦闷,一路没说话,连带着颜乐都不敢大声喘气。
颜乐神色小心地给他打水擦脸,侍奉他躺下。其余下人跪了一地。知道下午出了事,也不了解扶苏性格,怕遭迁怒,都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
“唉,出去吧,都出去吧。”林城指着颜乐道:“就你留下来。”
林城半躺在床上,揪着被角。
颜乐跪在床边问道:“殿下,今日可有受伤?”
林城道:“有。”
颜乐顿时一慌,整个人要弹起来。
林城捂着胸口:“心——如刀割。”
颜乐一屁股又瘫了下去,喊道:“殿下!”
林城愤慨道:“蒙恬就是个老混蛋!”
颜乐甚为赞同的点头:“蒙将军虽然战功显赫,但殿下毕竟身份尊贵,殿下诚心求教,他却几次三番拒绝,实在是目中无人。”
林城顿了一下,试探着叹道:“是我不争气,他看不起我。可他后来也答应我了。”
颜乐怒道:“他若诚心指教,就不是那般敷衍。分明是他无理在先,与殿下无关。”
林城说:“唉,也不能怪他,也是我自己。”
颜乐哭笑不得道:“蒙将军如果不来什么受训,还让您把人都遣开,就不会出事。何况他算什么受训?分明是折辱。他作战虽然英勇,但行事历来没有章法,连陛下都拿他没有办法。”
“诶。”林城说:“发生的太快,我还什么都没反应,就发现自己晕过去了。”
“蒙将军让您爬树,您爬不上去。”颜乐表情变幻莫测。说道:“他就把您往树上一丢,您没扒住树枝,给摔下来了。”
林城:……
林城做了个甩的姿势:“一丢?”
颜乐对了个手心翻上撑的姿势,点头道:“这样丢。”
林城惊疑不定:“没了?”
颜乐悲催点头。
林城消化片刻,又懵又惊。托着下巴哼哼两声。
颜乐适时道:“殿下节……节哀。”
翌日凌晨。
林城困倦难挡。颜乐将他叫起来,给他擦脸。
林城昨夜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睡得很晚,往窗外一看,天色还是黝黑的。他迷惘地揉眼,颜乐道:“殿下,要早朝了。”
林城尚未反应过来,问道:“朝啥?”
“朝……朝……”颜乐也答不出来,他说:“议政?”
林城摆摆手。
颜乐上前伺奉他漱口洗手,替他束发,然后遣宫女端了早膳上来。
一碗粥加一碟小菜。
那粥白白绿绿的,还透着股清甜香气。林城端着转了一圈,问道:“这是什么?”
颜乐答:“茗粥。”
茶炖大白粥。
林城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早饭该换个样式了。”
颜乐疑道:“殿下不是最喜茗粥了吗?”
林城:“腻了!”
太寡淡了!
颜乐问:“那殿下喜欢什么样式的?”
他想吃肉!
林城抿嘴笑笑,又不好意思直说:“唉,你看着办吧。”
颜乐迟疑片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等林城吃完那碗粥和一碟子苋菜,颜乐已经捧了朝服过来。朝服上面摆着高高的高山冠。
烛火微微跳动,映得他脸忽明忽暗。林城望着青蓝色的火焰,深深叹了口气。
颜乐见他不动,便催促了一声:“殿下?”
林城扭捏道:“我能不去吗?”
颜乐微愣,随后道:“殿下若是身体有恙,那奴才……”
林城忙点头:“有有有!”
颜乐便抱着衣服下去,片刻后端了一盘糕点进来。林城已经扒了外衣缩回被子里。
颜乐往床前跪下,细声问道:“殿下为何不愿上早朝?陛下向来疼爱您,必然不会因昨晚之事责备殿下的。”
林城见他像哄小孩一样地说话,拽拽被角,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道:“本殿下要休息了。”
颜乐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殿下,勿再伤心”,放下垂帘,起身退下。
林城原本是躺在床上伤怀的,结果困意回巢,真睡了过去。
他在秦时见过的第一个明月缓缓落下,然后初晨的旭阳冉冉升起。
日升月落,日更月替,唯有时光不会躲在人后,只会永远推攘着人前行。
林城想了许多,但那些东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全给忘了。迷糊中醒来。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彷徨,不安,恐惧。但是忘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接着想日后该怎么办。
他睡着的时候,外面大概下过一场雨。还有水滴滴嗒嗒从瓦檐上落下的声音。从窗口吹进来的风中带着一丝凉意。桌上被摆了一把他不知道什么名儿的花。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林城刚想开口喊颜乐进来,就听见外面齐声喊“殿下”。
声音穿过木门,变得不大清楚。
来人问:“大哥呢?”
就听颜乐答:“殿下昨夜有些受凉,现在还歇着呢。”
“还没醒吗?”来人失望道:“你把这个带给他,我昨晚留起来的。让他别伤心了。”
颜乐:“奴才知道,多谢殿下。”
然后他又说了句什么,林城就听不见了。
颜乐捧着东西进来的时候,发现林城傻呆呆地坐在床上。
颜乐惊道:“殿下,您醒了?”
林城问:“是谁?”
“胡亥公子。”颜乐将东西捧到他面前,把盒盖打开,露出几个金灿灿的橘子。“公子送来的。殿下既然醒了,奴才去叫住他?应当还没走远。”
林城忙道:“别!不用!”
胡亥这名字一听就让他发怵。
他抓了两个橘子在手里,发现还没他以前吃的好,又悻悻放了回去。
颜乐把东西摆到桌上,说:“殿下同胡亥公子不是关系最好的吗?他忧心殿下,原本还想请您去骑马的。”
林城揪揪自己头上的乱毛,念叨“关系好?”想想也确实不无可能。
胡亥让扶苏死,扶苏手握三十万重兵,就那么乖乖死了。胡亥登基之后,杀光了所有的兄弟姐妹,却偏偏留了扶苏的儿子。
儿子?子婴?
扶苏惊觉,他都怎么没见着他儿子?
颜乐又拿了毛巾过来。
“我……”林城想了想问道:“你王妃……”
颜乐此时忽然红了眼,他抓着林城的手一根根指头擦过去,说道:“殿下!斯人已逝,莫再伤怀。殿下还有父亲,再不济还有奴才。陛下也是心疼您才让您搬过来,别想了,好吗?”
林城被唬了一跳,点头道:“好。”他匆忙抓过毛巾自己擦拭,又去抓了衣服自己穿好。颜乐站在一旁静看。等他都拾掇好了,开口问道:“殿下要出去走走吗?”
林城说:“嗯……好。”
“好什么好?不是说了今天来找你,你不该留这儿等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