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饭
宋依白这个人,什么优点都没有,就是一张脸皮足够厚。
张小妮不知道。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是宋老四早不是那个说两句就脸红,说三句就要拿根小绳上吊的弱鸡了。夫妻二人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弯嘴露出个淡然的笑,满不在乎地说:“钱干不干净,你不也还是用了吗。”
“你!”张小妮被噎得说不出话。
宋依白看向一直未发一言的秦大江。
相较于不明事理的张小妮,秦大江更让她失望。当初自己的要求,不过是为了平衡秦家人待自己薄情,也为自己以后图个营生罢了。而自己什么都不会,那天刚好路过电影院,就随便提了这要求。
她本来也没报多大指望,不过是知道八零年代她能胜任又愿意干的活儿肯定不多,随口一说罢了。
秦大江当时答应也不过是看在秦佑还在公安局的份上,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自然知道。
可秦大江的懦弱还是让让宋依白觉得心寒。
就这,居然还是宋老四父亲的至交好友呢,凭他对自己好友遗孤的冷漠,足以说明他看似和善的外表下藏匿的冷漠,和张小妮的无情算计不相上下。
秦大江看着宋依白对张小妮的嘲讽满不在乎,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有话要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将杯子里的高粱酒灌下,看着宋依白盯着自己那双眼角,挪开了眼。
他家秦佑虽然受了点刺激,现在有点神神叨叨的,可好歹是读了书有见识的,若要是真的娶了这乡妇宋老四,他其实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依白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鼻子里哼了声:“村长,这是你欠我的,记账上了。”
说完,掉头出了门。
院子里,她看见好久没见的秦佑,他瘦了不少,棉袄灰暗,看到宋依白眼神呆滞地动了动。
“早。”
早?这雪夜里高悬的难道是太阳?
宋依白皱皱眉,没说什么,点点头,加快脚步出了秦家大门。
回去的路上,宋依白经过卫生院,放缓了脚步,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自己不是说要给高邈送饭么?
这么想着,宋依白加快脚步回家,将秦大江送来的馍馍放在炉灶上热了一下,又将自己前段时间腌的兔肉蒸了些,给老三扒拉了些,又给自己留了些,然后将给高邈的那份放在盘子里打包好。
卫生院里,灯火通明,宋依白走到门口便听到奇怪的声音。
是男人的声音,嗯嗯啊啊,听得人耳朵发麻脸庞发热,宋依白疑惑地皱了皱眉,不自觉的将脚步放慢了些,走近了俯到窗边看。
“啊!!——”
尖叫上同步地从里和外同时响起来。
只见高邈双手撑在窗边的暖气片上,吃力地咬牙正在挪动着身体,他的身后,一脸呆滞的王天赐正扶着他的腰。
“你们在干嘛?”
高邈被吓了一跳,痛苦地差点摔地上。
宋依白吐吐舌头,拎着装着饭盒的布袋子进去,王天赐正将复检的高邈扶到一张医疗床上,脸上满是汗珠。
高邈大腿骨折已经两个多月了,幸运的是那棵树也不太直,压下来的高度也不高,再加上王天赐固定得好,现在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两个多月没下地,王天赐怕他小腿萎缩,于是开始扶他运动。
高邈左腿较为严重,完全不能用上任何力,好在王天赐家传就是接骨,对骨折后的修复也了解,天天帮高邈按摩,他腿也没有出现萎缩。
看到宋依白进来,高邈那张因为疼痛有些冒汗的脸抽搐了一下,也许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今天随便做的,明天好好做。”宋依白假装没注意高邈脸上的尴尬,一边揭开手里的布袋,将馍馍和菜端出来,放到桌上。
也不知怎么的,因为复健,高邈今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看着宋依白拿过来的几个馍馍,居然食欲大增,没说什么,喊宋依白给他倒了杯水,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连王天赐都看呆了。
“你吃这么快不消化了,待会儿不方便……”
王天赐排便俩字活生生咽下去,看看待在旁边的宋依白,有点不耐烦:“你怎么还在这?”
“我不在这去哪里?”
宋依白抬头瞪着王天赐,她实在不懂,这王天赐对自己的敌意怎么就这么大呢。王天赐一时也答不上来,气鼓鼓地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房里只剩下宋依白和哼哧扒饭的高邈。
“哎?”宋依白闲着无聊,坐在桌子边的长椅上一边玩手,一边开口问道:“你……那天为什么在山上啊?”
高邈啃馍馍的手停下来,有些发愣,因为喉咙发干声音有些嘶哑:“上山打狼。”
“狼?”
宋依白想起来,那天宋老三在山上差点被狼叼走的事情。
“那你怎么会被树砸了。”
说到这,高邈就有点气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在山上设了陷阱,锯断树的一多半,牵了一根暗线,当他经过的时候,那棵树便倒了下来。
这么卑鄙手法的陷阱,明显不是冲着捕猎去的,而是冲着人去的。
他没回答宋依白,只是又开始啃着馍馍,夸起宋依白做的腊肉来:“你这兔子哪里来的,挺好吃的。”
当然好吃了。
宋依白暗暗地想。
以前宋依白家里条件不好,她妈妈从村里去城里打工的时候给一家饭店后厨打杂,有时有些肉的边角料,他妈妈便将那些边角料留下腌起来留着过年吃。后来宋依白我了外地,妈妈便告诉了她诀窍,那便是水。
在腌肉的步骤之前,要拿作料拌水先揉俩钟头,这样肉才会入味,水渗进了肉里,肉在腌制过后,也会更有嚼劲。
“能告诉你嘛!”宋依白被夸了,得意洋洋地仰头笑。
高邈本来一天心情糟糕,看着着眼前宋老四这满脸傲娇的模样,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地戳在宋依白圆鼓鼓的脸上。
“你干嘛!”
宋依白实在对触碰敏感,完全不觉得眼前的男人戳她脸是觉得可爱,一脸被冒犯连退了好几步,气得都快站不稳。
高邈似乎也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行为冒犯了人家,面无表情地放下馍馍:“对不起,我看你脸那么圆,想戳戳看是肉吗。”
“废话,不是肉是菜啊!”
宋依白气不打一处来,眼泪快被气得掉下来,伸手一把抢过高邈手中的馍馍放回盘子里,又将一切都放进布兜里,满脸通红地转身冲了出去。
冲出去的时候,张巧丽正拿着饭进来,差点被宋依白撞泼在地,尖声嚷起来:“扫把星!看着点不会啊!”
宋依白瞪她一眼,懒得和她对骂,推门跑了出去。
张巧丽还在骂骂咧咧,端着铝制饭盒丢到高邈面前的桌子上,有些不高兴地大声朝王天赐办公室的方向喊:“吃饭了王大夫!”
喊完了还是不舒服,插着腰看着面前嘴角上还有白面馍馍碎的高邈:“我说高邈,那姑娘到底哪儿吸引你?一个秦佑一个你,都跟丢了魂儿似的,对了你知道吗,我刚看到秦佑了,他八成是疯了,我跟他打招呼,他跟我说早上好,我告诉你,他本来都要和我结婚了……”
“王天赐!”高邈白白挨了一通莫名其妙的数落,十分不爽,冲里屋喊道。
王天赐从里屋出来,正看见眼前的高邈一脸冷峻,憋着气跟发怒地皇后似的:“扶我回去。”
张巧丽这气也不是冲高邈,她只是气宋老四,这个全村最讨厌的女人。
不不不,她是全国全世界全宇宙最讨厌的女人才对!
张小妮是张巧丽出了五伏的姑妈,当年是她把自己从外地叫来的。那时候她还在村里给后妈看孩子,天天挨打又吃不饱。姑妈回娘家看到了心疼她,把她叫来,又是送她去上培训学校,又托关系把她安排在这当护士。
后来张巧丽看到大学放假回来的秦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文质彬彬英俊的表哥,姑妈看出她的心事,立刻去镇上打了金项链送她,说只要搞定和那扫把星的娃娃亲,就立刻让秦佑和她结婚。
如今可好,婚没结成,自己这表哥倒是让扫把星害得人畜不分了。
这个横插一杠子的扫把星,三天两头地作乱,她怎么不去死了呢!她张巧丽的好日子都让这女人毁得一干二净。
最可恶的是她居然还是不知收敛,舔着个脸四处勾搭男人,连村外的人都不肯放过。
张巧丽越想越气,眼泪都从眼眶里漫出来,一抬头,正好看到王天赐从房里出来。
“吃饭吧。”
她迅速低头,一抹眼角的泪,一边摆弄桌上的餐具,她可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巧丽。”
王天赐当然尽收眼底:“我说有些事情,不要老是怨别人,老四也不容易,你们何必都要和她过不去呢。”
张巧丽猛地抬头,两只眼睛通红地盯着王天赐,有些咬牙切齿:“王大夫,这话别人说我姑且听,您说,是不是不大对劲啊。”
对面的男人抿抿唇,瞳孔微微颤动:“你什么意思?”
“你不也是,为了秦佑么。”
张巧丽加重秦佑两个字,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王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