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府(二)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就到了城门口。
“停车，来者何人。”
华婉清把马车帘子掀开了一个缝隙，向外望去，看见忠叔不慌不忙地掏出华府腰牌，“华国公府的马车。”
“原来是华国公的人，开栏放行。”
“哎多谢官爷！”忠叔客气地跟他们寒暄了一下，并一人给他们封赏了碎银，城门的官兵也笑得更灿烂了，后来忠叔又跟他们交代了什么，华婉清也听不真切。
等马车走远后，华婉清才开口问，“近来发生什么事了吗？城门守备怎么这么森严？”
“小姐有所不知啊，这阵子盗贼闹得厉害，城内还好，只是城外的几个村庄都遭遇盗贼了，所以府里听说寺庙失火吩咐老奴务必接您回去，不过现在过了子时便有宵禁，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为避免麻烦，刚才特意跟那几位官爷交代了几句。”
“京城内外，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放肆？”
“现在党派之争闹得厉害，就盗贼一事两党争论不休，所以圣上还未下决断。”
小小盗贼也敢如此猖狂，怕是与这党争脱不了干系吧，不过华婉清现在没空细想这些，最主要的还是祖父的身体。
“忠叔，家里人可好？祖父和父亲母亲身体好吗？”
“小姐不用担心，家里一切都好，老太爷嘴上不说，可老奴清楚得很，他老人家心里可惦念着您呢，您每月送的补药，老太爷总要准时喝完，生怕凉了就不好了。”
华婉清听到后更加担忧了，“那祖父喝了这么久的药身体可有什么变化？”
“变化嘛也看不来，许是喝得时间短，药效没那么明显吧。”
华婉清怕继续追问下去回惹得忠叔怀疑，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打开窗帘看着街道，三年里的变化也不少，虽是夜晚有些冷清，但是街道店舍明显繁华了许多，这几年皇上一直在力图新政，即便太后一派极力阻止，但是也取得了些成效。
不久马车停下，掀开帘子，入眼便是肃穆庄严的华国公府，府邸虽坐落在繁华的街道，但天色已晚，街市灯火早已熄灭，唯有华国公府还在闪烁点点灯光，思至此，华婉清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在夏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母亲的掌事嬷嬷便赶了过来。
“小姐总算到家啦，老爷和夫人都还在等着您呢。”
“还真是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小姐说哪里的话，只要您平安就好。”
华婉清在下人的陪同下向主堂走去，还未走近，便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我的清儿啊，快让母亲看看，可有受伤？”
听着便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内堂出来，许是在休息时被惊醒的，发髻稍松，未着妆容，脸上满满地担忧。
“我无事，母亲，让你们担心了。”
“可把我跟你父亲急坏了，看到你无事，母亲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华尚书从屋内出来，看着毫发无伤的女儿，脸上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夫人，夜深露水重，快让清儿进来吧。”
“瞧着，光顾着跟你说话了，倒是忘了你舟车劳顿，着实辛苦。”
华夫人搀着华婉清进屋，一步也不肯撒手，倒是让华婉清有些无奈。
华尚书之后询问了华婉清寺中的所见所遇，并跟她讨论着对于佛经的见解，决口不提着火这件事，其实华婉清心里也清楚，在父亲心里，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其实他不知道着火的缘由，也不愿自己去猜想关于火灾的事情，以免自己受到惊吓。
几经攀谈，华尚书觉得女儿的精神倒还平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觉得是时候去休息了。
“这三年来清儿长进不少，佛经虽能静心凝神，但还是超脱世俗，清儿往后还是在府中读书吧，往后多的机会去寺中修养。”
华夫人见老爷下了话，自是深感认同，自己的心头肉受了几年的清苦，早就想早早把她接回府中了。
“父亲，我明白了，今日我还要去拜访祖父吗？”
“明日再去吧，你回来的时候我便让人传话了，近来你祖父咳疾老犯，刚好你留在府中，给你祖父调养调养身体。”
说着便同夫人走回他们的院落了，华婉清回了自己的院落，院子里的陈设布置还跟以前一样，下人们早早地站在院内等候了，华府的规矩向来严格，不过今天华婉清实在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些人，这里面的人有多少眼线自己也不知道，言多必失。
“今日天色已晚，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有不妥我明日再吩咐你们。”
“是，二小姐。”
下人散去，只剩下夏儿近身伺候，小茜和凤儿也都回自己房间歇息了，夏儿见小姐情绪不高，知道她这两天思虑了太多，可能是累了。
“小姐别太忧心，回到华府总算尘埃落定了。”
“不，一切才刚刚开始。”
夏儿还准备说些什么，华婉清招招手让她也下去休息了。
喧闹归于平静，华府的灯光也都渐渐熄灭，华婉清想着明天要去查看祖父的身体，便不再想太多，熄灯去睡了。
华府院外的墙上，还站着两位身影，正是那晚的黑衣人，不知到底来了多久，华府的侍卫竟半点没发觉。
“处理好了？”不同那日温润有礼的声音，此时的声音充满了冷酷与肃杀。
“卑职按照您的吩咐，引开附近所有的盗贼，除了城门的侍卫，不会有人发现华府的马车出入过。”
银质面具的黑衣人深深地望了一眼华婉清所在的院落，纵身一跃便飞走了，一旁的侍卫也马上跟了过去，除了树梢摇晃了一下，没留下任何痕迹。
清晨，华婉清早早地就在祖父院落外等候了，祖父身边的老于本想通传，但被华婉清制止了，等待的时候，她便在祖父的院子里闲逛。
小时候华婉清与兄长总爱在祖父院落里玩耍，不是踩坏了祖母种的花朵就是放飞祖父养的信鸽，为此祖母没少头疼，但祖父从来不会生气，他只会在大事上教育，小事上就很纵容。
祖父尤其喜爱女孩子，所以从小到大华婉清都是被祖父捧在手心里，唯有那一件事，使得祖父失望透顶，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华婉清逐放到寺庙，只许年下回府，可即使这样，华婉清也无法生出一丝怨恨，祖父总是用自己独特的方法保护着家人。离家三年，祖父就在院落中关了三年，华婉清小时候玩的木马、秋千都还留在祖父的院中，丝毫未动。
思量许久，老于不觉间过来了，“二小姐，老太爷已经行啦，听闻小姐还在外头等，快快让您进去呢！”
华婉清走入祖父的房间，还是老样子，浓郁的乌沉香扑面而来，想来是为了怕祖父夜晚着凉，特意除湿的吧，但在这厚重的香味中，华婉清还是细心地察觉到了药味。
“祖父安好，孙女无能，让家里人担心了。”
华老太爷细细地打量着孙女，这三年但凡华婉清回府自己都闭门不见，不是厌烦，是怕自己心软，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怎舍得受苦呢？
“无事平安就好，三年的静心养性，看起来确实要比之前稳重许多。”
“是祖父用心良苦，才不致使孙女走上歧途。”
“你若相通那便就好，着火那件事我派忠达去查了，若是意外无妨，若有人故意而为，你也不用害怕，祖父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我是您的孙女，怎会轻言害怕呢？就怕祖父嫌我，不让我近身侍候。”
“哈哈，这诺大的华府谁敢嫌你啊。”
老于看着说说笑笑的祖孙两人，心里实在高兴的很，几年不见还怕二小姐心里有怨，生疏了祖孙关系，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这血浓于水的亲情怎会因外人打破。
华婉清看着气色、神态都还不错的祖父，心里也放松不少，“着火意外把祖父的药材都烧毁了，孙女内心也实在愧疚，今日看到祖父神色还好，知道祖父未曾责怪孙女，不过孙女以后可要时常叨扰，祖父可要做好准备。”
“我这把老骨头用不着那么多名贵的药材，你如今年纪不小，也该出去结交朋友了。”
“孙女对交际可不感兴趣，天大地大也没有祖父的身体重要，昨日听父亲说祖父咳疾不断，孙女可不能马虎。”
“老毛病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那这咳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两个多月了，好了，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也是无聊，你且去玩吧。”
华婉清也没发现什么，就只能回去自己琢磨了。
华老太爷看着华婉清走远的身影，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老于忍不住调侃，“平常说老太爷想二小姐您还不承认，如今人都走远了老太爷还舍不得呢！”
“你这老东西越发油嘴滑舌，唉，过去的事早就该翻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