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诱拐
呼勒城的确是一座城，但却不是一座想像中的城。城墙比他印象中的要宽厚太多，便是在上面跑马车也富余，没有八任何一块砖石，完全是用黄土夯筑起来的。高度也不如想像的高，只有三米多点，防御些走兽尚可。
城里就距离想像中更远了，都是些普通的民居，其间夹杂几间出售日用品的店铺，却也很少能看到有什么人在进出。
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偶尔看到有人经过，也都是低着头匆匆赶路。至于在街边闲聊之人，则根本看不见。
他在地图上曾看到过，这应该是一座王城。可是这哪里有半点王城的样子？如果说此处只是一座镇甸，倒是更容易让他相信些。
进城时，他跟守城军士确认过，这里就是呼勒王城。
看来找客栈是不现实了，买身合适的衣服好像也很难办到。独自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他竟一时想不明白应该何去何从。
“孩子，进来喝口水，暖和一下吧？”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这是一间民宿，迎街开着门，门口摆了两张简陋的桌子，几把长条的木板凳，门旁的窗台上立着一块薄木板，上面还算工整地写着“开水”两个字。
出言的老者就坐在门边的矮凳上，面庞苍老褶皱，须发凌乱枯败，双眼浑浊黯淡，身体瘦弱佝偻，身边放着一支粗糙的木杖，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看到小孩停下脚步，老者也拿过木杖支撑着，很是吃力地想要站起来……
“老爷爷，您别起身了，我自己来吧！”
这些天以来，他已经适应了目前的身份，所以说出的话也就与年龄相符得多了。说罢便径直走了过去，把炉火上冒着热气的水壶拿起来，又去桌上取过两只碗，分别倒了大半碗水，将其中一碗送到老者的手中，才返回到桌前，侧身坐下。
“真是个好孩子！”老者已经不必再起身了，索性又坐了回去。看着小孩满是怜爱的笑着，嘴里不停地念叨。
小孩端起热水小心地喝了两口，这才跟老者攀谈起来。
“老爷爷，我看您这身体虽还健朗，但腿脚还是不太方便，怎么不让孩子来帮您一下？”
这是他前世的经验，谈话总需要一个合适的切入点。聊得投机了，人家才可能对你实话实说。如果别人心里对你一直怀着戒备，怎么可能把有用的信息告诉你？
而对于老人来说，孩子一般便是最佳的切入点。孩子在父母心中永远是最优秀的，哪怕他们只做出一丁点成绩，父母都会在人前夸耀上一辈子。
“没了！那年出去放牧，被狼群围了，没跑出来！”老者的笑容逐渐苦涩，而后变得很是黯然。
“爷爷，对不起，我不应该提及你的伤心事。”小孩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原本应该轻松进行的谈话，刹那间便成了他在揭人疮疤。
“狼群守护长生天，每年吃几个人，那都是长生天的谕示，怪不得谁的！没准他见到长生天，生活得会更好点，总比每天这么艰难的过活要好很多吧！”老者的笑容更加苦涩，神色则更加地黯然。他每次都这样劝自己，否则他也没有办法活到今天。
“长生天？”这个世界也有人信长生天？他瞬间感到有些错觉，前世草原民族奉信长生天，他是知道的。这里也是北方大草原，这里也信奉长生天，难道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前世去过草原，那可全然不是这个样子。那里已经成为现代化都市，大部分人都已经过起了都市生活，只有少部分人仍旧从事放牧，生活也同样过得很富足。
他确认自己是穿越了，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还真就搞不清楚。如果是时间逆转，前世他所在国家的历史从未有过与此相似的一段；如果是空间被逆转，为何这片北漠与前世的大草原如此相像呢？
他必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这关系到他能否回到前世，能否回家。可是谁又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老者还在含含混混地讲着当年狼群吃他孩子的事情，而小孩也还在仔细地听着。这是他的习惯，更是他的礼貌，尽管他的心中已经炸开了锅。
”伦齐老头，这个月的例钱准备好了吗？“
小孩还沉浸于思绪之中的时候，一道戏谑的声音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身后还跟着两名身材很是魁伟的跟班，嘴里衔着根硬草杆，一步三晃地踱着方步过来。
看那模样小孩便知道这几人会是个什么货色，前世社会并不发达之时，他也曾经常见到。北漠荒原这种发展程度，有些许这类货色，不值得大惊小怪。
按照前世玄幻小说中的情节设定，依照他现在武力值，他应该出手教训一下他们。他也真的很想出手，可是根据前世的社会经验，他不能那么做。
他不过是这里的一名过客，终究是要离开。而伦其爷爷则不一样，他还要生活在这里。小孩如果真的出手，自己倒是痛快了，可他走了之后，伦其爷爷就会遭到更加强烈的报复。
他还记得一部电影中，地痞瞟了一眼瘫在地上伤心欲绝的孤儿寡母，很是嚣张地低声对那主角说道：”你不能整死我吧？等你走了之后，你看我怎么整死他们！“
小孩懂得，那可不是电影中虚构的情节，而是在现实中真的会发生的真事儿。现在伦其爷爷只需要付出点钱，便可以安稳地生活下去，如果自己管了这件事，之后伦其爷爷可能性命都难保全。
大不了他们走后，给伦其爷爷多留下一点钱，保其安度晚年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前世活了四十多年，他只总结出一条经验，那便是只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否则不但害人，还有可能害己。
“这些日子生意不好，还请狼爷再宽限些时日！”伦其拄着木杖，从矮凳上挣扎着站起，低声下气地向那汉子求情。
那汉子的绰号叫作“灰狼”，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地痞，为人凶猾狡诈、贪婪冷血，本地百姓都畏之若虎。而本地百姓本就贫弱，他也榨不出太多的好处，所以明里暗里还做些杀人越货和拐卖人口的勾当。
要说此地谁最该死，如果让本地百姓推选，那这“灰狼”无疑是最热门的人选之一。
“老不死的，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借口？每次都是如此说法，爷听都听腻了。看来今天要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老子是好糊弄的。”
一听伦其拿不出例钱，灰狼便显露出凶残的本色来，原本的戏谑也瞬间转换成了狠厉。
“等着吃饭呐？给我打！”见身后的两名跟班还未动手，灰狼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疾声厉色地喝斥道。
两名跟班作势便要纵身上前，伦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转而无力地瘫坐地上，无力地等待着厄运的降临。他也不再去恳求灰狼了，因为那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只要他今天拿不出例钱，这顿毒打是不可能躲过去的。他只是希望两名跟班能看在他老迈的份上，可以动点恻隐之心，下手能够轻点，他也就能挨得过去了。
不管在什么样的世界，弱者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所求也不尽相同，但最终都是要活下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
“住手！”小孩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即出声喝止。
他不想管这件事情，只是因为不想给伦其留下后患。可是现在不管也不行了，真要让伦其被那名跟班毒打一顿，就凭伦其那老弱残躯，哪里还能有命在？
“妈的！还有管闲事儿的！”灰狼很是暴怒，当即出言喝骂。
可是当看到是个小孩，脸上明显呆滞片刻，转而狂喜之色溢于言表：“虎少爷！你怎么在这？”
小孩闻言愣在当场，满脸的懵然之色。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虎少爷”了？自己是路人甲呀！难道……是这具身体原来的身份？
没错，他的名字就叫路人甲。前世他在路边救了一个横穿马路，差点被车撞到的小孩，却被一颗不知哪里射来的子弹击中心脏而亡，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妖夜森林，入主了这具孩童的身体。
如此离奇的经历，便是写成小说，怕是也能吸引一些眼球。如果当成事实讲出去，要嘛就是被当成故事来听，要嘛就是自己被当成疯子对待，总之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现在这货竟然认识自己，而且那表情似乎也并不作假。难道他真的知道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份？这件事确认不下来，路人甲还真不知道作何应对。
“虎家主寻不到你，都快急死了，悬赏都发到了北漠荒原这边了。”灰狼越说眼睛便越是明亮，三步两步奔过来，紧紧抓着路人甲的胳膊不放手。
大家族的嫡系少爷走失，家主急火攻心，发出天价悬赏。穷乡僻壤的地痞由此知道他的信息，恰巧在此地认出了他。为得得到赏金，所以对他热情招呼、礼敬有嘉。
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一切都那严丝合缝，任谁也由不得不相信。
路人甲有些懵，伦其看着也有些懵。虽然一切都如此不容置疑，可是他们却总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们还真就想不出来。
“虎少爷，这哪是您这身份能待的地儿？赶快先到我那去，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然后我派人送你回宁远城。”不待路人甲反应过来，灰狼便拉着路人甲转身离开。
两名跟班一脸懵然，也没时间再去管摔在地上的伦其，大步流星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灰狼并没有自己的府第，而是栖身在一座破庙中。门上的匾额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庙里的神像也早已塌碎，所以根本看不出这庙的来历。
庙宇的外间大殿已破落得不成样子，只有后院还能够住人。
后院是三间屋舍，最干净体面的房间应该是属于灰狼的，另一间还算整齐的灰狼的跟班在住，最破乱的那间则挤了几个小孩。
由于那间连门窗都没有，所以路人甲也看得很清楚。那几个孩子身体孱弱，面黄肌瘦，衣服破烂几难蔽体，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正中的房梁之上，还吊着一个小女孩，身上遍布着鲜红而刺目的鞭痕，头无力地垂落，散乱脏污的发丝遮住了面庞。
看到这一幕，路人甲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些孩子应该都是被诱拐来的，吊着的女孩应该是尝试逃跑被抓回来的。现在这些被诱拐来的孩子，还要再加上自己。
此前他一直都在发懵，觉得灰狼的表现作不得假，应该是认识自己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份。而灰狼编的故事也是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很具有迷惑性，由不得他不相信。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想明白，到底此前他觉着的是哪里不对。即便他们所说的那个虎家真的走失了孩子，短时间内可能还会发布悬赏寻找。时间太久找不到，便会被当作失踪处理。尤其是在这个资讯落后的世界，孩子如果丢了几年，根本连一丝找回的可能性都没有。他前世时的资讯那么发达，不是很多走失的孩子仍旧找不到吗？
而自己仅在妖夜森林便待了三年之久，早就超过了虎家寻回孩子的时效性，所以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那位“虎少爷”。
灰狼如此做法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诱拐自己。怪不得他连伦其爷爷的例钱都不急了，拐卖个孩子的利润可比那点全歼钱丰厚得多了。
现在，路人甲的判断更加毋庸置疑，那间破屋中的孩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路人甲心念电转之间，便将来龙去脉分析了个通透。嘴角习惯地泛起一丝冷笑，目光微微瞟向灰狼的面庞。
“呵呵……想明白了？事已至此，劝你还是乖乖的，免得多受皮肉之苦，那个小丫头便是例证！”
看到路人甲的目光，灰狼便知道事情败露了。可是此时败露，他已经不需要担心。这是他的地盘，一切都尽在掌控，不信凭这样一个小孩，还能翻天。
两个跟班也是恍然大悟，满脸尽豁然之色。此前灰狼的表现太真实了，连他们都信以为真。醒悟之余，心下更是对灰狼敬佩得五体投地，投向灰狼的目光，也瞬间带上了几许崇敬。
“真以为吃定我了？”
路人甲的笑容更冷了，细眯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冷厉。灰狼和两名跟班只觉有一种被凶兽盯视的感觉，竟然不由得身体有些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