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吃人的嫁妆
小姑的婚事算是定下了。
半月后那段家来下了小定，商量了婚期，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八，现在是四月末，堪堪半年时间准备嫁妆。
说到这嫁妆，家境殷实的会给姑娘打整套家具，大到拔步床，衣柜，妆台，小到恭桶一应俱全。
另还有四季衣裳，头面首饰，压箱银子，好让女儿即使嫁人了也能挺起身板体体面面过日子。
但庄户人家就没那么讲究，几床被子，扯两身新衣裳，首饰却是不用提，普通人家，姑娘可能穷其一生也没有几件能拿出手的体面首饰。
以至于，小姑相看时得的那银簪子，让两个嫂子眼红了好久，直叹那段家真真是大方。
不过在凌晓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喜鹊登枝的银簪罢了，还是空心的，算不上精巧，但搁不住它是银的啊！凌晓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世道同化了！
但这些都是虚的，对出嫁姑娘来说，最实惠的还是压箱银子，那可是自己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自己能不能在婆家挺起身板的保证。
一般压箱银子都讲究个双数，二两，四两，六两，八两，一般都是给二两，但能给个四两已经是极体面了，毕竟四两银可能就是一个三口之家半年的花销了！
但李氏准备给自己的姑娘六两的压箱钱。
一是凌娇是自己的老来女，娇宠着长大，肯定是存着让她风光大嫁的心思。
二是那段家家境殷实，自己不能扣扣搜搜的，让闺女落了下乘，毕竟前头还有两个嫂子对比着！
三嘛，自然是老二家答应出一半的嫁妆，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阔气，毕竟以老两口现在的经济情况，一下子出六两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算计好嫁妆，李氏就出了大院的门，颠颠儿的往村口老二家走去，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好让老二家痛快的掏银子！
“老二家的，老二家的～～～”
李氏一边喊，一边推了竹篱笆门，老院子不大，推开门堪堪五间房，呈三合院的模式，墙上斑斑驳驳，上面压着长了青苔的瓦片，无声的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凌晓家地少人多，春上把地里活计忙完，凌大桥父子俩就去镇上打短工，挣些辛苦钱补贴家用，不然到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得饿肚子！
凌晓跟着凌云两姐妹去了屋子后头的山上挖野菜。
本来凌云是不愿意带着凌晓的，奈何凌晓是成人思维，不论这个妹妹怎么甩脸子不情不愿，自己就是不为所动，死皮赖脸的硬要跟上。
没办法，自己快被馋疯了，家里穷的快揭不开锅了，顿顿稀米汤粗馍馍，那汤水在肚里打个晃儿就没了，一点油水都没有，而且一天只有两顿饭。
穿来月余唯一的一点油水还是小姑相看的时候占着陪小姑的便宜吃了席面。
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以至于凌晓现在看什么都眼冒绿光。
好说歹说也要跟着妹妹来山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打个野味什么的，再不行就捡个蘑菇挖个野菜也是好的，起码能换个口味！
这边家里就剩秋氏带着大女儿凌霜在家。
这天暖和了，把盖了一冬的被褥拆开洗洗晒晒，用棒槌把结了块儿的棉花打散开来，好保证来年冬天被子盖起来依旧松软。
家里人的衣裳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就又能支撑一年。
李氏进门的时候母女俩正干的热火朝天，春末的天气硬是出个一身汗！
”娘，你咋过来了”
“咋，我还不能来啦，”
李氏斜睨了老二媳妇儿一眼，秋氏见状呐呐的没敢吭声，孙女凌霜更是头都不敢抬，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老二呢，不在家啊！”
“他去镇上打短工了，等天擦黑才会回来，”秋氏呐呐的接口道！
“我也不想再跑一趟了，就跟你说吧，这娇娇的婚事说定了，定在了腊月初八，嫁妆呢也商定好了，其他的也不用你们管，就是这压箱银子，我准备给六两，当初老二也说好了，妹子成亲，要给一半嫁妆的，就这压箱银子你们拿一半出来吧，给三两！”
李氏一边用手扇风，一边不耐烦道，这还不到夏天呢，可真热啊！
“娘～”秋氏白了脸失声道。
“喊什么喊，我还没死呢，当初说给一半嫁妆，是你们自己答应的，怎么？现在想赖账不成？！”
李氏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看着母女俩，这秋氏向来软弱，就是分了家，还不是得任自己搓扁揉圆！
“娘，的确是没有那么多，家里孩子多，个个要吃饭，现在满打满算手里也只有一两多银子～”秋氏话没说完就哽咽出声。
“现在没有，等收了秋卖了粮食不就有了，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
李氏可不吃这一套，自己也是从媳妇儿过来的，对于管家的婆婆，哪个不是面上装的可怜，背地里却偷偷藏私房钱，虽说是分家了，也不能让这些腌臜货糊弄自己！
“粮食卖了，我们吃什么啊”秋氏辩驳道。
“一家人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好你个秋氏，先前还想着你是个老实的，现在不过才分家三年，你就露出本性了，婆母说一句你顶两句，自己命硬克父克母，我们凌家不嫌弃，娶你到家来，不好好的相夫教子，就知道跟长辈顶嘴，打开大门让别人看看，看看我们凌家娶的好媳妇儿，说不定我家老二就是被你带累的，日子越过越穷，可真是个丧门星啊～”李氏恶狠狠的骂道！
秋氏一个踉跄，要不是女儿扶着，估计要跌倒在地。
婆婆的话就像刀子似的，一刀刀的往心上扎。
自己命不好，少年时丧父丧母，跟着哥哥长大，兄妹之间倒还亲厚，后来嫂子进门了，生了侄子侄女，家里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凌大桥是自己相中秋氏的，木讷的凌大桥唯一勇敢了一次就是坚持要娶秋氏进门，不惜顶撞父母。
当时凌家正是老爷子的高光时刻，也不是娶不到更好的姑娘，但是二儿子坚持，更何况那秋氏是嫂子当家，连份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就扯了一身衣服，给了两百文的压箱钱，就打发出门了。
同样的，凌家也不会出太多彩礼，老二本就不受宠，秋氏还是这样进的门，一来二去在兄弟三个中就存在感最低，秋氏也在妯娌间抬不起头来！
秋氏觉得浑身无力，眼前恍恍惚惚的，看着婆母嘴一张一合的，却听不清都说了什么。
那李氏还在喋喋不休，只是扶着秋氏的凌霜觉察出母亲的不对，急了一头汗。
“祖母，我娘要晕了，您别说了”
凌霜对李氏是打心底惧怕的，那些在大院的日子，那些干最多的活，挨过最多打骂的日子，让她记忆犹深！
“祖母，等我爹回来肯定会给您个交代的，我娘现在不舒服，您就先回去吧～～～”，凌霜鼓起勇气对李氏说。
李氏骂骂咧咧的止住话头，看秋氏真的一脸恍惚，后知后觉的有点害怕，毕竟这事儿算起来也是自己没理，万一老二媳妇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落不了好，遂不再纠缠！
“那等你爹回来让他上大院来吧，我先回去了，家里忙着呢！”李氏一边嘟囔，一边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凌霜连扶带拖的把秋氏放到炕上，一边急急的叫着娘，眼泪更是不要钱似的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