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术法
车子飞速地跑着,过了十几分钟,见到了远处公路上车子的灯光,又过了十几分钟,见到了城乡结合部商家的霓虹,容止才终于缓过劲来,此时她希望马上回到城里,到大街上酒吧里商场中,汇入无边无际的人群中去。
两滴泪水不知怎么的轻轻流了出来,刚刚的事情带给她内心那种极度的恐惧,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车子驶入城市,夏日十一点多的大街上,人还很多,很多小吃店还在营业,容止看到路边一个经营过桥米线的小饭店,人声鼎沸热气腾腾,便停住了车子。
苏杭自上车后便开始蹙眉思考着什么。
“我们去吃点东西。”容止说道,然后开门下车,是的,此时她就想吃喝一点热乎的东西。
苏杭跟着她进到了店里。
这种小店就是那种乱七八糟脏兮兮的鸡毛小店,来吃饭的客人都是底层的打工一族,容止苏杭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实在是他们的衣着和气质与这家小店太不匹配了。
老板正在拾掇桌子,看见容止二人进来,惊诧一下之后,赶紧招呼入座,然后递过来开了口油腻的塑封菜单。
容止看了看桌椅和用餐的人群,毫不在意那种粘糊糊油乎乎的感觉坐下了,苏杭坐在他对面。
“两份这种米线。”容止指着一行字说道。
用餐的男女都在偷瞄容止和苏杭,容止没有在意,她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此时人间的吵杂、城市的繁华和灯光带给她的安全感,以前她从未涉足过这样的小饭店,可是此刻,与那会的黑暗死寂和极度的恐惧相比,这个肮脏小店的油腻都是那么的亲切。
热气腾腾的米线端上来了,容止深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苏杭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恐惧感过去了,安全了,好奇心便涌上来。
苏杭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如果说那道诡异阴寒的气息是鬼的话,那么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是怎么回事哪?那种感觉很玄幻,但苏杭却知道是正确的,那么,他为什么能感应到这些?
还有,那个地方怎么会那么安静哪?那种死一般的寂静太不正常了,昆虫哪里去了?
刚刚的事似乎让他摸到点闪电异能的奥秘,仔细想想,又觉得完全没有头绪。
是自己的幻觉?错觉?不是,绝不是。
“什么怎么回事?”他反问道。
“别装糊涂!”
苏杭不再说话了,他拿起汤勺,喝了两口汤,晚饭吃的很饱,现在一点都不饿。
容止对着米线的热气吸了几口。
“好,那我问你,你那会为什么手心出汗?”她追问道。
“我手心出汗了吗?笑话!我为什么手心出汗?”
容止被他噎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哼了一声,又问道,“好好好,那你说,那道火光亮光是怎么回事?”
“说了你也不懂。”苏杭喝了口汤,淡淡应道。
“你不说我才不懂!”见苏杭带搭不理的,容止将清冽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或许这个世上真的有鬼?现在苏杭才发现刚刚真的很危险,如果真有什么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火球和电弧,可是这个动作到底有没有用,他确是不知道,那会他纯粹是被窥伺后下意识的回击。
他看了看容止,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忘了它吧。”这是苏杭真实想法,对于容止来说,对这件事保持好奇或者去寻根探底,可能会很危险。
“你……”看到苏杭真诚郑重甚至有些关心的眼神,容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就是个又臭又硬的倔小子嘛,可是今天苏杭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容止的印象,怎么突然间他变成了一个沉稳镇定的男人了哪?原本是要吓唬他一下,怎么自己就被吓到了哪?
容止能感觉到,那会苏杭手心突然出汗,一定是他害怕了,但他依然表现的很镇静,在那种令人惊悸的氛围里,他冷静地将自己送上车,然后还神奇地不知怎么搞出两道火光,似乎在反击着什么。
那么他在害怕什么?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他思考什么哪?真该死!这臭小子不说。
想了想,她还是低声问了一句,“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苏杭听了觉得很有意思,看来人们遇到诡异而不能理解的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鬼魂。
他没有回答,对容止说道,“我们走吧。”
容止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到桌上,两人起身离开,店老板一直在关注着那张桌子,那对男女绝不是来他这样的店面消费的,他很好奇她怎么吃他的米线,令他失望的是,女人只是闻闻连筷子都没动,两人离开他过去收拾,两锅米线基本没动,他摇摇头,拾起了桌上的钱。
周日的早晨,容止穿着睡衣,浑身难受地走进苏杭房间,一下子趴在沙发上,“我要死了。”
苏杭刚刚洗漱完毕,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昨晚我做了噩梦,梦到有鬼魂抓我,”然后容止问道,“你睡的怎么样?”
“很好,”苏杭说完,坐到电脑前,又回身道,“你那么厉害,怎么会怕鬼哪?”
“你不怕呀?”容止依然趴在沙发上,反问道。
“弗洛伊德说,女人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是永恒麻烦的源泉,我不怕鬼,但你们女人哪,比鬼还难缠。”苏杭进入游戏,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容止呵呵笑了两声,爬起身,又轻哼了一声,道,“断章取义!幸亏我知道下一句,弗洛伊德不是接着又说,但她们依然是我们所拥有的最好的事物,没有她们,情形会更糟嘛。”
苏杭不再接话,还不到早餐时候,专心玩起游戏来。
容止昨晚确实做了噩梦,但她开着灯睡的,醒来后见到光明也没那么害怕,只是此时内心中充满了疑问。
昨晚她害怕,害怕的稀里糊涂,苏杭应该也害怕了,但他应该是知道为什么害怕,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哪?
容止便再次提起心中的诸多疑问,但苏杭专心玩游戏,并不理会她。
“你要不告诉我,你也别想玩。”容止走过去,手指放到电源键上。
苏杭推开她,还是昨晚的态度,“说了你也不懂。”
这回答简直让容止抓狂,她咬了咬牙,冲过去要给电脑关机,但苏杭挡住她,将她推的转过身,推出房间,然后带上门并锁上了,一点不在意她这个“最好的事物”。
踢手机的事情已经过去,苏杭才不会再惯着她哪。
芷凝想了想,道,“那倒不能确定,但总是会梦到老太太,而且,这房子的原主人就是一个老太太。”
陆然又吸了一口烟,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然后无所谓地扬扬手,“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第一,老太太们都满脸皱纹,长相都差不多,第二,人不会梦到超出自己认识范围想象范围之外的梦境,”
说到这里,他向前探了探身,正色说道,“你想想,如果住在这里的换成一个身体健壮的女运动员,或者受过残酷训练的女军人,她们会做你这样的梦吗?
再退一步讲,即使她们也做了同样的梦,她们会多想吗?会害怕吗?她们无所谓,不当回事,结果哪?”
陆然说到这里,突地站起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说完,他扔掉烟头,像个神经病似的又在几个房间转了转。
苏芷凝慢慢坐到沙发上,沿着陆然的念头想,觉得有些道理,如果真的换成别人,如果换成胆大粗疏的人,因为她们根本不恐惧,或者不往别处想,也许整件事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
难道真是自己的问题?真是自己关的灯?
陆然转回来,见到苏芷凝疑惑思考的表情,继续道,“我虽然不是什么高人,可是我见过高人,用他的话讲,鬼就是内心恐惧的影子,当你不害怕时,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本就是疑心生暗鬼。”
这句话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陆然语气坚决地直斥世上没有鬼,让苏芷凝突然觉得他很专业了,当然也可能只是他口才好的缘故。
芷凝感觉自己被对方说服了,放下了心中沉重的负担,这个陆然不像风水先生,倒像是个律师或者老师,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笑道,“谢谢你解开我的心结,我要给你多少钱?”
陆然笑了,“我也没做什么,怎么好意思收费哪……你请我吃顿饭算了。”
芷凝也不客气,说好的,然后拿起包,陆然说不必出去吃,“我这段时间总吃食堂,想吃一顿家常便饭,你家有菜吗?”
苏芷凝道,“也好。”
她让陆然自己坐,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自己下楼买菜去了,出门时,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自己真是没礼貌,进门这么半天,才想起来给他倒杯水。
在楼道里与几个人擦肩而过,出了单元门,看见几个小孩子在楼下奔跑玩耍,再想想陆然的话,芷凝觉得可能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敏感多疑可能都是写小说写的,她甚至为自己的胆怯而羞愧,不过房子毕竟有点晦气,还是卖出去吧。
她在小区门口超市买完菜上楼,进屋就见陆然脚放在茶几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还呼呼打着鼾声。
这种男人可能天塌了也只当被子盖,苏芷凝想自己真应该找个男朋友了,如果家里有个男人,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哪?
想到这,她吓了一跳,怎么会看到陆然想起男朋友的事哪?她稍微有点脸红,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她的男朋友可绝不会像陆然这样的,这个男孩太粗疏,进人家房门也不脱鞋,就这样将鞋子踏在茶几上,鞋底的泥土都掉下来了。
她心里暗哼一声,去厨房做饭去了。
她做好了饭,陆然还没有醒,鼾声越来越大了,她过去踢了踢陆然悬空的大腿,又拍打他胳膊几下。
陆然醒了,闻到菜香味,起身来到桌旁,“哇,四菜一汤,”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赞到,“色香味俱全,好手艺!”
两人坐在桌前吃饭。
芷凝问起陆然给蔡姐家看风水的事情,又问风水先生不是都拿着一个罗盘嘛?
陆然呵呵笑道,“我外公是风水先生,我小时候跟他出去过几次,其实我是闹着玩的。”
“你上学哪吗?”
“嗯。”
“什么学校?大几?”
“大三,好几本的学校,不值一提。”
芷凝微笑了一下,这个家伙看样子也不是好学的学生,吊儿郎当的,玩游戏还抽烟。
陆然边吃边赞叹苏芷凝手艺好,连吃了三碗饭,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临走前,陆然对芷凝说,“我送你三个字,当你恐惧的时候可以想想这三个字。”
“哪三个字?”苏芷凝惊讶问道。
“随它去。”陆然说完,就下楼离开了。
随它去随它去,苏芷凝念叨了几遍,这三个字似乎充满了潇洒的气度,给了她不少胆量,再看看窗外的万家灯火,她改变了主意,决定今晚在家里住,不去宾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