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义之财
宋依白骑车回去后还了车,准备去木匠家接老三,可一见木匠家黑乎乎的关了灯,便没进去,一个人回家了。
家里院子进来的篱笆院门边,放着白天赶集的背篓,里面放着些她买的猪肉和一些蔬菜,还有大米,以及几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宋依白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在没多少水的水缸里洗了洗苹果,洗完正要转身时,突然一只黑色的不明物体朝她的方向铺来,宋依白第时间准备躲避,后腿几步脚下一拐,倒下时扶了一把水缸。这一扶不得了,没水的水缸应声倒下,摔得四分五裂。
而罪魁祸首的黑色野猫,它早已逃之夭夭。
好,水都没得喝了。
宋依白别提有多来火,她气哼哼地放下苹果,在地上拾着水缸的碎片,一边计算着得抓多少兔子,才能再买个水缸。
捡着捡着,她忽然发现,刚才放水缸的地上,有些过于整齐摆着几块砖头。
宋依白一愣,将碎裂的瓷片捡走,拿起一块有些湿漉漉的砖,这才赫然发现,下面居然压着一块黑布包裹的物件。
宋依白的心里打起了锣鼓点,她心里快速地闪现曾经无数个上高中看过的恐怖小说里的碎尸案。
这不会是……
她有些颤抖地捡起那有些湿漉漉的黑布,捡起旁边一根枯木棍,挑起一角——
里面还包着一层油纸。
这种神秘让宋依白有些心慌又焦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三两下将层层包覆的包裹拆开。
里三层外三层被宋依白不厌其烦地一一拆开后,那包裹里,居然是厚厚一沓钱!
宋依白看到钱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把那厚厚一沓便签扔回了石砖下被人挖的洞里,又盖上了砖头,楞在那儿出神。
几秒后,宋依白又抬起那块砖,将钱拿了出来,回头四下看去,揣着那兜钱,回到里屋,警觉地从里面锁上了门。
她钻进被窝,露出一条缝隙,借着一道昏黄的光线数起了钱。
这沓在她出生的年代都鲜少见过的纸币因为长时间埋在井下,有些湿漉漉的,好在包了一层又一层,里面的钱没沤烂。
她足足数了有四五遍才将钞票点清楚,那些零零散散的纸钞加在一起,居然有一千多块!宋依白忍着扑通直跳的心脏,将钱胡乱塞进棉袄里。
虽说她也不是什么没见识过世面的人,可这个年代的一千多块,说算作几万块,也毫不夸张吧。
再说啦,这个年代的一千,和四十年后的一千可又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宋依白心虚地伸手去拉灯绳,手伸到一半,又放回了被窝,紧紧地捂在放钱的位置,抑制不住心中狂喜和紧张,就这么捂着衣服睡了一夜。
翌日,天边翻出鱼肚白,浅浅地亮着,宋依白和衣靠在墙上,突然被一阵狗吠闹醒,她揉揉惺忪的睡眼,警觉睁开眼,一切都是宁静安好的,只有窗外一声声狗叫鸡鸣。
她伸手,掏出怀里那包旧版人民币。
还好,不是梦。
宋依白起床,翻箱倒柜找来针线,将那包钱与薄棉袄缝在一起,针脚乱糟糟,却紧密结实,缝完后她用嘴咬断线绳,看看并无人的四下房间,收好东西,去木匠家接宋老三。
她心里慌张,这么胡思乱想走到木匠家门口的时候,正看到木匠正在和他媳妇在石头砌的院子里吵架。
“你领个破烂回来做什么,我一回娘家你就没好事儿,宋家的憨包也往家领?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木匠是个老实人,一辈子被媳妇欺压惯了,昨天被村长媳妇临危受命,自己也是一百个不愿意,此刻耷拉着脑袋任数落,压根没看到宋依白站在他媳妇儿身后阴恻恻的脸。
“说谁呢?”宋依白声音冷不防插进尖声叫骂里,居然也压得下去。木匠媳妇儿愕然回头,一看是老四,脸一阵红一阵白,朝着地上啐一口,抬脚冲进屋里,不一会儿,从里拎出一个苦着脸的受气包来。
那受气包个子高瘦,眼睛里满是无助和疑问,被木匠媳妇儿一推,差点一个趔趄。
宋依白登时火就来了:“你再推一个试试!”
“就推!你个烂牛牵的扫把星,臭不要脸还好意思住这,我要是你,领着这傻儿子早滚得远远的了!不要脸扫把星!”
宋依白冷脸,紧紧地捂着眼睛通红忍着泪的老四耳朵,看着眼前如果不是被木匠抱回家还能臭骂一整天的妇女,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我宋依白总有一天得让你们一个个心甘情愿给老娘磕头道歉!
——
宋依白领着老三回家,气呼呼开灶煮了碗棒子面,又切了几块蒸腊兔,老三知道小妹又因为他受了委屈,将她夹进来的兔肉夹回宋依白的碗里。
“老三……”
宋依白弯嘴笑笑,看着老三脸上有种小孩子看脸色时的紧张,感动又好笑,啃下一口还未腌入味,味道有些古怪的兔肉,摸摸他的头:“老三,快,吃完饭,我上镇上去给你买衣服。”
老三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有些不可置信地大声嚷:“我要有新衣服啦!”
宋依白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宠溺:“是呀,买两件!”
吃完饭,宋依白随意收拾了碗,然后翻箱倒柜在家找了张皱巴巴的黄纸和钢笔,在上面写上去镇上要买的东西,这一行行写下来,一张纸居然还不够。
这屋顶缝雨必漏,得去请个泥瓦匠来填上。睡觉的被子潮湿而刺鼻,难闻不说,最重要的是完全不保暖。
身上穿的就别提了,昨天去镇上的时候,那些趴在地上要饭的叫花子都穿得比他们风光。
一笔笔开销算下来,宋依白才终于发现,这钱在哪个年代都是不经花的。
算了,反正老娘有钱。
这么对自己洗脑着,宋依白领着老三往卫生院走去。她记得王天赐是有辆自行车的,这村里的人少有读书的,封建迷信一套套的,王天赐对她倒还算是和别人一视同仁。
也许他会借车给自己吧。
“不借。”
王天赐用捣药罐捣着药,头也不抬,白大褂一尘不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才不想给这小妮子好处呢,倒不是和那些妇女一个立场,只是单纯因为她间接让秦佑生不如死而不大想搭理她。
宋依白舔舔嘴唇没说话,低头说了声谢谢,眼底隐不住失落往外走去。
王天赐再怎么不爽也毕竟是个男人,看着小姑娘这可怜见的模样,一时后悔想要喊住她,谁知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喂,我借。”
只见房间里的窗户被打开,高邈倚在床头,扔出一把钥匙,正落在宋依白脚边:“车在村口老槐树下面。”
“谢谢!”宋依白捡起地上的钥匙咧嘴笑起来,如同烈日中迎着太阳的向阳花,看的高邈有些晃神。
拿了钥匙,丢下一句“晚上还你”,宋依白蹦蹦跳跳跑出了卫生院。
王天赐脸色难看,回头看向窗户。哗啦一声,留给他的只有窗帘被拉上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王天赐将捣药棍狠狠塞进罐子里,扔到一旁,给他气得够呛。
宋依白领着老三到了村口,果然,在一颗足需十来个人才能抱住的粗大老槐树下,斜斜地停着一辆二把大杠,车是崭新的,上面印着凤凰的logo。
听说80年代,一辆自行车得一家人不吃不喝一年才买得起呢。
宋依白拿钥匙打开锁,看着这大家伙,正愁自己这小身板上不了二八,旁边的老三突然拉过车,握着把手骑上去,两条长腿猛地蹬了几下,不一会儿冲出老远。
“老三!”宋依白以为老三不受控,跟在后面追得灰头土脸。
前面老三戛然停止,回头憨憨一笑:“嘿嘿,小妹,上车。”
宋依白有些发愣,没想到这老三看着憨傻原来还会骑车,噔噔小短腿跑过去坐上后座,抱住老三的腰。
也不知是老三体力好,还是小孩子性格不觉得累,两条腿踩得飞快,比昨天去镇上快了足有半个钟头。
到了镇上,正是热闹十分,人潮涌动,比昨天的人还多。
宋依白和老三挤进人群里四处看,今天人多,出摊的人也多,昨天卖的都是些日用品和瓜果蔬菜,今天连吹糖人的都出来了。
老三是小孩儿,跟在一群流着哈喇子的小孩后面,盯着带老头帽的大爷腮帮子吹得鼓胀。
吹出一个胖乎乎的猪,老人塞到一个穿着花毛衣的小男孩手中,男孩咧嘴笑成一朵花,递过去两根挤得瘪皱的牙膏皮。
“小妹,我也要吃。”
老三指着小车上插的几个糖人。
宋依白二话不说,给宋老三买了个猴子造型的糖人,然后牵着车在人群里继续前行。
今天出摊的人多,宋依白走了许久,没在小摊上买到想要的东西。
四处打量,镇里还算繁华,大家都穿得洋气,的确良外套,图案花哨的高领毛衣,连脚上一双双锃光瓦亮的黑皮鞋,别提多让人稀罕了。
宋依白原来好歹是个明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想天天穿着灰蒙蒙的破棉袄,走街串巷地终于找到镇上唯一一家百货商店,将自行车停妥锁好,领着老三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