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条狗
那是四大家族，不是什么软柿子！如果四家联合起来，覆灭城内的北漠之人，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
问题是……他们敢吗？
是呀！凤名扬亲眼看到四大家族相携而来，联合之势已是既成事实。可是他们做什么了？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了一眼珍香楼的招牌，而后便颓然退走。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与北漠联合商会鱼死网破，他们真的不敢！
狂傲、嚣张、不可一世！这便是乃赫鲁此刻在凤名扬心中的评价。可是那又怎么样？仅凭一个牌匾便吓退四大家族，他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小子，够狂！比你爹狂！”凤名扬抿着嘴看向乃赫鲁，挑起大姆指赞叹地说道。
路人甲看着一老一少在这里言语交锋，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老的奸滑，少的机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终还是凤名扬败下阵来，老|江湖的谨慎到底还是败给了少年的无畏。
凤名扬却不知道，乃赫鲁的无畏并不是源于自信，更不是源于北漠的强大实力，而是源于坐在他身前的老师。
“老人家我吃饱了，咱们后会有期！”再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凤名扬站起身，像是在自言自语。最后挑衅地瞄了一眼乃赫鲁，又眯起眼睛盯了路人甲一会，这才迈步向着楼下走去。
不管是路人甲，还是乃赫鲁，都不是易与之辈。想要从他们嘴里得到想要的信息，恐怕比登天还要难。所以他再在这里耗下去，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现在的崽子都成精了吗？”走出珍香楼的一刻，凤名扬心中仍在咒骂着。
自己一个老|江湖，竟然连两个崽子都对付不了，他的心中严重失衡。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暗中骂几句，发泄一下，还是可以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呀！宁远城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咱们又恰逢此时入驻，想独善其身怕已无可能。还是派些人出去打听打听，早早做些准备为好。”凤名扬走了，顶楼就剩下了师生两人。路人甲眉头蹙得更紧，轻声嘱咐乃赫鲁。
乃赫鲁也明白了其中厉害，收起那副嚣张狂妄的表情，变得稳重而沉凝。老师都这样说法，说明此事的麻烦程度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如此他便更加不能怠慢，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可是一切还是晚了！
城中不知何时传出一则惊人的消息，说宁远城主和柳家主被刺，乃是北漠联合商会所为。因为北漠联合商会入驻宁远，担心四大家族联合城主向其施压，索性刺死宁远城主和柳家主，这叫作杀鸡儆猴。
传言，这东西很可怕！不需要事实，更不需要证据。只要人们感觉上是那样，便会不由自主地相信。甚至还会把所有线索都往上靠，使传言更加有理有据，更加具有说服力。
比如，北漠联合商会来到宁远城的时间，是在案发后的一月有余。正好避开了案发的峰口浪尖，洗脱了自身的嫌疑。如果他们不知道何时发案，又怎么可能恰好避开？
又比如，珍香楼、食为天、八旗院、天锋阁开业，四大家族只能叹息退去，不敢有所反击。这正是杀鸡儆猴的效果，如果城主和柳家主还在，就算北漠势力强大，四大家族也不会畏惧。
再比如，宁远城主和柳家主能够震慑一方，其实力之强大毋庸置疑。宁远城中谁能将其无声无息地刺死？除非杀手有精钢劲弩那种大杀器。
……
传言愈传愈凶，“证据”也是越来越充分。别说是坊间百姓，便是四大家族也都信以为真了。
于是还没等四大家族有所动作，民间便掀起了一波“反北漠”的浪潮。一时间，北漠联合商会名下的生意门可罗雀，一落千丈；北漠商会的人更是被百姓排斥，甚至殴打。北漠联合商会差点被逼入了绝境。
百姓都是淳朴的，也是单纯的。
他们总是有着无法名状的正义感，甚至有时正义到了不辨是非的程度。
他们也总是愿意同情弱者，哪怕弱者只是披着一张伪善的外皮。
在这场商业贸易竞争中，四大家族无疑处于弱势。面对北漠商会的强大攻势，他们全无反抗之力。所以宁远百姓都认为他们被欺负了，而且还是被外地人欺负了。
初时他们并没有发觉，直到传言连城主和柳家主被刺身亡也是北漠联合商会所为。将一切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宁远城百姓怒了。跑到家门口来如此欺负人，真当宁远城百姓都是泥做的吗？
这就是“反北漠”浪潮掀起的原因便在于此，而对于这一场浪潮，北漠商会也是束手无策，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经过几日的连续发酵，百姓的激愤程度已经濒于暴发的边缘，就如同一只火药桶一般，而引爆它火星便是四大家族。一旦四大家族开始向北漠联合商会发难，那么一场全民战争必将全面爆发。
北漠联合商会则一直保持缄默，即便是感觉到战争一触即发，年轻气盛的四大王子也未有丝毫异样。
这是一场耐力的较量，就是看谁最先忍不住跳出来。是四大家族？还是北漠联合商会？抑或是那位传言的制造者？
果然，就在各方忍耐即将达到极限之时，一则新的传言又开始在坊间流传开来……
之前的传言只是谣言，而谣言的制造者则是四大家族……
北漠联合商会只是一个商贸组织，何须与四大家族生死相向？就算他们想杀鸡儆猴，杀一个柳家主已经足够，犯不着连宁远城主也动，徒然招惹凤鸣帝国皇室……
说人家晚了月余才来，是为了洗脱嫌疑，也是在牵强附会。真要这样分析，只要竞争关系属实存在，北漠联合商会什么时候来，都避免不了被怀疑……
说人家有精钢劲弩，有能力刺杀宁远城主和柳家主，更是无稽之谈。天下间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多的是，难不成都成了杀人凶手了……
新的传言将旧的传言所罗列的依据一一驳斥，一样说得合情合理，无懈可击。而北漠联合商会初来乍到，想要对其不利的势力，除了四大家族，还能有谁？
这一次是四大家族被扔上了峰口浪尖，比北漠联合商会还要更加凄惨一些。
为了对抗北漠联合商会，不惜欺骗宁远城百姓的感情，利用乡里乡亲的善良，打击自己的竞争对手。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这得是多么丧心病狂？
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本地百姓更是愤怒到了极点。往四大家族门楣上泼油漆着有之，往四大家族门前扔垃圾菜叶者有之，甚至夜里跑到四大家族墙外纵火者也有之……
北漠联合商会从凶手瞬间成为了受害者，本地百姓也都自己此前的鲁莽而倍感歉疚。于是北漠联合商会的生意又再次火爆起来，甚至比初到此地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前一后，两则内容截然相反的传言，却让宁远城的百姓兴致盎然，忙得简直不可开交。
而传言中所涉及的各方势力，却始终都在保持缄默，不发一声……
凤名扬正在跟踪一个百姓打扮的中年人，此刻已经接连穿过了数条街道……
传言便是由这个家伙散布的，凤名扬确信，只要跟着他，一定会找到传言的源头……
这个家伙也是机警，一直不停地兜兜转转，穿街越巷，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
最后竟然又回到了集市之中，凤名扬在后面跟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冲上去严刑拷打一番，直接逼他说出幕后操控之人。
那个家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凤名扬也快步跟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给这个家伙溜掉了。
只是越急越出错，凤名扬动作太快，迎面撞在了一驾经过的轿子上……
凤名扬一阵趔趄，而那驾轿子也被撞得歪向了路边……
“你特玛的瞎呀？”轿夫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没有让轿子倾倒。前面的轿夫随即喝骂出声。
在宁远城，能坐轿出行的，哪个不是身份斐然？势力大了，脾气自然也就小不了，哪怕他只是个轿夫。
只是今天他注定是惹错人了。凤鸣扬是谁？在宁远城还有谁身份比他还高？后台有谁比他还硬？实力比他还强？真没有，一个都没有！那他还需要惯着谁？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轿夫而已。
“滚！”喝骂一句，凤名扬赶紧越过轿子，寻找那个散布传言的家伙的身影……
可此时那个家伙早已鸿飞渺渺，踪迹难寻了。
那轿夫也是膀阔腰圆之辈，见凤名扬一个干巴老头，竟然比自己还横，顿时怒气上冲，蹿过去抓住凤名扬的背襟，挥着沙包大的拳头便要往下砸……
旁观的路人皆是一阵惊呼声起，轿夫这一拳若是砸实了，那干巴老头还不得直接被砸死？不忍者有之，愤然者有之，但阻拦者……无！因为那顶轿子，宁远城无人不识，那个轿夫在百姓之中也是声名不小。那可是天人阁的崔二，碰到他只能算是那干巴老头命不好！
就在那拳头即将落在凤名扬身上，所有旁观者都不忍而掩目之时，只听“叭”一声脆响，那崔二被应声抽飞，身体径直砸向轿帘而去……
这声脆响不是骨断筋折的声音，更像是有人被抽了一个嘴巴。旁观之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急忙展目观瞧，于是便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崔二？怎么会是崔二？他们用力地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看不真着。被抽飞的果然就是崔二，那硕大的身体做不得假。这个混蛋也有被人抽飞的一天，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此时他们再转头看向凤名扬，气定神闲，立在当场，嘴角还泛着一丝冷笑……
“这是那个干巴老头吗？”
“这可不就是那个干巴老头嘛！”
“是那个干巴老头没错！只是这干巴老头有点……神奇！”
人群中窃窃私语，议论不断。直听得凤名扬一阵牙疼，自己真的有那么“干巴”吗？宁远城的百姓，都是啥眼神？
就在崔二沉重的身体就要砸中轿帘的一瞬，轿子中伸出一只手，将崔二的身体稳稳接住……
随后那轿中人走了下来，冷然地看了一眼崔二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
“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呀！”那人冷然地看着凤名扬，口中喃喃地念叨着……
围观的百姓听到此话，都是一阵愤然。只是他们不敢说什么，更加不敢妄动。这股势力虽然来到宁远城不久，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它的强横却毋庸置疑，便是四大家族也都不愿意招惹。
“我天人阁的人不是谁都能招惹的，哪怕他只是一条狗！”看凤名扬仍旧并无惧意，那人的面色更冷了，言语之间也更显嚣张跋扈。
只是这家伙是真的不会说话，每一句话都要得罪人。那崔二却不觉得受到了污辱，而且更加趾高气扬，那模样真的就像一只受到主人庇护的……狗！
“胡乱咬人的狗，就应该直接送到汤锅里！无论它的主人是谁！”比嚣张？凤名扬怕过哪个？顿时也是冷笑一声，言辞犀利，针锋相对。
“我还真不知道，谁的汤锅敢装我天人阁的狗！”这货真是嚣张得一塌糊涂。
“那是你没见识！珍香楼那锅就不错，把狗给剁碎了，一块一块煮来吃，应该也是别有风味！”凤名扬说着说着，便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些饿了。
“是吗？那你来剁？”那人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紧，随时准备对凤名扬致命一击。
“那你得先回去把它给洗干净喽，省得我老人家吃的时候嫌牙碜！”嚣张互怼了这么半天，凤名扬心境早就平和了下来。斗嘴这件事，就是先要自己不生气，然后才能气死人。其中的精髓所在，他怎么能够不了解？
那轿中下来的人，已经被气得不行了，眼神冷厉，面色涨红，脖颈上的青筋都胀了起来。他对这个干巴老头的身份也有猜测，如果不是现在还不适宜与凤鸣皇室闹翻，他真的会忍不住对凤名扬出手。
“又到晌午了？我老人家有点饿了，得先去珍香楼垫吧垫吧。你们就别跟来了，否则我老人家万一忍不住，真就把那货扔到汤锅里煮了就不好了！”凤名扬见对方忍住了，便知道这架是打不成了。索性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又拍拍肚子，说了几句噎死人不偿命的片汤话，便转身径自向着珍香楼走去……
“可不又到晌午了吗？咱们也去珍香楼垫吧垫吧？”
围观之人见已无热闹可看，也学着凤名扬的语气，邀朋聚友向着珍香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