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画痴
一排简易宿舍房左面顶头的一间,房内台灯照亮着屋内小小的一角,台灯下,宋小北坐在桌前,手握一只纤细的毛笔,在画一幅富贵牡丹图。
宋小北今年25岁了,高一就辍学了,20岁就结了婚,现在在吕梁山区的隧道打工当灶夫。
他这人从小没什么本事,就单爱画画,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自小被村里人称作傻画痴。因此每天晚上忙完,都要在自己申请的这个单人房间里画两个小时的画,才肯入睡,日日如此。
这么多年来,他却一直都画不好,画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爸一生也非常喜欢画画,村里的墙画大多都是由他爸画的,据传说他们祖上有一代是清朝宫廷闻名全国的画师,不过人们大多都只当作是胡诌罢了。
老头子十年前染病而亡,临死的时候,留给他的除了家徒四壁,还有一副老的发黄的卷轴画,老头子说这是老宋家两百年前便世代相传的传家宝,画卷的内容是一个奇怪的老头子,打扮古怪,一身绚丽的彩衣。老头子让宋小北一定要好生保管这幅画卷,说是二百年前,清朝先祖曾留言,这画卷里面藏着一个神圣的秘密。老头子还说,此秘密足以让宋家鱼跃龙门,让宋小北最好要将这幅画挂于中堂,早晚上香,恭敬无比。
不过宋小北自从继承了这传家宝便把它扔在角落,不曾管过。神圣的秘密?笑话,不过是迷信的以讹传讹罢了。
自己的老头子都不曾把它放于中堂供着,宋小北又怎么会把它当回事。
在这里打工,宋小北将画卷随身带到吕梁,只是看父亲临死前这么看重这幅画,又是贫穷的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所以只是把它当成对父亲的思念寄托,平时就把它卷着随意的扔在自己作画的桌子抽屉里,想念父亲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房间内静静的。
宋小北眼神迷醉,细心的给纸上的牡丹上着色,全神贯注。
“咣!”突然一声巨响,房间门一下子被谁一脚踢开了。
宋小北吓得一个哆嗦,直起身来,转过头,只见是开挖队的技术员陈伟。
陈伟满脸通红,光着膀子,只穿着一件肥大的短裤,脚上的拖鞋随着咣的一声已经飞到了宋小北的跟前。
“你小子牛b的还不行,让人三番五次的叫你去打牌,庙小还爷大请不动你!像个傻逼一样,整天就知道画、画、画!”
宋小北见是陈伟,知道他是陈副经理的儿子,平时谁都瞧不起,又见他好像是喝了酒,想了想,忍了忍,就没说什么,又重新坐下来画画了。
接着只见陈伟几步冲上前,突然一把刁过宋小北手中的笔扔出了门外,把他画了一半的画一下子撕了个粉碎,揉着一团狠狠的摔在地上。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还这么牛逼!爱理不理的,就你一个乡巴佬,好好安分的当你的伙夫吧,也没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想当神笔马良是不是?。”
“我画画怎么就碍着你了?我又没耽误做饭”宋小北反驳了一句。
“嘿,这土鳖还长本事了,敢跟爷犟嘴,信不信老子让你一周下不了床!”陈伟吼着,手指头在宋小北的头上不停的指着。
“土鳖,你就一乡巴佬,老老实实的做你的伙夫吧,别异想天开还想当神笔马良!寡妇梦求,想的美!”
陈伟又一下子抓起桌子上的染料狠劲的扔出了门外。
“也没看你祖坟上冒青烟不?没见你画出啥逼样来呀!爷我用球都比你画得好!”
宋小北性格一向比较内向窝囊,但是陈伟毁了他辛辛苦苦画的画,这是他这几天用心血画出来的作品,哪怕没有人欣赏,但在视画如命的宋小北心中也是宝贝啊。
宋小北顿时就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了,“你赔我的画!”紧随着声音,宋小北一拳砸向陈伟。
“咣!”,情急之下,宋小北砸偏了,一拳砸到了陈伟身后的门板上。
一股凌厉的疼痛顿时从手骨上传来,令宋小北忍不住要龇牙咧嘴起来。
“啪!”脸上一热,陈伟一个大耳巴子直接就呼到了宋小北的脸上。
“你还敢打我,不想干了是不!”陈伟醉醺醺的,两个大眼珠子蛮横的瞪着宋小北。
宋小北一时间有些懵住了,看着面前这个比他壮一圈的赤着膀子的大汉,耳朵里嗡嗡的响着。
面前这是陈经理的儿子,他要让自己离职,绝对是几句话的事情,自己过来吕梁不久,就这么丢了工作确实不好,而且,自己一个半月的工资还在这里压着呢,自己不善交际,没钱没势的,要是走人说不定连工资都拿不到了,宋小北在心里权衡着。
宋小然懦弱的性格使他在这里犹豫。多犹豫一分,身为一个男人的他尊严就多丢一分。
“你们俩干啥呢!”就在这时,一声厉吼,工程队的吴队出现在门口,几大步赶到两人身前,一把死死的抓住了李伟准备举起凳子的手。
“嫌不嫌丢人!”吴队一把打开李伟拿着凳子的手,冲着李伟怒喝道,“给我往回走!”
吴队虽然是冲着陈伟吼的,但是可以他的神态声音的细节看得出来,吴队是向着李伟的,至于宋小北,他看都没看一眼。
一个是经理儿子,一个是外地土鳖,向着谁,自然是很明显的,也是很正常的。
话罢,吴队拽着陈伟就强行将他拽出了屋子。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宋小北的脸上还仍旧留着火辣辣的烫。
看着桌上被撕碎、揉皱自己费了三天心血的画纸,宋小北心中升起一股异常的难受的感觉,他甚至有一种一把将自己心脏捏爆的冲动。
人生卑贱到了极点。
但是只要没被开除,工资能照常发放,那么老妈下个月吃药的钱有了,小雪买漂亮大衣的钱也有了,儿子上学的零食钱也有了。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又平衡了些许。
宋小北有些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拉开面前的抽屉,从抽屉角落里取出父亲去世前留给自己的那幅泛黄的所谓家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