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悬崖边的少年
十年前。
又是一个夕阳斜照的黄昏。
神州大陆的南端。
楚国的南部海岸边。
这里有一座高山，高山所在的位置很奇妙，说是在海里却又不完全是，因为它只是三面环水，这座山有一条山脉连接着大陆，就像大陆边缘的一个守卫，远眺着大海，保卫着整个大陆。
而楚国六大门派之一的飞鸿山庄就坐落于此。
这座高山边缘有一个悬崖。
悬崖上坐着一个少年，十几丈高的峭壁，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这个少年却似乎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少年目光直视着远方。
远方的天空中血色的残阳，像写意的画家在天空的画布上用干枯的画笔刷了一笔橘红色的颜料，又一不小心打翻了颜料落在了大海里，染红了海面。
一道残阳铺海中，半边瑟瑟半边红。
浪花拍在礁石上，随即乱溅开来，在夕阳橘光的映射下，好像一粒粒破碎的黄金。闪闪透着光，又像是一颗颗耀眼的水晶。
海浪一浪接过一浪，一浪又比一浪高。不断地冲击着礁石，像是面对深仇大恨的敌人，不断地发出猛烈的攻击。可是无论怎样的攻击，礁石都岿然不动。大海可以吞没礁石，却击碎不了礁石。
这个少年，就好像那岿然不动的礁石。
少年面色如井水般平淡，和大海的波涛汹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稚嫩的脸庞却有着和他年纪不想符合的惆怅，眉头总是有些微皱，似乎在思忖着着什么，在他的脸上看不到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浪漫。
少年目光如炬，夕阳在他的眼里，闪烁着柔光。
淡淡的海风，吹拂着少年额头的落发。
少年很喜欢坐在悬崖边看着夕阳落入海中，每天的这个时候，他就会坐在这里，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姿势。或许，他每一天都过得不一样，可是只有这个时间段，他每天都过得一样。
为什么这个少年喜欢坐在悬崖边看着夕阳沉落海中呢？
他是喜欢染红了的天空，还是喜欢柔美的夕阳，又或是喜欢一望无际的大海？
少年自己都不知道缘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喜欢坐在悬崖边看着夕阳。因为关于自己曾经的一切，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似乎沉睡了很久，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曾经的一切就烟消云散。
少年喜欢看着夕阳西下，是因为他觉得夕阳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想不起来是怎样的感觉，这也是他记忆中唯一留下的一丝痕迹。
少年试图通过夕阳，找寻曾经失去的记忆。
不厌其烦，周而复始，都是为了想起自己曾经的过往。
虽然，每次都失败，可是少年却依然如故，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而习惯就成了自然而然。
“姜离！”
姜离，是这个少年的名字，也可以说是他现在的名字，少年想不起来他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中有一个离字是因为这个字是刻在了他随身携带的青铜玉佩上，这块青铜玉佩究竟是不是他的，他也不知道。而他的姓是跟随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总之，姜离就成了他现在的姓名。有个姓名，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的多。
姜离没有回头，呼叫他名字的声音很温柔，像涓涓细流，婉转动听。语气中有少许生气，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关心。
姜离每天都听着这个声音，却丝毫没有听厌。每一次听，都能让他心情舒畅，如清风徐徐而来。什么样的烦恼，都会云淡风轻。
女孩插着腰，站在姜离的背后。
女孩看上去也很年轻，十八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柳叶般的细眉，凝脂般的肌肤，可能是夕阳的照射，她的脸颊透着惹人遐想的红晕。高挺的玉鼻，娇艳欲滴的红唇，无不散发着青春的魅力。虽然她的年纪也不大，不过相比于姜离，就显得成熟多了。
女孩名字为陆香妍，年长于姜离，或许也是因为年长于姜离几岁，让她有一种做长辈的感觉。
陆香妍也是飞鸿山庄的弟子，飞鸿山庄是楚南地区最大的门派之一，庄内更是高手如云。
七年前，陆香妍在海边散步。无意间看到姜离躺在海滩上，而陆香妍也就成了姜离有记忆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人。
陆香妍带着姜离来到飞鸿山庄，飞鸿山庄的庄主姜孤鹏见姜离无依无靠，便破例收了他作为门中弟子。
这一呆便是七年。
七年的时光，陆香妍对姜离无微不至，既像姐姐，更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姜离。而在这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姜离也对陆香妍不知觉中产生了情愫。这种感情夹杂着亲情与友情，甚至还有一些爱情。不过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觉得能和陆香妍在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幸福到他可以不去想过去的种种，可以不在乎曾经的一切。
不过对于陆香妍而言，这七年可一点也不好过。
姜离的性格孤僻而又怪异，除了几个熟悉的人从不和他人相处。对人情世故，完全是一概不知。或许是因为失忆，让他忘记如何与人相处。
陆香妍孜孜教导，但是姜离依旧我行我素，这让陆香妍也感到头疼，不过姜离对陆香妍却百般听话。
陆香妍微怒着说道:“姜离，叫你呢，怎么不回我。”
姜离微微撇过头，看了过去，道:“香妍姐，你怎么来了？”
“你呀，每天都要在这里看着日落，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你难道忘了，晚上要陪我去镇上吗？”
“我没有忘。”
“那你还不走。”
“太阳还没有落海呢。”
“你就不能早点走吗？”
“习惯了。”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来这里看日落啊？”陆香妍也坐了下来，坐在姜离的身边，道，“虽然夕阳是很美，不过天天看着怎么也会厌烦吧？”
“怎么会呢？”姜离愣了愣，道，“天天看着香妍姐，我也没有厌烦呀。”
陆香妍敲了一下姜离的头，道:“姐你都敢**啊。”
姜离摸了摸头，道:“**是什么？”
陆香妍瞧了瞧姜离，无奈道:“你呀，要多笑笑，多玩玩，别老是一副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模样。”
姜离只是点了点头。
陆香妍口中的这些和他说了很多遍，只是姜离却不知道要如何改变，他不知道笑是什么样的感觉，不知道人们为何会笑，他似乎体会不到人类开心的情感，自然也体会不到伤心的情感。或许是因为失忆，才导致现在这样无悲无喜无忧无怒。好在姜离这七年的时光，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也渐渐地产生了一些微弱的情感。只不过，姜离自己并不清楚这种感觉所代表的含义。
陆香妍注视着远方，道:“这里的夕阳和山庄内看到的夕阳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姜离回答倒是简单，道:“这里没有人。”
陆香妍道:“你不希望有人陪着你？”
姜离道:“除了你之外。”
陆香妍得意的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夕阳彻底的落入海中，天空只剩下一层灰黄色的余晖。
姜离站起身，道:“我们走吧。”
烟敛云收。夕阳斜照，暮色迟留。天接波光，水涵山影，都在扁舟。
虚名白尽人头。问来往，何时是休。潮落潮生，吴山越岭，依旧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