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见犹怜
“好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就喜欢这股子洒脱的气势,敢问公子名讳?这似乎是下阕,上阕呢?”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吴侬软语将余文骨头都听酥了,不过当余文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时,红光满面顿时化成了猪肝色,险些一口吐出来。
这一声若黄鹂,怎么会是个男子?余文本想着礼貌回答,并将上阕也一并说出来,可做这一切的前提是说话之人是个美女。
既然是个男人,那便算了!余文转过了头,丢了一颗花生米至口中,懒懒说道:“鄙人无名无姓,至于此诗下阕我也只是因为方才饮酒巧得之,上阕还没思绪。”
对于余文的冷淡回应,年轻公子并不生气,反而来到了余文的座位旁,一拱手:“小生陆天蓝,方才听公子一言‘偶得之’才明白,原来此诗乃是公子所作,好诗词自然是灵感所致,若是强求反而不美。还请公子原谅小生求上阕心切,实在是因为下阕端是妙极!”
原来是冲着诗词来的,陆朝文人地位甚高,尤其是才子更是备受推崇,民间里经常能听到诸如“某某才子今日为伊人赋诗吟词一首……”这些声音,全民爱才可见一斑。
这诗本是晚唐诗人罗隐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而这个时代可没罗隐,于是被人误会为余文自创。余文自然不介意给自己脸上贴金,反正我没亲口说这是本人写的。
“胡乱吟出来的,当不得真!”余文嘴上如是说道,示人于一副谦虚态度,心里却冷哼了两声,你叫我说上阕,哥哥我偏就不说。
可有个跟班不愿意了,语气稍稍有些冲,似乎不满余文这一副冷淡的样子。
“嘿,我们公子问你姓名呢?”
“对公子不得无礼!”陆天蓝轻声呵斥了一句。
余文心中不悦,这跟班的马仔脾气倒是不小,主子和颜悦色的,他倒是要发威了一般。可当余文抬头时,心中的怒气顷刻间消散。
刚才太远,只看出一个公子哥的大概,现在靠的近了便看得清晰了。
那自称陆天蓝的青年,肩膀很小,腰部如蛇,一身儒袍过于宽大并不如何合身,鹅蛋脸,眉毛很淡,端是俊俏过头了,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此人面部肌肤似玉,可知再保养有方的男儿脸上也难以这般洁净,都快能当镜子用了!
以前的余文总是喜欢调侃自己一句貌若潘安,可今儿见了陆天蓝,顿时有些自惭形秽,至少在相貌上是万万比不上。心中思忖,以后文明社会里的“貌若潘安”恐怕要变成“貌若天蓝”了!
这公子也太俊了吧!不对……余文注意到此人的手,再低头朝着对方鞋子看去,恍然大悟!
“这手太小,脚也太小!还有,胸部也微微隆起……我说呢?原来是女扮男装出来耍的!”余文心中嘿嘿笑起,再一看陆天蓝身边的跟班,那撅起的小嘴,凤目幽怨,皮肤虽然不如陆天蓝,但也细致白净远超常人。
原来这是个丫鬟啊!
“哦……鄙人余文,在青城里经营一些小生意。”
自打知道这两人是小姐丫鬟的组合后,余文的态度有了鲜明的转变,说话也温柔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双眼一眨也不眨盯着陆天蓝的俏脸,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
“原来是余兄,久仰久仰!余兄所念的诗可有诗名?不知上阕余兄可曾想好?”
余文心里头是否有上阕呢?陆天蓝也不清楚,但是听到这样一首好诗,言辞绝妙且正是符合了自己的心情,遗憾的是失了上阕,难免让人心中如被猫挠一般。
所以陆天蓝不想放弃,执拗地再次问起余文这诗的上阕来。
女人就是女人啊,好奇害死猫啊!余文在内心评价了陆天蓝一番,“遇到哥哥我,也不知说是你的幸运还是厄运?不管怎么说,定是我余文的幸运!”
陆天蓝见余文不回答,这倒也罢了,偏偏又带着那无法捉摸的笑容看着自己,这笑容……似乎有些猥亵!
“公子……你?”
“咳咳……这个诗名自然是有的,乃叫做【自遣】,至于上阕……我一时想不起来,来日填上了我再告知你。”余文见陆天蓝脸上泛出两朵红霞,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暗叹自己是有些孟浪了,看自己媳妇儿也不用这般入神吧,以后机会多得是。
至于说来日填上上阕再告知,是给自己以后接近陆天蓝一个机会,要让陆天蓝心里惦记着。
旁边的小丫鬟抓紧了陆天蓝的手,一脸不善看着余文,她倒是个听话的丫鬟,被小姐喝斥后并没有言语警告余文。
陆天蓝秀眉微戚,这一副态势姑娘味十足,惹人怜爱,余文的目光不自觉又移不开了。心里头又在嘀咕着我见犹怜啊!
“自遣……自遣,正是自遣,自我款遣!世间纷扰,难免会有烦恼和挫折,当学习余兄这种豁达的心态!受教了……不知余兄是因何而有此感概?能否分享?若是麻烦事,没准我也能帮衬一二。”
面对陆天蓝的热心,余文心头一热,心里头默念还是媳妇儿疼惜自己啊!可关于这首诗的创作背景,自然与他无关,乃是罗隐不满当时社会黑暗所作。于是只能打个哈哈。
“谢过陆公子了,余某人哪有什么烦恼,不过是喝两几口女儿红,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了,念了一句没有头的下阕,倒是让陆公子见笑了。”
陆朝人重儒学,多谦逊,于是便会出现有些大家之人自评都将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如同此刻的余文一样。
明明才华横溢,非要说自己“为赋新词强说愁”,什么……为赋新词强说愁,余文随口的一句话再度让陆天蓝陷入沉思中,似乎正在咀嚼着美味精神食物。
“我何尝不是如此?写一首诗填一首词时常绞尽脑汁,硬是要描绘出一幅苦愁的意境!”
陆天蓝虽然轻声呢喃,但是余文却听得清晰,一拍脑门,暗叹一声遭了,这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乃出自于苏轼之手,陆朝人自然没听过了。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引用古人的话了,不然可能会引来多余的麻烦!”
就如“胸有成竹”,这个典故来自于北宋画家文同,此刻余文若是说出来,在陆朝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这是自信满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