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得安生
在酒肆的客房里小住了三日后，眼瞧得日子安稳了些，叱云明月也算得了空闲，提笔把玉涟心坦露的事写了下来，托了邮差送往武阳崖，然后又四处打听，终是在城郊寻得一个宅子，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下来，便在这里住下。
叱云明月跟武阳崖那些长老不一样，没那么多产业，日子过得清淡，平日里没多少开销，结果倒是存了不少闲钱。带玉涟心出走时，她顺带着把自己那点积蓄也都带走了。这一路上，花了不少，置办完宅子，就剩两张二百两的银票。
要说按最低消费标准啊，普通人家一年也就花个一两银子，四百两银子足够她们师徒俩过活，但械城这个地方，城里安稳得出奇，城郊却是无法无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盗贼土匪，所以不能大意。
以往叱云明月下山净是去找那恶棍匪徒的麻烦，路途上住的都是客栈，她还没真正的在俗世中生活过。这出了山门真正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街坊邻里，才觉得人间真是千姿百态。
玉涟心每天除了练武，就是在叱云明月的教导下练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生活好不惬意，而另一对师徒，就没这么和谐了。
武阳崖千鹤派山门内。
石信揪着伊清玄的衣领呵斥道：“这都多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杀了玉涟心，为什么！我叫你去销骨山请人，你到底请了没有啊？”
“师父……对不起，我拿着钱去治眼睛了。”
石信气不打一处来，骂他的声音更响：“看个眼睛能花多少钱？我给你的钱，足够请十个顶尖杀手，你要是真的去了，现在玉涟心的人头已经送到我手上了！你说，你究竟拿那些钱干什么去了。”
“师父……我，走马章台来着。”
石信血压直升，大骂不争气。
章台街在京城，离武阳崖的路程有六百里，说远不算太远，只是要去销骨山还要再走上千里路。这地方跟吟雪巷不分伯仲，吟雪巷论人数，要比章台街多不少，章台街可是在天子脚下，不止有东齐国的美女，还有东瀛的，北辽的，扶余的，有身材丰腴，赤发碧眼的西域胡姬，也有体态健硕，皮肤黝黑，头发卷曲的南洋蛮女。伊清玄一进来，便似老鼠掉进了米缸，迈不开步。整整在里面耍了一个月，钱花差不多了才假装办完事回来交差。
如今时间过去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石信自然起了疑心，一阵逼问，把实话问出来了。他是又生气又心酸，感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培养都白费了，这徒弟真是不思进取，自己眼睛被人砍瞎了，竟然不着急报仇。
石信长叹一声，松开伊清玄，自己拿了个木匣，独自下山去了。
几天后，一封信送到了邵阳手上，老邵阳拆了信，上面是叱云明月清秀的字迹。
读罢，邵阳扶着额头，叹这人心无常。
“老四呢？”
一名弟子道：“回掌门，四长老前不久下山去了，说是要办点私事。”
邵阳道：“这老小子不会是去灭口了吧！”
一旁的皇甫正说道：“掌门，咱们没有证据，这都是叱云明月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就是她在乱咬，给自己开脱，想要回来呢。”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老三，你派门下一些精英弟子去边境探一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我们千鹤派在东齐也算颇有名望，决不能被戴上里通外邦，卖国求荣的帽子。”
“明白，我马上就去办。”
五月，花开满城。械城内外，一片姹紫嫣红。
玉涟心便在形如花海的前院里练着剑。她们师徒俩已经离开了山门，也便不用在守着门规，这一个月里，叱云明月将流星十剑的精要全部教给了玉涟心，并将自己的承影剑也给了玉涟心。
毕竟叱云明月现在的境界，随便捡一个木棍子都可以击杀武林高手。
玉涟心自己有两把剑，一把长的，是门派内批量生产的铁剑，品质一般，已经折断，另一把是叱云明月收她为徒时给她的一把短剑，叫做切玉，锋利无比，又轻又快，能把玉石像切豆腐似的一片一片切下来。而今得到承影，双剑在手，在叱云明月的教导下，竟成功地使出了流星十剑的第十招星月同辉。
这一招是双剑术，需要一心二用，两只手运起两把剑，借由自身的强悍臂力与腰腹力量，发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攻击，中剑者大多死无全尸。玉涟心是个天才，一点就通，招式已经掌握，现在就是在锻炼力量与耐力。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锻炼身体，打熬筋骨。
忽然间，外面有人敲门，这会儿叱云明月正在房山后面劈柴，准备烧水给玉涟心洗澡，玉涟心就在前院，离大门近，便放下了二百斤重的石锁，走过去开门。
大门打开，面前站着一名乞丐，看相貌，六十多岁，头发很乱，胡子拉碴，衣衫褴褛，最要命的是，他缺了左胳膊，还没有右腿，左脚光着，满是伤口，全靠右腋窝撑着一根木棍才能站住。那乞丐颤抖着用右手掏出一副板，竹板一打，嘴里唱：“这个竹板儿打，我进街来，大小姐端的一表人才，容颜美，身段俊，好比那天上嫦娥下凡来，下凡来，惹尘埃，看您这血气方刚掌带土，是个练武的好人来。咱江湖儿女，多豪杰，赏两个铜板让小老儿我买双鞋……”
这叫数来宝啊，乞讨要饭的人，基本都会这个，算是个讨钱的本事，只是玉涟心没见过这个。虽然没见过，她也猜到了这是来要饭的，于是就说：“那个，你等一下昂。”
玉涟心回到屋里，在自己的包袱里摸出来几枚大钱，转身出来，递给了那老乞丐。
“来，给你。”
玉涟心伸手去递的一瞬间，那老乞丐突然间眼神一变，从木棍里抽出一把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进了玉涟心的心口。
“你！”
玉涟心大叫一声，向后踉跄着退了数步，叱云明月听到玉涟心的叫声，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跑出来查看却见玉涟心胸口插着一把剑，衣襟上全是鲜血，门口站着个老乞丐，满脸杀气。
那老乞丐还念叨着：“怎么可能，我已经刺进她的心脏里面了，她怎么还没死！”
叱云明月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老乞丐就是一个迎头痛击。那老乞丐单腿向后一蹦，躲过叱云明月的拳头，而后一个使劲，挣开了外面那破破烂烂的裤子，那本来空着的裤管竟然多出了右脚。
这老乞丐的残缺是伪装的。他的伪装技巧之高深，已经可以瞒天过海。
右腿是伪装的，左胳膊自然也是伪装的，奈何太像，骗过了涉世不深的玉涟心。那老乞丐双手握住支撑自己的木棍，往外一拔，又是一把短剑握于手中。
“谁派你来的！”
老乞丐不说话，握住短剑冲上来要杀叱云明月。
叱云明月并无寸铁在手，面对老乞丐的攻势，只能不停地躲闪，她看了眼玉涟心，心说不能拖延，得速战速决，于是，她站住了。
直面那锋利的短剑，一动不动。
“不过就是一剑罢了。”
老乞丐跳起来，一剑刺向叱云明月的喉咙，正被叱云明月寻着个破绽，飞起来一脚正中心窝，将那老乞丐蹬出去三丈远。
叱云明月的大腿筋肉紧密，一瞬间爆发的力量极大，单是一脚，就让那老乞丐骨碎筋折，再看去时，已然断了气。
“涟心！”
叱云明月紧忙把玉涟心抱进了屋里，一番忙活之后，已经是下午。玉涟心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这可怜的小姑娘，旧伤刚好，便遭新伤，看着床上玉涟心紧皱的眉头，叱云明月仿佛心上被狠狠地戳了一刀。
她来到老乞丐的遗体旁边，里外翻了一遍，只寻出来一个铁吊坠，上面是用铁铸造的一个骷髅，她认得这个标识，这是销骨山杀手的身份象征。
铁骷髅是中阶杀手，低阶的用的是木头，高阶的则是白银，特级杀手用的是纯金，而最顶级的杀手，其骷髅吊坠是用美玉所制，非常罕见。
那中阶杀手论武功，他未必有玉涟心的武功高，只是他利用伪装，获得了玉涟心的同情心，趁她大意时突然出手，这才让玉涟心中招，万幸的是玉涟心的五脏六腑与正常人的位置的相反的，那一剑并没有刺中心脏，也就侥幸活了下来。
销骨山的杀手，只为求财，今天既然有杀手前来，必是有人出钱雇佣。
“石信。”叱云明月脱口而出。
“只是，他为什么不早派杀手出来，偏偏要过了这么久才雇佣杀手来杀我。”
叱云明月一想到这儿，不自觉地后脊梁骨发凉，这些杀手的获取信息的能力太强了，自己的住处已经被他们知道，那么，下一轮的刺杀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