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保人
啪！
赵老歪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赵小树，你他娘的敢上门消遣俺！”
赵老爷子被他这一拍一吓，惊得踉跄退坐在地上。
“你吼什么吼，把我爷吼出个好歹来，你赔吗？”赵澜冷着脸呵斥了赵老歪一句，转身淡定地将爷爷给扶了起来。
赵老歪一愣，自发达后，他还没遇到过敢跟自己犟嘴的丫头。
赵澜镇定地望着这贪财的老家伙，有鼻子有眼地说道：“我爷的确有参留在山上没有采，只不过那参只有小指头大小，想着明年长大一些再起出来卖了，谁知遇上饥荒，家里没吃的了，因此想要提前卖给你，换些粮食过冬。”
赵老歪一双铜钱眼，登时亮了起来。
他知道如今野山参快被挖绝了，即便是小指头大小的野山参也值老鼻子钱，拿到吉化府至少能卖上三百两白花花的现银。
去岁南边来的参贩子到赵狗子家直接买的参也花了二百两银子，听说也是小指头粗细。
这么一盘算，他心思就活络起来，如今是这老赵头上门求卖，自然要压压他的价，更加他手里没有现货，就更要压压价了！
“呵呵，笑话！”他故作姿态地说道：“我都没有看到货，怎么可能买你的参？”
赵澜指了指爷爷说道：“货看不看不重要，就凭我和爷爷是赵家屯的人，就不可能骗你！咱们若是骗你，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那也不行，你家的祖产早卖光了，若是你们真跑了，我到哪寻人去？”赵老歪拿起桌上的茶，刮了刮茶沫儿说道。
见赵老歪不上当，赵老爷想到家里那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不免发急。
赵澜却淡定自若地转身过来扶着他道：“爷，既然赵员外不乐意，咱们去李家屯找李驼背试试，他行医肯定不缺银子，这野山参可是吊命的好药，没准他买了呢？咱们也不要他多了，只要一百两银子，咱就卖他……”
“等等！”赵老歪一听，顿时急了，他可不愿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怎么？赵员外，您要买吗？”赵澜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向急不可耐的赵老歪。
“呵呵，说到底，你们也是我赵家人，哪有自家人不帮自家人一把的。”赵老歪极力掩饰贪婪。
他伪善地笑道：“不过嘛，这买参毕竟是个大数目，总得有个保人，我看族长恰好也在这里，就请族长给你们做个保人吧！”
保人！
赵老爷子顿时有些慌了，这参本就是权宜之计，若是族长这保人做了，到时候自家拿不出这参，可就要连累族长一家赔钱了。
他本就是老实本分的人，哪里干得出这种事，不由得心慌意乱地拽了拽大妞，想要让她搪塞个理由，赶紧走了。
赵澜心里也是暗骂这只老狐狸真够阴损的。
她也不愿意把族长拉入这事，看了一眼满脸贪婪狡诈的赵老歪，故意扶着爷爷冷哼道：“还说什么自家人！爷爷，看来赵员外根本就不信任咱们，算了！咱们找李驼背去。”
“大妞，别走，我给你家做保人。”族长却突然开口留住了赵澜爷孙俩。
他琢磨这赵老歪根本就不买自己这个族长的账，要想借粮食估摸着也借不了，不如帮赵小树一把，再从他家借点粮，倒是可行！
“有福大哥，不可……”
赵老爷子是个厚道人，哪里肯坑平日里与自己关系匪浅的族长，立时就想拒绝。
赵澜看到赵老歪投来狐疑的目光，忙阻止爷爷道：“爷，族长这份心意我们收下了，莫要辜负人家！待会儿换了银子，我们分一半粮食给族长家吧，昨儿他家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咱们得还。”
“这……”赵老爷子想要拒绝的话顿时停在了喉咙处。
大妞的意思他听得明白，如今拿到粮食救命是第一位的，不仅救咱家人的命，还要救族长家人的命。
只是这野山参毕竟是虚的，他原本就惶惶然自家有远忧，现在又把不知情的族长给搭进去了，真是心内如刀插火灼一般。
那赵老歪提到钱是个鬼精，他敏锐地觉察到老赵头让族长作保的迟疑，便有些怀疑那野山参的真伪，毕竟没有自个儿看到现货，若这老赵头骗了自己，还能挟制族长拿家产做抵押。
“族长，你既愿意为赵小树家作保，我便命账房写一张买卖契约，你这保人也须将抵押的房契交来，并签字画押？”
赵老歪一边说，一边拿指头拨弄着算盘珠子，心里琢磨族长家的房舍是三进三出的宅院，好年生起码值得三百两现银，即便荒年也能值得二百两银子，自家这笔生意不亏。
嘿嘿！他心内暗自得意，这就是家中有粮心不慌，总有人把银子送上门。
看来骏儿那小子果然是个有远见的，去岁他提议让家里多屯粮，自己还不同意。
好在骏儿不顾自己反对，派人去收购了一千石粮食回来堆着，当时气得自己心口疼。（一千石粮约十二万斤粮食）
谁知今冬就遇上饥荒，如今乡民前来抵押田产房舍的数量，早就远超那一千石粮食的本钱，真真是一本万利啊！
呵呵，虽说自家老大是个傻子，老二却是个慧极的聪明人，有儿如此，却也无憾了。
他一边想，一边喜滋滋地翘起二郎腿抖动了起来，好不得意。
族长并不知道族长的盘算，想着自家无粮的事，一口应承：“好，就按赵员外所说行事，我这就家去拿房契。”
一百两银子可以买至少二十石粮食（二十石粮食约二千四百斤粮食），方才赵家大妞说要给自家一半，那就是一千二百斤粮食，足够自家十多口人省着吃过青黄不接了。
“等等，这个价钱嘛，呵呵，咱们还得谈谈！”
赵老歪咕噜噜地转了转铜钱眼，狠命压价道：“这野山参我影子都不曾见到，万一起出来虫吃鼠咬不是全须全尾的，我岂不是大亏？一百两银子是断然不行的，我看，四十两银子就顶天了，若不是看在本家的份上，我只出二十两……”
“这……这怎么成？”族长还盘算着自家能拿到一千二百斤粮食，听他这般黑了心的压价，顿时急了。
“四，四十两！”赵老爷子也蒙了，不过因为自家那参是虚的，他倒不敢还价。
“怎么不成，我又没见到参，谁知道那参是不是全须全尾的，四十两都是便宜你们了！”赵老歪语势激烈地强调道。
他素来知道这些穷鬼胆怯且眼皮子极浅，经不住自己这般凌厉的言语攻势，很快就会缴械投降。
赵澜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看着赵老歪说道：“赵员外，你这不是诚心想做这笔生意啊？”
“哦，你倒是说说，俺怎么又不是诚心做这笔生意了？”
看着这小丫头镇定自若的样子，赵老歪没来由地感觉头皮有些发紧，面对着这小丫头平静如潭的眸子，竟比旁边那族长那老家伙给的压力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