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动摇了
沈千柔想远了的这段时间里，宇文祁一直都没有开口。
雾气褪去，他眼里是微微晃动的青色帘幔，和冷清庄寂的窗樛。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后悔的。
除了妺锦，坐稳江山。
可他此时开始动摇了。
他是不是真的选错了，他应该选妺锦的。
他低估了妺锦对他的江山有多重的位置。
妺锦能守住他的江山，沈千柔不能。
而在他眼中除了江山还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难道不只是为了这皇位，这江山吗？可他却被这登上皇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杀了他的半壁江山。
不，何止是半壁，妺锦就是这云帝国的天下。
妺锦在，江山在，妺锦亡……这江山。
宇文祁的眉头深深皱起。
沈千柔看着宇文祁眼中风云变幻，却一直都没有她的身影，敛了敛眉，低低又叫了一声，“皇上……”
宇文祁这才终于偏头看了她一眼。
如此**的场面，二人坦诚相见，宇文祁眼中却不见半分情欲，那清明的目光让沈千柔顿住了，她怔了一怔，趴在了宇文祁的肩头，柔声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朕累了，你也回宫去歇了吧。”宇文祁起了身，热水溅到了沈千柔柔嫩的身上，她往旁边侧了一侧。
听到宇文祁唤了宫人。
殿外候着的宫人匆匆进来，低着头给宇文祁擦干身子，穿上了袭衣。
宇文祁没有看她一眼，似是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沈千柔在温热的池水中，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她甚至忽然想起了妺锦。
想起她得到宇文祁宠爱的时候，还去跟妺锦炫耀过。
那个时候妺锦说了一句话，她以为是妺锦嫉妒她。
可此时想起来，妺锦才是对的，她也许早就看透了。
她说，“他最爱的是江山。”
彼时妺锦还在的时候，因为和冷清的鸾凤宫比起来，梧桐宫太热闹了，那时她看不清，只以为宇文祁更爱她。
可如今妺锦死了，当这后宫只有她一人享用宇文祁的宠爱时，她才看清。
宇文祁真的没有那么爱她。
沈千柔离开养心殿的时候，宇文祁似乎已经睡沉了。
她站在殿中，远远的看着榻上的宇文祁。
微弱的宫灯下，桂修伟瞧不清沈千柔眼中是什么神情。
但他知道，沈千柔此时必然是不高兴的，这要是往常，沈千柔必然是留宿在这里的，此时正和宇文祁同床共枕，该出去的是他才对。
而不是他如今在这里守夜，送走沈千柔。
沈千柔静静站了很久，久到桂修伟眼睛都被沈千柔淡粉色的纱衣飘花了的时候，沈千柔才转过身，朝殿门走去。
桂修伟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娘娘慢走。”
殿门被外头候着的宫人轻手轻脚的关上，桂修伟听到他们行礼的声音。
此时该是有子时了，不知道柔贵妃在这等时间回去梧桐宫，心里是何滋味。
他忽然就又想起了皇后。
柔贵妃只是这一夜受到了宇文祁的冷落，可皇后呢？
自从宇文祁逆反登基以后，他就不记得宇文祁在鸾凤宫留宿过，皇后也从来没有来过这养心殿。
想起那日妺锦小产的日子，桂修伟撇了撇嘴，偷偷瞄了一眼榻上。
宇文祁约摸着怕也是后悔了，只是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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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祁以为沧州刘况一战的胜利，会让云帝国远离战乱，可他想错了。
沧州那一战，正是开始。
云帝国忽然就陷入了战乱，短短半年，痛失五座城。
原本该享受丰收喜悦的秋后，却只能听到百姓们的哀声载道。
宇文祁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的紧。
朝堂上的沉默一日比一日久。
往日文官们还在互相弹劾，还在以为宇文祁这逆谋来的皇位而不服，可如今，他们都不做声了。
在战乱面前，他们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五座城池了，云帝国少了三分之一。
那天不知是谁在朝堂上说了一句，若是皇后娘娘还活着就好了。
宇文祁下朝后将御书房乱砸一通。
他不知道若是她活着就好了吗？！
还要他们提醒他吗？
桂修伟小心的站在殿前，不敢开口。
他不敢，自有人敢。
沈千柔款款走了过来，敞开的殿门前，一地凌乱净收眼底。
她眸中的笑意一顿，才拧了拧眉头看着桂修伟，“皇上这是怎么了？”
桂修伟摇摇头，“奴才不知。”
沈千柔瞪了桂修伟一眼，入了殿。
宇文祁坐在高椅上，冰冷的眸中不知涌动着什么。
沈千柔缓了缓神色，让胡叶上前来，端过托盘里的瓷碗。
柔声开口，“皇上，入秋了，天气干燥，臣妾让厨房顿了银耳雪梨汤，您喝一点。”
她小心的端着那碗汤，等着宇文祁的答复。
可宇文祁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她，就像是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
沈千柔面色变了变，强撑了几分笑意，端着汤走到了宇文祁的身旁，拿起勺子，盛了一勺，要往宇文祁嘴边送，“那臣妾喂皇上……”
“哐——！”
汤被宇文祁打翻在地，沈千柔愣愣的看着摔成碎片的瓷碗和洒落一地的银耳雪梨汤，终于忍不住情绪，红了眼眶。
“皇上如今就这般讨厌柔儿了吗？”沈千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委屈万分的样子终是让宇文祁软了心。
他叹了口气，握住了沈千柔的小手，缓声道，“朕如今国事繁忙，顾不上你……”
沈千柔嘟着嘴，“臣妾知道您朝事繁多，所以才想给您送来这银耳雪梨汤，让您分散一下忧绪。”
“你有心了。”宇文祁拍了拍沈千柔的手，淡淡下令，“送柔贵妃回宫。”
“喳。”殿外候着的桂修伟连忙入殿来应道，看向了沈千柔，“娘娘，请。”
沈千柔纵然心里再不愿意，也知道此时不该留在这里了。
只能随着桂修伟走了。
宫人进来打扫地上的狼藉。
宇文祁不知想到了什么，让人传唤了顺天府丞顾弘懿。
人至中年的顾弘懿缓缓入殿来，他身上的正气似乎都将这寻常的官服都变得不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