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仗责三十
林慕筠回到侯府的时候，终于没有再吃闭门羹，看来礼佛的众人都回府了。
既然如此，林慕筠进府的第一件事，就应该先去拜见老夫人秦氏，毕竟是孝道。
一路走来，看着熟悉的花草摆设，林慕筠只觉得物是人非。
直到老夫人的院子门口，苏嬷嬷三个被拦了下来，理由是老夫人好静，只能林慕筠一个人进去见她。
林慕筠劝住担忧的苏嬷嬷，她倒是希望她们折腾，折腾的越厉害越好。
毕竟林瑞英还在宫中，而他绝对没有什么人脉，可以把消息传回来，她要得就是这几刻钟的时间差。
沁慈斋，林慕筠仰头看着牌匾，只觉得讽刺，这位老夫人可是跟慈这个字丝毫没有任何关系。
“吱呀……”紧闭的大门推开，林慕筠刚迈进屋子，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盏茶杯。
幸好躲避及时，看着地毯上冒着热气的水渍，林慕筠微微松了一口气。
恐怕老夫人手中的茶杯，一直在换着滚烫的热水，就等她来，要是真的被砸中了，不毁容也要脱一层皮。
“老夫人年纪大了，还是别喝热水的好，小心手滑烫到自己。”林慕筠环视了一下堂中，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正中央坐着一个身着褚红色锦袍的老妇人，头戴万字抹额，一双三角眼正不善的看着林慕筠，正是她的亲祖母秦氏。
而颜素雅坐在她右边下手处，一身正红，发间一颗硕大的东珠引人夺目，看来这些年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两人都没有想到林慕筠竟然敢这么嚣张，特别是秦氏，自从老侯爷去世之后，她这些年被所有人哄着，捧得高高的，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颜素雅赶紧体贴的上前帮她舒缓，嘴里说着，“老夫人别生气，筠丫头长在乡野，没人教养，以后跟在老夫人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会懂事起来。”
说着又对林慕筠道：“筠丫头，你把老夫人气成这样，还不赶紧跪下来道歉，说自己以后会好好学习规矩。”一双美目中全是担忧。
如果不是知道颜素雅的真面目，林慕筠恐怕还真的会被她的这一番做作姿态给骗了。
学规距？
里面多少阴私手段可以摆弄，挨打受骂恐怕都是寻常，而且还会被说蠢得学不会规矩。
“姨娘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我明明是关心老夫人。”
林慕筠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说道，“该罚的应该是老夫人身后的嬷嬷吧，竟然把这么滚烫的茶给老夫人，绝对是居心不良啊。”
林慕筠看了眼立即就跪倒在秦氏脚边，不辩驳一句的秦嬷嬷，冷笑了一声，这老货当然不担心，反正都是秦氏让她做的。
不过想到这老货当年对娘亲的各种刁难，林慕筠轻飘飘的冲着颜素雅道：“老夫人心慈，不舍得罚身边的老人，姨娘可不能纵容。”
颜素雅已经被林慕筠一口一个姨娘气得浑身发抖，但她偏偏又要维持她慈善的面具，扭曲着一张脸，道：“虽然我是你姨母，但我也是你母亲，筠儿你实在太伤我的心了。”
说着还做作的拿手帕掩面，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恐怕在遮掩狰狞的表情吧，林慕筠看了一眼就撇过头。
继续盯着秦嬷嬷道：“不过是一个称呼，姨娘何必在意，现在紧要的是秦嬷嬷的事，难道姨娘真的要把这刁奴放在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恐怕传出去要落个不孝的名声了。”
至于谁会传这个话，当然是不言而喻了。
“进门不向长辈请安，张嘴就要发落长辈身边的老人，”秦氏开口帮颜素雅解围，“你给我去祠堂跪着抄孝经一百遍，没抄好就不准起来，不准给她送吃的。”
祠堂向来阴冷，又是这样的天气，到时候连个蒲团都没有，跪上几个时辰，这双腿恐怕就废了。
这就是长辈的优势，只要有心，随便说句话，都能折腾死小辈。
可惜林慕筠从来没想过跟她们演你慈我孝的好戏，“长辈有令，小辈不听是为不孝，但是我关心长辈却被罚跪祠堂，我要是真的听从了，那就是陷长辈于不慈，这又是大大的不孝。”
“筠儿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请老夫人指导。”
“你你你……”秦氏气得直哆嗦。
没想到她那个不善言辞的娘，居然生出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以后要是她再罚她或者吩咐她做什么事，她一句不敢陷长辈于不慈，就给推脱了。
那到底是谁把谁捏在掌心，秦氏以为这个丫头六岁就被送到乡下自生自灭，府中也从来没有发过例银，靠着那个老嬷嬷和小丫鬟，就算是活着，也是个没有教养的乡下丫头。
像这次有事，把她找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浑身是刺。
“我还真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秦氏厉声吩咐道，“来人，上家法，给我仗责三十。”
“老夫人息怒啊，孩子不懂事，慢慢教。”颜素雅装模做样的劝道，但却没有找人拦住出去传话的人。
林慕筠丝毫没有动容挺直了脊背，看着颜素雅刚坐过的那张雕花木椅。
小时候娘亲每次来也是坐这个位置，然后秦氏在上面骂骂咧咧，好像娘亲做什么她都不满意。
从今天开始，她要把受过的委屈伤害，都一样样的还回去。
颜素雅怀疑的看着轻松自在的林慕筠，却又很快打消了念头。
就算是她的丫鬟有些腿脚功夫，但是此刻被拦在外院，难道还有顺风耳听到这边的消息不成。
颜素雅干脆装着给秦氏顺气，无暇顾及这边。
女儿们娇养，再严厉也不过是罚抄家法，还从来没有人受过仗责。
就算这次合衣受刑，但是林慕筠这脸可也就丢尽了，看她以后还怎么摆大小姐的谱。
想到这颜素雅就心疼自己的大女儿林慕琦，她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一下子被乡下丫头抢了身份，心里还不知道多少委屈。
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林慕筠转身看着几个粗壮的仆妇进来，圆圆的眼睛微眯，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