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脏俱获押天牢
皇甫蓝风这几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人的品格、作风通常隐于日常之中,看言谈举止、穿着打扮、起居出行等就能推断出一二。虽说一入佛门六根清净,真正清净的又有几人能做到;佛门中人也是人,也要吃穿住行,也有人的喜爱悲乐,也需要财物维生。
幻空师太身为一庵的主持,僧服上打着补丁,脚蹬麻鞋,禅房又如此简朴,确实令人敬佩。姑苏庵虽不大,但连年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们给的香油钱也很是可观。看庙中装修和几个小尼姑的新僧衣便知幻空师太对待徒弟们很好,唯独苛待自己。由此皇甫蓝风推断出她也是真有修行之人,并非徒有虚名。
“没有什么上等的香茗,只是普通的毛尖,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茶叶很是一般,确如幻空师太所言是极为普通的毛尖,在茶杯里泡开茶汤颜色稍有浑浊,叶片发黄。但是别有滋味,应该是山泉水煮茶的原因,普通的毛尖喝起来有股甘冽之味,进入口中颇有回味。
“从昨夜至今本王滴水未尽,能有此茶解渴足矣。”
两个人喝着茶,聊着天。一个气定神闲,一个胸有成竹。
“师太这几日庙中可有人受伤?或是有受伤之人来庙中求救治?”
幻空师太低头做思索状,放下手中茶杯道:“确实有一小徒受伤,砍柴时不小心斧头蹦断伤了脚趾。可惜了,断了两根。”
皇甫蓝风心里暗暗不悦,他一向敬重佛门中人,又得知姑苏庵在附近口碑极佳,只想着将贼人捉拿归案,不想祸及无辜。看幻空师太的样子,也有可能与玉玺失窃有关。
“小王是指受了内伤之人,很重的内伤。五腑六脏被掌力震的移位,还是位女子。”
“没有,没有。贫尼绝无救治过这样的伤者。”
“师太何时皈依佛门,又何时来到姑苏庵?”
“说来话长,十五年前贫尼看破红尘,决定落发为尼,与青灯古佛相伴。后化缘到姑苏山,进了姑苏庵,见庵内残败,神佛龛前无人供奉,心生愧疚。决定重整姑苏庵,就这样在姑苏庵安家下来。又陆续收了几个徒弟,也都是苦命之人。滚滚红尘无限好,凡看破者有几人不是经历彻骨心痛。我佛庇佑,庵中香火慢慢变好。贫尼与弟子们也有了安身之所。”
皇甫蓝风边听边点头。时间已过去半个时辰,搜查还没有消息。两个人继续闲聊着,基本是皇甫蓝风问,幻空师太答。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第一队搜查的兵士回来报告,“禀王爷,未搜查到可疑人员。”
不一会儿,第二队搜查的兵士回来报告,“禀王爷,未搜查到可疑人员。”
紧接着是第三队搜查的兵士,“禀王爷,未搜查到可疑人员。”
第四队……
第五队……
待第五队人马回来禀报时,皇甫蓝风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里暗暗想道:“莫不成是董平安看错了?不能啊!巴掌大的姑苏庵,能把人藏到哪里呢?或是她们提前将人转移走了?也不对,董平安说已经安排了人在姑苏庵外盯着,庵中并没有人离开。
皇甫蓝风正想着,段振华从外面进来,冲他摇了摇头,示意没有收获。
“可全部仔细看过?”
“是,前院、后院、杂物间、厨房都一一看过,连茅厕也没有放过,除了两个和尚没有其他异常。”
和尚就应该是董平安口中为贼人救治的那两位,既然和尚在,贼人也应该在才对。皇甫蓝风在思索着,问幻空师太道:“师太,这尼姑庵可是女人出家的场所,怎么还有和尚?尼姑庵里住和尚好象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吧?”
皇甫蓝风的双眸子微微一紧,盯着幻空师太。
幻空师太不慌不忙的答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两人是我的师兄和徒侄,师兄与我同门学艺数载,多看未见,特意不远千里来探望我。同为出家之人,又是师兄妹之谊,贫尼也就没有拘泥于俗礼,留师兄于庵中秉烛夜谈,话话家常。”
见皇甫蓝风没有接话,幻空师太继续说下去。
“王爷,官人们已经仔仔细细搜查过,并没有发现盗宝女贼,王爷得到的消息应该不实。日上三竿,香客们陆续来到庵,若看到这么多官爷在庵中定会惊恐,还请王爷将官兵撤走。”
幻空师太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字字句句也入情入理,令讲礼之人不好辩驳。
“师太请放心,待小王亲自查验一遍,若异象小王立刻带人离开。”
皇甫蓝风再沉住气,此时也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有了盗宝贼的下落,更何况还关系到她与茉莉的关系,找到盗宝贼,就能知道茉莉是否与玉玺失窃有关。他决定亲自检验一遍。
先是从头道院子的佛堂里走了一遭,没有发现异常,又转到后面的院子。
走到后院,有间屋子门半开着,里面有人在对弈之声传出。
“这里是?”皇甫蓝风问师太。
“房内住的是我师兄和徒侄,师兄酷爱下棋,一大清晨又开始了。师兄棋艺堪称高超。”幻空师太解释道。
“已经搜过,只在两个和尚,再无他人。”段振华补充道。
皇甫蓝风正想穿过此院,往后面的堆放杂物的院落看看,这种地方最易藏人。有个士兵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和尚好精力,坐屋里一动不动下了两个多时辰棋。”
话声不高,但也清晰的传入皇甫蓝风的耳朵里。听闻此言,他止停脚步。“小王也酷爱下棋,不妨与这位大师见上一面。”
话音一落,就抬腿进了屋子。幻空师太脸色稍稍一变。
皇甫蓝风眼角的余光已看到幻空师太脸色有异,更是料定此屋内有不同寻常之处。不再言语,大踏步推门进了屋内。幻空师太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紧跟其后。
屋内正在执子对弈的两个人见有人进来,其中年轻的一个和尚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白子放下,“师父,看来咱们这盘棋今天是难以分出胜负了。”
皇甫蓝风目光扫过屋内二人的脸,年轻的和尚相貌很是可爱,圆圆的脸,肉乎乎的,也就十八年岁的年纪。年长的和尚五十出头的年龄,清瘦的脸庞,有神的双眸子散发着慈祥的光芒。右手持佛珠,左手执一枚黑子,正专注的盯着棋盘。
见有人进来,年长的和尚起身,双掌合于胸前口念佛号,“阿弥陀佛,老纳幻成,这向有礼了。”
未待皇甫蓝风说话,幻空师太先行介绍道:“王爷,这位是贫尼的师兄幻成;师兄这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融亲王。”
“听师太说幻成师父棋艺不凡,小王正想借此机会讨教几招。”
段振华一听自己家主子要与老和尚下棋,心里这个着急啊。自己家主子是个棋痴,但也应该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下棋呢,万一让盗宝贼再次跑了,可怎么向皇上交待,自己家主子会受到处罚。
段振华是心里着急,嘴上还不能说,只能咬牙强忍着。主仆二人相处多年,皇甫蓝风见段振华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随做出只有他们主仆人二知道的手语,伸出两根手指故做抚下巴状。意思是沉住气,包围此屋。
段振华见状,心里有了数,料定主子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让王爷见笑了,老衲只是喜欢执子。对尘世的纷争已无心,便在这黑白子的战场上图得一乐趣。老衲棋艺平平,不敢与王爷对弈。”幻成推让道,他可不想多留这个融王爷在屋里一刻钟。
“师父如此推托是瞧不上小王,觉得小王水平必定平平,不屑与小王对弈一局喽?”
听皇甫蓝风这么一说,幻成不好再推托,人家把话撂倒这里了,自己再不与其下一局,就显得不识抬举了。没有办法,只能强打精神冲徒弟说道:“推尘,你还不赶紧的见过王爷,请王爷落座。”
小胖和尚推尘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坐在原处,等在进屋的人离开后再继续下师父下棋,听师父这么一说只能站起来,冲皇甫蓝风施礼。
“小僧见过融王爷。”推尘施完礼将椅子腾出来,请皇甫蓝风入座。
这一会儿的空档里,皇甫蓝风已经把整个房间看遍,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它物。没有任何可以藏人之处。
他深知段振华搜查的功夫,必定是用壁上听和地下虎挨着逐个墙的,逐寸地皮的搜查过了,已确定墙上没有夹层密室,地下没有地道深洞。
皇甫蓝风坐下,两个各将黑白子归位,重新开始一局。
“王爷先请。”
“师父先请。”
幻成和尚成融王爷彬彬有礼,也就没有再推辞,先执子走出第一步。
皇甫蓝风落子时手肘故做无意状碰到桌面,感觉不对。这种感觉并不象手肘与木头碰撞的触觉。
一局结束,皇甫蓝风故意输给幻成和尚,装做有些懊恼的模样用拳重重捶了一下桌子,这次感觉更加确定,桌子有问题。
“师父棋艺高超,小王甘败下风。”皇甫蓝风起身说道。
还没等幻成客气话说起来,皇甫蓝风趁起不备双手用力往上抬桌子,想将桌子周到一边。出乎意料的是桌子纹丝未动。皇甫蓝风心里也是一惊,他双手一晃至少五六百斤的力量,竟然没有扯动桌子。
事到如今,就只能撕破脸皮了。
皇甫蓝风把脸往下一拉,“来人,把桌子给我搬开。”
呼啦啦,闯上四个年轻力壮的兵士,一人搬一个桌腿,也只将桌子抬离地面一点。段振华一挥手,又上来四个人。八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同心协力将桌子搬开,这才发现桌子四条腿各连着一个环,桌子搬起带起环,与环连的一个盖子也跟着扯了起来。
有个士兵拿刀冲桌子面砍了下去,刀被弹了起来,原来桌子外层是包木头的,里面确是实心铁的,普通的刀可以断木,却不能削铁,碰到铁自然反弹回来。上一张看似普通的桌子竟然重达千斤。与桌腿相连的盖子伪装的与地面青砖颜色一模一样,让人很难分辨。
桌子和盖子移到一边,地面上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
“师太,这是什么?”皇甫蓝风指着洞口冷冷问道。
幻空师太脸色发青,强做静定的说道:“地窖,冬天储存萝卜白菜用的地窖。”
“哼,师太真会说笑,试问谁会把地窖放在屋内。还用这么重的铁桌子压着入口。”
“来人,看好他们。”段振华冲身边的兵士们说道。上来十几个人,把幻空师太、幻成师徒二人围在中间。幻成和尚手持佛珠,不断口诵佛号。
有一个士兵将头探向洞口,黑洞洞的看不见光亮,还没等他收回脑袋,就听到洞口金风响起,一只袖箭从里面射出,正好叮兵士的哽嗓咽喉,顿时倒地毙命。
“里面有人。”兵士们纷纷抽出腰间佩刀,将洞口团团围住,只是没有人敢靠洞口太近。敌在暗,己在明,靠洞口近了就是给人家当活肉把子,谁也不傻,还想留着脑袋多吃几年饭。
“师太,你这地窖好象不是用来存菜的吧?”皇甫蓝风的眸子紧缩,声音不咸不淡,听不也感情。
幻空师太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拿着佛珠的手有点轻轻颤抖。
守着洞口不能下去捉人也不是个事,皇甫蓝风众人正一筹莫展,有个士兵从外面走进来,到皇甫蓝风近前压低声音道:“王爷,蔡老大让转告你用火攻。”
“火攻?”皇甫蓝风眼前一亮。
“准备干柴,硫磺焰硝。”一声令下,不大一会儿就有兵士去厨房取了些木柴过来,硫磺焰硝倒是没有,从厨房里油是不缺的,拎了两大桶油过来。
将油泼在干柴上,点燃木柴,突突窜着火苗,一根根扔进洞里。有几个兵士又抱着许多干草过来,浇上油引燃扔进洞中。
干草是细脖大头鬼严明安悄悄让兵士们准备的,火攻加烟熏,就是铁打的罗汉也坚持不多长时间。江夏五鬼里足智多谋的是老大,鬼心眼子最多的是严明安。严明安大脑壳一晃,小眼珠一转,就冒出好几个坏点子,满肚子坏水,从七岁到七十岁,坏水就没有少冒过。
干草浇上油,点燃扔进洞里,烧地噼里啪啦做响,不大一会儿,洞口就往外冒烟。呛得屋内的人连连咳嗽,用袖子遮住口鼻。洞内的人被烟熏的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幻空师太用力盘着佛珠,脸上阴晴不定。幻空和尚闭上眼睛,盘腿而做,嘴里念着经文。倒是小和尚推尘修为还浅,急得抓耳挠腮,站立不安。眼睛一会看着屋内的兵士,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师父和师姑,还时不时瞟向门外。
洞里的人还真能坚持,时间过去半个时辰了,愣是没有人出来。
“会不会洞是通的,还有其它的出口,人已经走了?”段振华问自己家主子。
皇甫蓝风摇摇头,“不会,若还有出口,返烟现象不会如此厉害,人必然还在里面。”
“会不会被熏死了?”
段振华这么一问,倒是让皇甫蓝风上心了。想着应该下去看看,下去的人是死是活。
皇甫蓝风将衣摆掖在腰间,抽出佩剑准备下洞一探究竟,被段振华拦住。
“王爷,你是金枝玉叶,怎么能以身犯险,咱们这么多人,派几个兄弟下去看看即可。”
“我的命是命,大家的命也是命。都是爹娘生,父母养,没有贵贱的分别。既然父皇命我负责抓贼,我理应该率身垂范,刚刚已经有个弟兄丧命,不能再让其它兄弟冒险。”
皇甫蓝风一番话令屋内众人无不动容,个个心里涌动着温暖。试问哪个下属不乐意为这样的将领,这样的主子卖命,不誓死追随?
皇甫蓝风,无论是也于肺腑,还是邀买人心,他今日的做法都是很成功的。藏身在人群中的江夏五鬼听了也颇受感动,就连幻空师兄妹二人也有些动容。
正在皇甫蓝风坚持自己先下去,段振华死活不同意的时候,洞内传来声音。
“别烧了,别烧了,我们上去。”
里面的人终于坚持不住了,其实能坚持半个时辰已经是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