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古灵兽
斜日西沉,落霞漫天,傍晚的榕树林竟现出了日间难有的炫目荣彩。
便在这林间的两株榕树尖稍分别立着两个身形诡秘的黑衣怪人。
靠左一人全身紫气冉冉升腾,气宇轩昂,怒目凛而自威,轩眉拧而不发;右首老者头脸完全被裹于浸墨般的乌巾下,只余留一双阴冷的异目、墨豆般的眼珠却无端地射出几分狠辣的神色。
二人此刻双目似被磁石吸住般眨也不眨地互视着,几波无形地气场来回窜行于二人间、数股气流直激得二人衣袂飞舞飘扬。
女子眼见二人无心顾及自己,暗吁了口气,正欲轻脚向斜侧遁去,蓦听得那全身裹入乌巾内的阴骘人冷冷道:“卓葶仙子是否又欲去解救那个粗鄙的人魅?”
这女子诧然顿足,回首瞟了眼那诡异的阴骘人,“哼”了一声,道:“这人是女神王亲令小仙完好无损地带回相见的人间贵客,灵兽使说话最好要客气些。”
“是吗?”却是那个气宇不凡的老叟怪声笑道:“臭小子现在已是老夫的爱徒,没老夫的命令,他是不会和姑娘你一道前去见你的那个劳什子女神妖地。”
“爱徒?”那被称作卓葶仙子的女子愕然地道:“他……竟然已拜你为师了吗?”
“哼哼,”却是那阴骘人冷笑一声,道:“既为爱徒,为何方才便在心灵相通他和你天狐道兄擦肩而过的刹那却对你愤然喝骂呢?”
那老叟天狐仙道冷哼一声,“嘿嘿”冷笑道:“我那爱徒与老夫是心灵相通,他深知老夫对尔等神妖痛心疾首,所以临走前将他那一份愤骂你们神妖的谩语交由老夫转带给你们。”
“强词夺理!”那阴骘人蔑然地看了他一眼,忽地诡秘一笑道:“那么你的宝贝徒儿现在已被老夫激发了血性,现下已狂奔的不知去向,你这个人鬼皆服的术家高手兼爱徒的好师傅又欲何为呢?”
有强风怒起,云遮落日,枝颤叶抖。
天狐仙道把目一张,一股煞气腾面而生,蓦地阴声一笑道:“让老夫来猜猜你现在心中的想法:嘿嘿,首先,你是否对这位漂亮的卓葶仙子很是不满?”
灵兽使不置可否,却只冷哼一声,装作一副不屑于回答的模样。
卓葶仙子却是秀眉一蹙,道:“灵兽使不去辅佐元婴圣主,却有暇时来此寻人打斗作乐,这,哼哼,恐怕不符女神王的意愿吧?”
灵兽使冷目扫将过去,“桀”了一声,道:“老夫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老夫有心辅佐圣主踏平宇内也非是惧于女神王的威名。哼哼,现在老夫又不愿再屈于那无知小儿麾下而有兴找寻这天狐道仙比斗那也自非女神王所能管辖的地了。”
“嘿,”卓葶仙子尚未答话,却是天狐道仙怪声叫道:“你老头儿原来也是不拘泥于世的脾气,很好,很好,你我十年前一战几番比心斗法不得结果,今日趁此良夕佳景,那还不好好尽兴!”说话间双手各屈一指,聚气内敛,倏忽一弹,一股无形劲气逼指而出,他口中同时笑着道:“有冷风起,送你一股热气暖暖身骨。嘿嘿。”
灵兽使未料他说打就打,眼见劲气逼来,不由得身形一扭,口中喝骂道:“卑鄙。”同时手向怀中一探,摸出一个尺余长的银白玉笛,另手倏忽对着玉笛的五律音孔一阵乱弹,但听得尖音四起、笛声乱鸣,无端引得林内百鸟扑嗖、虫兽暗涌。
笛音乍起,卓葶仙子蓦觉脑际一阵昏晕,心知笛音有异,慌忙用手捂住双耳,同时暗暗潜动内丹神力,竭力抵挡着笛音的阵阵荡击。
但这笛音却似一波强过一波,深潮暗涌,竟似完全没有尽头。饶是她数百年修行,在经受魔笛的长时间波及后,只觉身显疲乏、内丹之力竟现衰竭模样。
“哧哧”,一阵异物穿行的怪响,她隐隐间只觉脚下竟似有异物在蠕动不休,骇然张目,忽“啊”地一声惊叫出来,敢情脚下不知何时有数条酷似蚯蚓、却比之大上数倍的奇诡异物正不断地穿土而出,甚或有几只竟已爬上了她的双脚。
看着怪虫在自己鞋上留下的白色的黏状的恶心的油物,她蓦觉胃内一阵翻腾、几欲呕出,双腿不住猛甩,才终于将正要涌上裤脚的怪物脱掉。
眼见脚下这中奇诡的怪物在不断地破土而出,她再不敢多待,尽管脑中一片眩晕,但还是慌忙腾起窜上了最近的一株榕树上。
此刻笛音渐轻,有了稍许柔和的迹象,卓葶仙子终于有了睁眼的力量,但方才向下看了半眼,见得树下的这些蠕动不已的怪虫相互挤拥缠斗,将偌大一个榕林都染上了恶心的白色油状流体,再也控制不住胃中的涌动,终于张口“哇”地一声吐出。
“蓬”便在这时,一道白芒自空坠下,炸入众怪深处。卓葶仙子惊骇间诧然张目,只见地上这时已伏上了一只成虎般大长相极其怪异的灵兽。
灵兽通体银白,双耳大如蒲扇,全身光滑圆润、毛发齐整,尾部修长却是光秃秃地一片筋肉,只尾尖留上数根针般银发。只是此刻灵兽正自低着头欣赏美味般地痛快地食着地上蠕动不止的怪虫,瞧不清面目长相。
“煊灵兽!上古异兽!万兽之王!”却是不远处的天狐道仙悚然惊叫道。
此刻那灵兽却似听懂人语般仰首看了眼那惊呼的怪异老叟,忽又自低下头欣赏着自己的美味佳肴去了。
但就在它的那一抬头间,卓葶仙子终于瞧清了它的长相,却骇然怔住了——那是人的脸,那分明就是一个人的脸!
“怨”,灵兽使不知何时停住了以指弹笛,蓦地纵口一声狂唤。“嗖”,卓葶仙子又觉眼前白光一眩,不见那灵兽的身影,慌忙扭头看时,但见那煊灵兽不知何时已到了灵兽使的手中,正用它那刚卷食完林地上蠕动的恶心的怪虫的舌头亲切地舔着主人的臂膀。一想到那地上泛白的油状流体,她便没来由觉得胃中又是一阵翻涌,又张口呕了半响,却是连酸水也都呕了出来。
那灵兽使冷蔑地扫了她一眼,忽又双目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凝力待发的天狐道仙,道:“天狐兄果真见多识广,认出了老夫的这只上古的灵兽。只是你术法高深可曾猜到老夫下一刻有何打算?”
兽者聚类,有灵、异、幻、凡之分,且以灵者居首;灵兽万千,有上古、今生之别,但以上古最强。
天狐道仙穷究上古天文地理,对上古灵兽也通晓甚多,并深知这种灵兽深通人语、速度疾快、攻击力强,其实比一般的修行数百年的神界异人还难对付。
皆因人间可以交流,可以凭心术扰乱对方心智,但兽类却就不同,自己的猜心等术法对其根本无用。当下他只紧紧地瞄着那只灵兽,却无只言片语。
灵兽使把袖一展,一手轻轻拂着煊灵兽的脊背,另手向天猛一戟指,冷冷地道:“看到那片云层了没有?其实你的‘爱徒’正是被老夫的‘怨’拖到了那片云上。哼,只要天狐你有本事,那么就从老夫手中救下你那宝贝‘爱徒’吧。”
天狐仙道暗中已潜动了十二分的内劲,他甚或已觉出了自己正要沸腾的热血游遍全身发出的炽烈声响,双目此刻已被一股紫气弥漫着,堪堪刺破天斗冷冷地锁着那只上古异兽的身形,口中终于淡淡地道:“现在已不是救不救老夫徒儿的问题,而是要决定你我神、人之间心法的胜负。”
“好啊!”那灵兽使怪笑一声,道:“那么你这个号称无所不知的鬼神算就来算算老夫的这只灵兽心中正在想着什么吧?”
“它很迷茫,”天狐仙道忽地真个掐指状若算术,口中但只淡淡地道:“它原本并不想攻击人类,但只是难以抵挡你美食的诱惑,所以……”
“不,你错啦!你大错特错!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老夫与‘怨’之间达成的协议,就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如何败去的一样。”那灵兽使忽地朗口叫道:“去吧,用你的速度与阴爪让对方知道猜错了我俩关系的后果。”
煊灵兽应声而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速度!天狐道仙不得而知,他唯一见到的就只是一道白芒急电般射来,然后便一切归于沉寂。
战斗就这么样结束了?灵兽使又轻轻地拂着掠回了的煊灵兽,冷漠地看着对面一动不动的天狐仙道的身形,知道他定是同之前的被“怨”结束的生命一样——身体被它穿透、心脏成了它的美食。
一阵风过,那天狐道仙的残躯经受不住而倒了下去。灵兽使心中巨磐终于落下——只有死人才会经受不住这么一阵小股风的吹动,他天狐道仙虽然十年前与我平分秋色,但十年后还是被我的灵兽击败了。
斜目一侧,忽见卓葶仙子的身形已去了数丈,他倏然暴喝一声,道:“你想去哪?”
那卓葶仙子闻声浑身一颤顿住了身形,却是头也不回地道:“女神王要我带他回宫,我……无论如何也要带他走。”
“哼,带他走?”灵兽使冷哼道:“你现在回宫复命,他的事就交由老夫处理。”
“那不行,”卓葶仙子忽地回过头来,双目也自冷冷地盯着他,道:“女神王之命未有完成,我是不会回去的。”
“怎么?”那灵兽使忽地不屑地看着她,道:“你想从老夫手中抢下他?”
卓葶仙子毫无惧色地看着他,淡淡地道:“尽管我知道我的修行与你灵兽使差得很远,但为了使命,我却也不得不一试了。”
那灵兽使冷蔑地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自量力,你只要在老夫手底过上三招,老夫就应了放他与你同去。”
“你说的是真的?”卓葶仙子心中一喜,暗忖:自己修行百年,就是再不济,但从你手底走上三招那也应该轻而易举吧。
“哼,老夫向来言而有信。”灵兽使倏然一声尖哨,将那煊灵兽放了生去,这才怒眉一轩,道:“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且让老夫看看你修行了百年可曾长了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