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参
赵澜看到大家都望着自己，笑了笑，伸手将弟弟妹妹揽入怀里，摸了摸他俩的小脑袋，看向赵老爷子：“爷爷，山里这两年挖到野山参的人多吗？”
赵老爷子愣了愣，摇头道：“早就不多了，往些年挖参由参把头带着才能入行，如今盗匪横行、天灾人祸不断，为了求口吃的，什么人都上山挖参，连你奶和我去年都上山碰过运气，哎……”
老爷子的脸皱缩地像是干瘪的苦杏，他兀自咂摸着生活的苦味儿，沉默下来。
赵奶奶听得赵澜这话里有其他意思，立时反对道：“大妞，你该不会想上山找参吧？那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你瞅瞅外面堆了多大的雪，都快把咱这地窝子给埋了，那山上的雪可老厚了，甭说野山参，就是一根草也找不着！”
“不能去，不能去！”老二赵志紧张地连连摆手：“山上的雪能到我这儿。”
他边说边比划，示意能到自个儿脖颈的位置。
“大姐，不能去，不能去！”三妹赵蕙急得连连跺脚：“山上有大老虎、大野猪，还有大老熊！”
“呵呵……”赵澜笑着摸了摸俩孩子的脸蛋儿，说道：“大姐不去，不过大姐要把咱家的野山参卖给赵财主，到时候咱老二、三妹就有吃的喽！”
此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住了，发懵地看着赵澜，不知道她为何说出这么摸不着头脑的话？
赵志挠了挠脑袋，首先发问道：“大姐，咱家哪有野山参？”
“大姐，你把野山参藏在哪里啦？”三妹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咱家有啊，就在山上呢！”赵澜笑眯眯地说道：“咱爷发现的，只有三妹指头大，爷说再等一年去采。”
“老头子，大妞说的是真的吗？”听到孙女说得有鼻子有眼，赵奶奶满眼放光地盯着自家老头子。
孩子指头大的参虽然小，但那可是值老鼻子钱的玩意儿！
夏天的时候，南边来收的贩子就从屯里赵狗子家，买了一株孩子指头粗全须全尾的野山参，花了整整二百两白花花的现银。
如今屯里都饿死好些人了，就属赵狗子家吃喝不愁。
赵奶奶素日对赵狗子一家的运气羡慕地紧，这会儿听到赵澜的话，心里激动地不行。
赵老爷子也是巴心巴肝地想有一株野山参应急，可那得有啊，正要说没那回事，却眼瞅着大妞冲自己直眨眼。
他下意识地闭了嘴，不管有没有，先让老婆子和孩子们高兴高兴也好。如今吃没吃，喝没喝，就剩下穷乐呵了！
“爷爷，明儿我和你一起去找赵财主卖野山参。”赵澜微微一笑。
她早看出来了，老爷子是个很有生活阅历的老人，谈吐颇有些见识，自己与他不难沟通，接下来的事，只要他肯配合自己就成了。
“那……那咋行？”赵老爷子心虚地咕哝了一声。
这种骗人的话也就只能在家说说，真想要换银子，那得手中有硬货，不然，只会被人用棍子打出来。
“呵呵！”赵澜理解地笑了笑，讳莫如深地宽慰道：“这事您别担心，明日您只需按我说的做就成了。”
赵奶奶看了看心事重重的老头子，又看看若无其事的孙女，纳闷儿地问道：“你们爷孙俩在打什么哑谜？”
“没啥呢，奶奶！”赵澜笑着走过去，亲呢地拉着奶奶的手，将她牵到炕边坐下来：“您坐着休息休息，我来洗碗。”
“那怎么成，你身子虚弱，还是奶来洗。”赵奶奶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大孙女硬按回炕上。
“奶奶，我已经好了，炕上躺久了浑身不舒服，正好活动活动。”赵澜笑眯眯地说完，麻溜地收拾起了碗筷。
那半碗黑乎乎的高粱粥，对于赵澜这具营养不良的新身子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会儿她肚子里虽然依旧饥饿，但是精神头却极好。
“大姐，我帮你烧水。”赵志看到大姐好起来了，高兴地坐在灶下帮着传火。
三妹赵蕙也乖巧地帮着收碗，擦桌子。
赵澜很是喜欢这对儿懂事的弟弟妹妹，一边逗着他俩说笑话儿，一边麻利地刷锅洗碗。
孩子们的笑声填满了这个晦暗狭窄的地窖，也温暖了炕上坐着的一对儿老人。
老俩口感觉日子虽苦，但还是有盼头的。
砰砰！砰砰！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击着地窖口的挡板，冲里面喊道：“赵大叔、赵大婶在家吗？”
“谁啊？”赵老爷子慌忙从炕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是我，我是赵狗子他爹。”
外面的人，猛地推开挡板钻了进来，风雪猛地灌入地窖中，冻得里面的人全都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又一个人苟着身子钻了进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赵澜直瞅。
赵澜皱了皱眉，后面这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吊眉斜眼的没个好相，一双眼睛带着一股子泼皮无赖的邪气，怎么看都不是个正经人。
“这黑天瞎火的，你们来做甚？”
赵老爷子看到这二人后，很是不待见地走过去，将木板重新挡上。
风雪被挡在外面，烧炕的热气儿往上冒了冒，地窖里的人才缓过来一口气。
“这边坐吧！”倒是赵奶奶客气地喊了一声，示意他俩坐在桌子旁的长凳子上。
对赵老爷子不客气的态度，那二人似乎早有预料，浑不在意地坐在了凳子上。
“赵叔，屯子里闹饥荒，你们家也断粮了吧？”年纪约有五十来岁的男人，一团和气地问道。
“赵长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赵老爷子冷眼坐到了炕沿上，不太客气地说道：“在叔面前，不用弄你那些弯弯绕。”
“呵呵……”赵长顺精明的小眼睛里闪烁一丝算计，笑眯眯拉开袄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道：“叔这话是防着我呢？您放心，俺今儿来绝对没有坏心！咱是给叔送粮食来的，顺带跟叔商量个事儿。”
粮食！
赵奶奶心里一震，紧紧地盯着那布袋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儿来。
这赵长顺可是屯子里有名的铁算盘，雁过都得拔根毛的人，今儿巴巴地送粮食来，只怕兜里揣着坑人的坏主意。
“你这粮食俺可不敢要，要了怕烫手，你拿回去吧！”
赵老爷子虽然瞅着那袋救命粮抓心挠肝的想收下，可到底还是顾忌着赵长顺平日的不堪的为人，硬着心肠一口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