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病危
“生病了？生病...很难受...”
许婉婉等着张妈给她拉好身后衣服的拉链，认真道。
“是的夫人，你爷爷现在在医院很难受，我们要去看看他。”张妈看着许婉婉之前被许如兰拿着剪刀剪得长短不一的头发，如今被修剪成齐颈项的短发，配上那双总像是含着水光的湿漉漉的眼睛。
气质与以前大为不同，显得落落大方，清爽不少。
许婉婉垂下眸想了想，“会...好起来吗？”
张妈不知道怎么回答，黎远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没有详细说，只说要带夫人去江城第一医院，越快越好。
她心下一合计，估计人恐怕不行了。
但是她可不忍心跟许婉婉这么说，张妈道：“当然会好起来了夫人，医院什么都能治好。”
许婉婉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并没有因此而明亮起来，她摇摇头道：“不...婉婉夫人就没有治好。”
张妈给许婉婉整理方才拿出来更换衣服的手一顿，这话听着莫名有几分心酸。
老宅门口停的豪车早就备好了，开车的不是黎远而是一个年轻人，样貌干净利落，他说他叫顾存之，是莫总生意上的朋友。
许婉婉抱着她的玻璃罐子局促不安地坐在车里，张妈拉着她的手轻轻拍打，以此来安抚她紧张担忧的情绪。
张妈的老家在一个乡下，后来家里发大水，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被迫到城里来打工，看着许婉婉这痴傻的样子总是能浮现自己已故儿子的脸。
是傻子又怎么样？傻子才不会有那么人与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让人分外省心。
顾存之从后视镜看到许婉婉的神情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叫莫总过来？”
许婉婉不知道莫总是谁，她把疑惑的眼光投向了张妈。
张妈耐心解释道：“莫总就是你的丈夫，夫人。”
许婉婉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玻璃罐子，随后摇摇头道：“不。”
顾存之闻言一笑，“那一会儿需要的时候我再打给莫总吧。”
许婉婉又趴在车窗上，看着外头后退的景色，心里始终提着一口气。
到医院的时候，刺鼻消毒水的味道，让许婉婉稍稍有些抗拒，全程皱着眉头，比起抗拒，她更多的是有些害怕，害怕人多也害怕医院。
她的记忆里，曾独自在这里躺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等她再醒来后，大家看她的眼神还有嘴里的话都变成了“这个傻子...”
但是她这次是来看爷爷，这样想着还是攥紧了小手，怯生生地跟在顾存之的后面，张妈站在她旁边。
顾存之总觉得身后像跟了一条小尾巴，嘴角勾起一笑。
许建辉进得是icu，家属只能透过病房的窗户进行探望。
许婉婉在那扇病房的玻璃前看着许建辉浑身都擦满仪器的导管，垂垂老矣地躺在那里，除了旁边机器的吱吱声，基本毫无生命迹象。
她有些茫然，歪着头看了许久在床头放着的许建辉的拐棍。
张妈问道：“夫人，要不要坐着休息一下。”
许婉婉摇摇头，“爷爷...等他...起来。”
张妈反应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想等着爷爷起来对吗？”
许婉婉点头，她记得她也是从这样一张病床上醒来的，全身插着各种奇怪的管子。
爷爷...应该也能从病床上醒来吧，大不了跟她一样也变成傻子，只要能醒过来再叫她一声“婉婉”就好。
顾存之在一旁将手插进裤兜里实在不忍心告诉许婉婉，方才他已经看到许家人都在医生的办公室里，那医生一边摇头一边下了病危通知书。
“这是急性脑溢血，手术已经做了，目前来看情况还是不是很理想，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虽然看得出眼前的女人很紧张可眼里还是带着几分期待，顾存之选择闭嘴走到了楼梯拐角处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莫泽垣冷冰冰的声音在那头响起，“许建辉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看样子熬不过几天了。”顾存之如实说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遗言有吗？”
“现在还不知道，人躺icu呢，我要不进去掰开他的嘴问问？”
凉飕飕的男声在从那头传来，“少贫，顾存之。”
顾存之稍微正了正面色，“要我说，他肯定得附在遗言里，毕竟卖给你的许氏现在就是一副空壳，但…”
听到他犹豫，莫泽垣语气又冷三分，“说！”
“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我可能连他的遗物都摸不到，可能还得莫总亲自来一趟。”
顾存之听到那头吸了一口气，阴彻透骨的声音传来，“不可能，若不是为了许建辉手里那最后的筹码，许家人还能活到现在，简直做梦。”
说完那头电话就挂断了。
顾存之叹了口气，说得也对，莫泽垣这样的活阎王，他要人三更死，怎么会容你活到五更。
只不过是许家还有作用罢了。
许建辉做房地产起家的，不过莫氏财团起来后，其庞大的资本冲击，让以前江城每栋新起大楼上都是许氏的“双瀛”标志，现在全部换成莫氏的“东盛”。
许家的家业别说莫泽垣了，顾存之这样白手起家做到现在莫氏旗下天字号子公司的总经理都看不上许家那点被掏空的家业。
真正让莫泽垣手下留情的其实是许建辉藏着一直从未公开的矿土稀有资源，许家已经亏损严重，没有申请条件去开采了，但是莫氏不一样。
莫氏现在想做的是关于武器和新科技垄断的生意，这胃口可不小，莫泽垣已经在私底下开始接触C国各处的能提供稀有资源的企业。
顾存之将手机踹回兜里，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出去。
心里却想到，人人都说莫泽垣是只商界小狐狸，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实则是匹野心勃勃的狼。
许婉婉捧着医院的盒饭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跟着张妈一起吃着。
顾存之看这幕上前问道：“夫人，要不要我再点些营养的饭菜。”
许婉婉摇摇头，“不，爷爷最重要。”
她三口两口刨完手里的盒饭，抱上玻璃罐子，又跑到玻璃窗前守着。
这边，许汇成和白珊问完了许建辉的情况之后，就往病房走来，看到许婉婉时，白珊才没有好脸色，她叉着腰道：“何必装出一副孝顺模样，你嫁到莫家一年回来看过几次，现在人快不行了，才眼巴巴地来守着，真是不要脸！”
许婉婉充耳不闻，还是目不转睛看着里面的爷爷，她其实不用白珊说，手里攥着小拳头，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口气就是因为自己好长时间都没有去看过爷爷。
那是...那是因为，在那座空荡荡的房子里好长时间没有人听她讲话。
而许家，所有人好像都很讨厌她，如果她不回去，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