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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宿命

书名:诸神剑本章字数:4850

  一队白衣人从雨中走出,那些跪在地上的兵士、王府仆役以及隐卫,全被他们带走。虽然之前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不过各为其主,所以白衣人对地上的降军并没有煎迫过甚,将之交付给地方官府。

  至于之后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已不是他们能左右。

  都是不得已参军,拿命搏前程的人,谁也不会故意为难谁,因为他们都是棋子。有恩怨的,只是那些上位者。而且,在知道这些人只不过是萧王爷留下来拖延时间的弃子之外,白衣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多了分怜悯。

  好些士卒眼里都流出了无生趣之色,他们的命本来就低贱,可惜知道了自己只是炮灰、弃子之外,那种被抛弃的感觉,还是让人沮丧。

  除了这些人外,仍然有一部分人立在雨中,手里的刀剑也没有放下,白衣人也不理他们,径直把地上的众人带走。

  很快,场间就只剩落痕公子以及他的一干下属了。层层包围之中,白衣人退开,让出一条道路,一位女子在一位少女的撑伞之下走出,正是神农瑾。

  落痕公子看到走出来的女子,不由悲怆的道:“为什么?”

  “为什么?”

  神农瑾轻笑一声,道:“你真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父亲,我就会乖乖听从与你?我神农氏只为救济苍生,而你却要谋夺天下。从一开始,你我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有今天的结果,又有何奇怪。”

  “那为何不早些动手?”

  神农瑾抚了抚秀发,冷冷的道:“因为你还有用,可以弱化王府的力量。”

  “哈哈……”

  落痕公子闻言,似是气急败坏,疯狂的笑了起来,笑得喘不上气。他指着神农瑾道:“你谋算半天,连自己的未婚夫都不放过,可惜,萧王爷早就金蝉脱壳跑了。现在,恐怕已经领着他的三十万大军,开始了谋反之路了。”

  神农瑾点点道:“已经有消息传来了,他跑不远的。”

  她似乎不想再多说,对着落痕公子身边的人道:“我与落痕有血海深仇,不会与诸位为难,也禀告过府尊,让他不与诸位为难,尔等自可离去。”

  见无人响应,神农瑾又高声道:“我愿以我神农氏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发誓,刚才所说,若有半句假话,我神农氏一族必将血脉断送,人人得而诛之。”

  此话不可谓不狠,神农氏历经千年,在人心中历来都享有医药世家,救死扶伤的美名。其先祖冒着丢失性命的危险,遍尝百草,更是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故而听闻此女话语,已经有扔下手里的兵器,向着白衣人走来。

  落痕公子身边大约聚集了百十号人,当下便有八九十人脱离队伍,白衣人果然不阻拦,任由他们离去。

  “果真是世态炎凉啊!”

  落痕公子笑着,看着身边的十余人,问道:“你们不走?”

  其中一人闻言,淡淡道:“我们本就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就算白衣人不阻拦我等,那些捕快的甄别可是混不过去,倒不如死在这儿,少走一遭菜市口。”

  “也好,这样大伙在阴间相互也有个照应。”

  落痕公子长剑一倏,看着身边的青衣红衣道:“你二人并无什么罪,就此离去吧!”

  两人闻言,皆是齐齐跪下,低声道:“我们姐妹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请公子不要驱赶我们。”

  “哼,快走,不然我现在便杀了你二人。”他地下高傲姿态平视周遭人已是不易,如何能忍受得了别人的怜悯。

  落痕公子看着手里的长剑,感慨道:“这把剑好久没饮血了。”

  “能死在公子的剑下,奴婢二人心甘情愿。”两位美婢不为所动,反而扬着修长的脖颈,等着落痕公子的剑落下。

  神农瑾看着这一幕,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或许,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里,而是在那下水道入口处,那位戴斗笠的男子身上。

  王小二呆呆的接过风钺递过来的解药,他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会信守承诺。那晚下药所谓何来?他应该不知信的内容,没道理会对自己这个小人物感兴趣。

  或许他已经知道一些事情,只为试探我?其不仅在为神农瑾做事,好像也有自己的打算。也是,鬼谷传人,即便是沦为杀手之流,也不任由人驱使。

  那他所谓何事?驱我去王府之人是神农瑾,这不曾见面,只曾闻名的师弟,也似有意让我去王府走一遭。只是他从未私下里向我下任何命令,是宣战吗?

  鬼谷纵横,数千年来,都挣不开这宿命枷锁?王小二很少有心乱的时候,任凭他决断,此时也似在蛛网内的猎物。

  没有谁是完全置身事外的幕后人,旋涡中的鱼儿,或多或少,都会受吞噬之力的影响……

  风钺可不管王小二怎么想,他有自己事情要做,转身向着落痕公子一行走去。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即使那边有十余个江湖顶尖高手,他也不曾犹豫,就那么走了过去,像是去赴一场盛宴,走得慷慨激昂。

  在外人看来是如此,那对面之人,无一不是江湖赫赫之辈。抛开刹君不说,光是‘衍’之杀手组织中,那些身怀各种各样绝技的暗杀者,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城墙。

  纵使有数千大军包围,但是没有人怀疑,那些人若是铁心要走,这遍布罗巷,宛如棋盘的青河城中,定然也会有一些人逃出生天。

  大军之长,在于攻城拔寨,无所不克。让大象去拍蚊子,便有些力不从心。

  面对江湖一等一的杀手,也只有这位斗笠男子敢信步上前了。他之前只是站在人群中,装束或许有些惹眼,但也仅此而已。然而此刻其一动,那信步无畏之势,其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数千白衣中,只有那人一身玄黑,踏雨前行。如此波澜壮阔的一幕,似乎只有易水相别才会出现。观望之人驻足,心中激动不已,毕竟关于他的传说,江湖上已经传位神话。

  此幕任谁见了都觉兴奋,只有神农瑾知道,那信步向前之人,那颗心,那张脸,是如何古井无波。

  唰唰!

  落痕公子身前扬起两道血箭,他红着眼睛,看着神农瑾道:“我想,那天你说的话,是正确的。可惜,这个道理,我现在才明白。”

  有些债,始终要还。

  “即使你懂这个道理,你也还是漠视人命,拿两个可怜的女子泄愤,你真的很让人恶心。”

  “呵呵!“

  落痕公子用白衣擦拭了一下长剑,宝剑湛蓝,剑光熠熠。他笑道:“你说的没错,什么感情之类的东西,我从一开始,就摒弃了这些东西。皇帝不都这样吗?可惜啊,我有皇帝的绝情,却无皇帝的命,时也,命也。”

  神农瑾毅然转身离去,她觉得和此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恶心自己,即使对方说的有几分似是而非的道理。而且萧王爷逃脱,势必要及早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否则让萧王爷回到其军营中,这天下又将是一场生灵涂炭。

  至于……看来是没有发现,偌大王府,数千之众,不知是否能寻到,计划总会出纰漏。

  两道人影在神农瑾离开后,也从白衣人群中走出来,向着落痕公子一行人走去。

  落痕公子看着这两人,了然道:“渔夫、耕夫,难怪难怪。”

  “你这样的渣滓,如何懂得人间疾苦。还妄想图谋不轨,老夫自然不会放过你。”

  “咳咳,年纪大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野心勃勃,真是头疼。”张老汉锤了锤腰,随手从一具尸体上取下一把刀,那面色灰白的男子,死死抓住胸口上的长刀,终究是徒劳。

  “老东西,想吃独食?门都没有。”渔夫挽了个枪花,自后面赶上来说道。

  “哼,老鬼,那小子已经在吃独食了。”

  渔夫闻言,向前望去,只见风钺一步步的踏向众人,凡是阻拦他,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文武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斗笠男子,亡命之徒也想与之争锋一二。不过他么命不好,都倒在了对方剑下。

  “娘的,那些可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号的顶尖高手啊,那家伙哪里来的怪胎。”

  只见两人说话间,已经有四人倒在了风钺剑下。最恐怖的是,没有人能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剑的,众人只觉寒光一闪,便有人捂着脖子倒下。

  风钺脚步不停,虽然没有能看到他黑纱下的目光,不过那些阻拦他的人,都不敢与之对视,纷纷避开。

  真正受死与面对死亡是两码事,前者已然是认命,心已死,后者则是活在恐惧之中,所以那些人退了,他们还有冲杀的机会,没必要去惹地狱修罗。

  当然,只有一人除外,那便是落痕公子。他虽然却是有点不成事,权谋非所长。不过野心勃勃的想要经营天下,倒也算得上是一位枭雄,面对风钺的巨大压力,并不退让半分。

  “我这算养虎为患吗?”若是之前,两人该属同一阵营。对方只听从神农氏之命,如今神农氏背离,他们也成了对手。

  风钺顿了一下,道:“也许!”

  落痕公子笑了一下,擦拭着手里的剑道:“其实,你知道吗?我从学武以来,就一直很想见识一下两生剑,看看它有什么厉害之处,让天下人闻之色变。”

  “你见过。”风钺吐出三个字。

  落痕公子长剑一倏,寒光飒飒,摇摇头道:“不一样的,站在高楼上看你与别人交手,那只是见过罢了。想要识得两生剑,还需要亲自领教才行,而且这领教需得生死搏命才行。”

  风钺默然,他觉得眼前这人,倒还是位剑客,于是他拇指落在了剑柄上,缓步向着落痕公子走去。

  两人之间似乎有股无形的剑气在碰撞,让一干闲杂人等纷纷避开,就连想要冲进来的渔夫和耕夫,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一个是王府第一剑客,名为‘衍’的杀手组织的刹君。一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从未失手过的杀手,两人的交手,必然是惊天动地。

  没有人知道风钺的武功有多高,只知道挡住他路的人,都死了。而落痕公子,从没有与人对战过,但是,谁也不敢小觑其刹君这一‘圣名’。

  近年来,江湖纷争不断,‘衍’自无数势力门派中脱颖而出的,上一代刹君陨落,经由落痕接手后,此杀手组织风头更甚,隐隐追赶上武当少林这些千年华宗。

  除却其中能人辈出之外,落痕本人也是天下间少有的剑客高手,让无数人望向其背。

  二人遥遥相对,没有先声夺人的杀气纵横,反倒是像迎面相对而来的匆匆过客。

  天上的雨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长街却是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呆住不动,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惊天一战。

  落痕公子迎着风钺的目光,对方虽然没有出剑,但是他知道,这宿命里的一剑,终将到来。

  长剑上雨水滴落,幽幽寒光,湛蓝似晴空。此剑亦是天下间少有的名剑,名为卢湛。

  花卢悬空阁,银川娆云雾。寒潭不知底,深海有湛蓝。公羊子作剑传之时,如是写道:深海有鲸,盖涛浪,逐碧波。百丈之躯,游海似遨空,临谷似云鹤,乃鲲鹏之资。

  以天地间的神兽形容卢湛之剑,让人神往,不知此剑有何奇异之处。

  卢湛握在落痕公子的手中,名剑不凡,名士傲世。

  可惜没有残阳如血的幕景,否则在这乱尸林立之地,定然是一副极其凄凉壮美的画卷。

  蓝光微斜,雨丝凝在剑身,落痕公子忽然动了。他一步踏出,在石板的上的积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身上衣袖鼓动不止,宛如大鹏展翅。

  只此一招,已是非凡。

  都说踏雪无痕,乃是绝世的轻功,而这踏水定印,那便是绝世的内力。

  渔夫和耕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惊骇之色。一辈子浸淫武学的他们,自然知晓能在水面上留下脚印,且凝而不散,意味着什么。

  那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胎息与外吸相融,运转自如。此乃武学上所言照息无我之境,当真似深海巨鲸,劲气轮转周身。

  此等内功,天下千万人中,寥寥无几。落痕公子踏水而来,卢湛上劲气倏动,蓝光引得雨丝如江河流动。内息涛涛,也似江河,向着前方之人鲸吞而去。

  风钺仍如往常一样,信步而走。这人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他也不会有所异样。不过其拇指微动,剑已出了三寸,凡铁无光,让人咂舌。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未杀敌之前,先出古剑。

  “呵呵,拖姑娘的福,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这样一场旷世对决,也算是不枉此生。”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于高台之上,透过屋顶瑞兽,看着远处的对决,话语里带着分感慨。

  神农瑾闻言,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盯着巷子里的两人,淡淡道:“可惜,还是让萧不夜逃了。”

  男子对此并不不太在意,揪着胡子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或许是就是天意吧!”

  “天意?”神农瑾提高了声音。

  男子见此,眉毛一挑,不由问道:“难不成姑娘还有其他办法不成?”

  神农瑾收回目光,似乎是不敢再看越来越近的两人,回道:“府尊忘了,现在是桃花汛时节。”

  男子闻言,愣了一下,问道:“那又如何?”

  神农瑾道:“明月城周边都有我们的军队,以萧不夜老谋深算的性格,定然会避开这些未知的风险,转而走水路。”

  “嗯,我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神农瑾笑道:“虽然对方先走,我们未必就不能追上他们。”

  男子皱眉道:“青河遥遥千里,萧不夜从哪里上岸,我们又如何得知?”

  “他不会上岸的。”

  神农瑾笑得很自信:“如果我是萧不夜,在知晓当今圣上已经对自己起了必杀之心,那么岸上一定满是自己的海捕文书,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入海。”

  “是了,这样的方法必然是最稳妥的,毕竟茫茫大海之上,想要找到一艘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

  “我还没有说完。”

  神农瑾打断道:“这只是其中一种推测。”

  “哦,难不成他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