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使金樽空对月
楚天笑呵呵的摆摆手,道,“除魔卫道,人人皆因如此,不必言谢,张大人之举反而让在下十分钦佩,楚国有你,乃楚国之幸。”
张庆挠挠头,本生性醇厚的他何时受过这般恭维,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善言辞,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楚天笑了笑,也未曾开口,转身往四盗尸身走去,在楚天想来,身为恶名远扬的四盗,行走江湖又岂能没有银两傍身,此刻的楚天,最缺的便是盘缠。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张庆楞楞的立在原地,心头惊骇仍未褪去,活了三十五载,张庆从未见过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武功之人。
一身道袍,举止略显轻挑,又手段狠厉的楚天让张庆心头也有些许惧意。
楚律,犯人身上之物闲人不得妄动,需交往衙门。
然张庆见楚天在四盗身上搜出二十余两银子,却也不敢多言,一因惧怕,而因楚天乃救命恩人,若开口阻拦,岂不让人寒心。张庆虽醇厚老实,可也不是蠢笨之人。
得二十两银子,楚天心头已乐开了花,终于不用以北风为食,天为被,地为席。
余光扫到张庆,见张庆目光停在自己手中的银两之上,楚天心头已了然,不禁挠挠头,哑然一笑,道,“大楚之律楚某知晓,无奈囊中羞涩,去往长安还需几日,故借这四盗之钱一用,你在且告知于我你在何处当差,待到长安之后,定将银两送往衙役。”
张庆点点头,楚天就算不说,他也不会去问,如今即已说了,他又岂敢,岂能说一个不字。
楚天一指四盗尸身,道,“大楚以人头记功,你且带上这四盗头颅回去交差,不说能升多大的官,升个小吏想也足够,再则听闻这破庙内的小姐颇有些身份,你救其性命,想必也多少会有些赏钱……”
张庆摇头道,“四盗乃道长所诛,在下岂敢邀功……能活着便已是幸事。”
楚天摆摆手,道,“无需多言,此功本就是你的,待来日在下去你府上讨杯水酒喝时大人莫要闭门不见就行。”
张庆见楚天有心如此,哪里还不明白,心头感激,连忙拱手,开口道,“道长若到,蓬荜生辉,岂敢闭门不见……”
说罢,又深深作了一揖,今日楚天不仅救他性命,又送他如此大功,怎能不感激涕零。
楚天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事,你需得告知衙门与这破庙内的小姐家人,这四盗既非劫财,亦非劫色,乃是受人指使,且此人来头不小,四盗宁死也不愿透露分毫,。掳而不杀,必有深意,你且告知于他们,想必会有所应对之策。”
若非长安非去不可,楚天也想深究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只是如今却分身乏术,此去长安,还有太多太多的事。
之前络腮胡呵斥一盗之时,张庆也听得清清楚楚,听楚天之言,连连称是。
“那位小姐在破庙之内,气息平稳,并无大碍。”
顿了顿,道,“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再会。”
楚天拱拱手,转身离去。
张庆一愣,深深地望了楚天一眼,又望了破庙一眼,心道古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被掳走的小姐貌如天仙,而楚天亦是剑眉星目,今日本该是英雄救美,美人倾心,情投意合,送入洞房……
“可惜是个道士……”
张庆摇摇头,叹息道。
其实,有些人,只不过只想取一些盘缠。
此去长安会如何犹未可知,楚天又怎有心思儿女情长。
“大黄,走了。”
道人骑黄牛,一路往东行。
此前五里,有一酒肆,虽已过五年,酒之清香仍让楚天流连忘返。
张庆望着楚天远去,哑然一笑,常见人骑马,骑牛者却不常见,只道了一句,高人行事莫测,虽凡人能料也。
叹息过后,张庆转身,撕碎四盗衣袍,将四盗头颅包裹数层,又将四具无头尸身移向远处,唯恐惊到庙内佳人。
推开庙门,见女子被绳索捆住,或是担心她喊叫引来官兵,故口中也塞上布条。
女子脸颊上有两道泪痕,又有些许惊恐未定,却也无法掩盖女子之美,可称天人。
“见过小姐。”
张庆见女子并无大恙,心头庆幸,连忙替女子松绑,又取下其口中棉布,将女子扶起。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女子欠身道,声音十分轻柔,或因心绪未定,还有些许颤抖。
“分内之事,小姐不必多礼。”
张庆连忙开口,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衙役,而女子,来头甚大。
或是幕后之人有言在先,四盗并未为难女子,掳走之时也是下了迷药。
女子走出庙门,楞楞的盯着远处,在张庆与四盗对峙之时,她便已醒来,虽不能动弹,然庙外发生之事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其实说起来她与身后的张庆,皆是那位道人所救。
女子有些惋惜,救命恩人,却未得一见,楚天早已走远。
女子无恙,故二人也未曾逗留,转身离去。
月色如华,交叉路口,楚天往东,二人往南。
距酒肆还有一里之地,缺已有酒香扑鼻,楚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酒乃天地之尤物,醉了人间。
迈入酒肆,或是因夜已深,又或是此地距长安还有几百里之遥,不似长安那般人如潮水,酒肆之内除去掌柜和伙计之外,只有两人。
一老一少,桌上几个家常小菜,却香味扑鼻,老者在饮酒,小子在吃肉。
见有客至,本已欲收拾桌凳关门的伙计连忙上前。
至于大黄,却已静静的躺在屋外,硕大的眸子一眨不眨,楞楞出神,或是在想着长安的二十头母牛,又或是在想鹤鸣山的那个老道……
官道酒肆,皆会备有草料,以供来往之人所带牲畜食用,楚天之所以未说,只因这黄牛只吃鲜草,不吃草料。
“道长打尖还是住店?”
“夜已深,自然是要歇息一晚,不过还得劳烦小哥先备些吃食。”
“需为道长备素斋否?”
“酒肉穿肠过,道字心中留。”楚天望了一眼一旁的老少身前八仙桌,笑道,“与这老人家一样即可,再来两斤桂花酿。”
“道长上座,稍等片刻。”
伙计转身离去,并未因楚天明明是一副道人的装扮却不忌酒肉有丁点异样,酒肆之中,人来来往往,天南海北,各式各样,他早已见怪不怪。
菜未至,酒已上。
楚天倒满酒杯,倒入口中,酒香入喉,延绵五脏,楚天微闭双眼,只觉神游九霄,身处仙境。
心心念念五年之久,仅片刻的功夫,楚天已不知饮了多少杯,酒壶之中,已未剩下多少。
菜是家常小菜,可味道并不算差,加之楚天早已饥肠辘辘,一番狼吞虎咽,吃相甚陋,也引得一旁的年仅七八岁的小子嘿嘿一笑。
老者连忙起身,拱手道,“小子不懂事,望道长不要放在心上。”
楚天挠挠头,道,“老人家不必如此,在下却是吃相不佳,只是肚子早已奏起悲歌,也顾不得许多。”
二人相视一笑,微微点头。
“小哥,劳烦再来两斤桂花酿。”
伙计一惊,道,“非是小子不愿给道长上酒,这桂花酿虽好,可却后劲十足,又不少好汉已都着了它的道,道长已饮了两斤……”
楚天摆摆手,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酒若不能痛饮,又何必去喝它,小哥尽管上酒便是。”
见比,伙计也未再多言,好心提醒无用,那便无需再言。酒肆,酒自然是卖得越多越好。
老者大笑一声,道,“好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小道长年纪不大,却气势非凡,老朽佩服,若道长不嫌弃,老朽愿与道长共饮三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老人家愿赏脸共饮,在下又岂有拒绝之理。小子吃菜,多有不便,老人家过来便是。”
老者也不扭捏,提着酒壶便移到楚天席上坐下。
楚天提着酒壶,慢慢倒上两杯,道,“老人家,请。”
说罢,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老者一笑,杯中也未留分毫。
楚天微笑,再倒满酒杯,道,“再请。”
二人又是一饮而尽。
楚天却骤然眉头微皱,老者见状,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楚天站起身来,叫道,“难逢酒友,这杯却太小,让人好不尽兴,小哥,劳烦去两只大碗来,再上五斤桂花酿。”
话音一落,不仅是老者一惊,就连一旁的伙计都吓了一跳,连忙道,“道长未曾说错?可是再要五斤桂花酿?”
楚天瘪瘪嘴,道,“五斤不够,再打便是,你这酒肆还缺酒成?又或是怕在下付不起钱?”
伙计连连陪笑,他哪里是这个意思,在酒肆之中见过不少酒量好的行人,却也从未见过如楚天这般,已饮三斤下肚,却脸不红气不喘,而今是再要五斤,这世间怎有如此酒量之人。
心头却嘀咕,伙计却也将两个大碗与五斤桂花酿摆上饭桌。
楚天倒上满满两碗,笑道,“老人家,不如先一人饮三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