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往事

　　琼华想笑，却笑不出来，打一巴掌给颗糖，他们以为她是任人欺侮的三岁小孩，还是觉得她沈琼华就该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沈琼华从没有怨天尤人，哪怕身居冷宫，她也只求一个清净，如今无心争宠，可是慕容景锐却将她推置风口浪尖。

　　死过一次，她更珍惜现在活着的时候，既然能精彩的活着，她就不会让自己难过。

　　她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中多了一丝坚毅，“公公请留步。”

　　殿外的风雪刺骨的吹在脸上，没有穿披风，她顿时觉得冷意直接吹入心底，却比不过心中的寒意。

　　程安转身，萱妃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墨染的云鬓上斜插着两只蕾丝金步摇，缀着一粒圆润的明珠，勾栏如画，雕花似锦，更衬得她如玉般的肌肤，娇颜赛雪。

　　只是那冷厉的眸子却让她绝美的容颜多了一丝疏离。

　　程安低下头，不敢再向上望去，恭敬的等候着萱妃的吩咐。

　　尽管寒风刺骨，琼华却依然顺着台阶而下，每一步都踩在那初落的风雪上，雪意更急，她却仿若未觉。

　　“本宫一直觉得公公面熟，不知公公在宫中呆了多久？”琼华至程安面前，眸光澄澈，却带着丝丝探究，“三年前的御花园，冰天雪地，虽不似今年这般寒澈入骨，却也冷的万物枯竭，琼华不幸落水，被一个打杂的太监所救，捡回一命，不知公公可听闻过此事？”

　　程安浑身下意识的怔了一下，垂下头，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琼华打量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程公公，将他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多谢娘娘记挂，奴才是三年前进宫的，而当年救娘娘的正是奴才，不过是奴才应当做的事情，倒是让娘娘牢挂，真是折煞奴才。”程安低垂着头，风雪中的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却快的好似要跳出来。

　　琼华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她第一次见到程公公的时候就一直觉得面熟，当年在御花园里，她被其他公主欺负，被人推入湖中，冬天的湖水冷的如锥刺一般，她以为自己会就那么死去，可是在她快失去知觉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救了她，意识弥留之际，她只匆匆的看到了那救她那个人一眼，却也并未记住相貌。

　　那一次，她昏迷了三天，醒来的时候母妃却在她面前没心没肺的痴笑，还戏说着她被救回来的场景。

　　寒气入体，她伤了身底。

　　从小到大，她从没期望过母妃能保护她，哪怕给她一点点的温暖，她受了欺负，母妃却是只有微笑，只有憨然拍手，而她只能独自承受，慢慢的舔舐伤口。

　　她不怪母妃，不怪任何人，可是从那以后，她对这个世界彻底的心寒，侵入体内的寒气敌不过心底的寒意，却让她落下了畏寒的病症，冬日里也不再出门。

　　当年她不过是一个废黜的公主，纵然是帝姬，却连宫内那些受宠的奴才都不及，而冬日的寒风中，他却能以身犯险相救，琼华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

　　可是现在，她要知道。

　　他不仅当年救了她，还在如今有意无意的在皇上面前维护自己，甚至暗示她很多次不要和皇上计较，他一个小小奴才，到底是为何这样做。

　　“为什么？”琼华目光审视着程安，在他身边踱步。

　　程安抬眸看了一眼琼华，快速的低头，深深的摇头，“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琼华脚步倏地顿住，脸色微冷，迎着风雪的脸颊上尽是嘲讽的笑，“程公公是觉得本宫没有资格知道还是……？”

　　“奴才不敢。”程公公噗咚一声跪在地上，琼华都能听到那膝盖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清晰入耳。

　　“你一再的帮助本宫，本宫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琼华冷冷的讥诮，脸上冰寒的没有一丝温度。

　　程安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他阻挡不了，可是想到当年那一次华妃因他受伤，他就顿觉愧疚。

　　他刚进宫不久，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杂役，一次在做事的途中遇到后宫嫔妃与前朝大臣私自相会，秽乱后宫，他不敢出声，走也走不开，更不敢留下来，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瓦片，惊动了当时正相会的两人。

　　他当时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发现这种事情，他可以预见他的命运一定是到此终结。

　　心中的恐惧让他一动不敢动，可是此时华妃却从角落里跑了出来，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嫔妃和大臣以为华妃撞见了他们的事情。

　　华妃痴傻，整个皇宫都知道，而他就此躲过一劫，而华妃事后却被那位嫔妃频频刁难，身上总是受伤不止。

　　后来他经常在琼华宫外偷偷的探望，被安平公主的样貌惊为天人，也正因为此，他才会在后来刚好救了落水的她。

　　这些他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可是看着萱妃那冰冷怀疑的眼光，他心底却难以承受，深深的在地上叩首，“娘娘放心，奴才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娘娘的事情，也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娘娘。

　　“程公公，这皇宫处处险恶，本宫如履薄冰，你要如何让本宫相信你，又是如何让别人不伤害本宫？”琼华冷漠一笑，笑容散在风雪中，别有风情。

　　程安闭上眼睛，他毕竟是皇上身边的御前太监，审时度势自是不在话下，能在原本风雨飘摇的皇宫中活下来，也必有自己的聪慧。

　　他深深的再次叩首，“娘娘让奴才做什么尽管吩咐，奴才必定万死不辞。”

　　琼华满意的勾唇，目光中带着些微的赞赏，难怪能从当年一个杂役做到如今的太监总管，有着如此一颗玲珑心倒也见怪不怪了。

　　当夜，皇帝依旧留宿琼华宫，这一举动无疑是在皇后的脸上甩了一巴掌，禁足自此不攻而破，萱妃在皇宫内的地位被再一次的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