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阿盼得到了答案，陆星儿却陷入了纠结之中。昨夜不欢而散，她心里一直很难受，时不时就会想起刘子宁。
她应该把真相告诉他吗?她可以这么做吗？
陆星儿还未做出决定，阿乐却突然找上门来了。
“昨晚是怎么回事？”他直接开门见山，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陆星儿轻声叹了口气，颦眉道：“陛下他还好吗？”
“你别管这个，先把昨晚的事告诉我。”
陆星儿正愁没人可以商量，正好他找上门来，干脆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他为什么要掐你啊？”阿乐扶着围墙大口喘气，正在努力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我不知道。”陆星儿道：“或许就是看我不顺眼吧。”
“这事确实不好办啊。”
“如果我告诉陛下文向南差点把我掐死，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肯定会找他兴师问罪啊。”
“我就知道。”
“你不想给陛下添麻烦对吗？”
“我感觉他好像很不开心，我不想再给他增加烦恼了。”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你大半夜跑到成华殿的小花园去干嘛？”
陆星儿扶额叹气，把孙晓荷要她监视文向南和皇后的事也一并告诉了他。
“不是吧……”阿乐瞪大眼睛：“你们……你们这日子还真是热闹又精彩啊。”
陆星儿沮丧道：“我说了，我一点都不想和那个文公子扯上关系，但孙美人硬是要我去，我又能怎么办？”
阿乐皱眉摇头：“文向南本人倒是没什么，但他姐夫是慕容将军，而且他姐姐特别受宠，这事不好办呐。”
“我知道。”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你那么凶的。”
“没关系，其实你能来我很开心。”陆星儿轻轻靠着围墙，眼帘低垂：“和刘子宁重逢后，我心里一直很乱，总感觉陛下离我很近，但刘子宁却离我很远。”
“陛下他有难言的苦衷，你不要怀疑他，也不要怀疑自己。”
“那这件事该怎么办？我不想骗他，可若是不骗他，他又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去哄哄他吧，不提这件事，就单纯地哄哄他。”
陆星儿喃喃自语道：“有用吗?”
“自信点。”阿乐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什么时候去？”
“今天晚上我安排妥当后，让薛武悄悄来找你。你这边也要安排好，千万别出岔子啊。”
“我知道了。”
两人分别后，陆星儿又陷入了忧愁之中。
昨夜刘子宁匆匆离去，孙晓荷心里一定憋着气，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把阿盼一个人留下呢？
可她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下次还有没有机会都不知道了。
阿乐是个大忙人，平时就很少到后宫，再者云华宫最近是非比较多，他也不方便常来，他今日愿意冒着风险过来，刘子宁的情况一定很糟糕。
想到这里，陆星儿默默握紧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阿盼，我今晚要去一趟宣政殿，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么巧？”阿盼突然笑起来，笑得陆星儿一头雾水。
“小得子也约我今晚见面。”
“啊?那谁来伺候她啊？”
“你别怕，我已经有大法宝了。”阿盼仰天大笑两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褐色小纸包。
“这是？”
“安神助眠用的。”她轻轻挑眉，附耳道：“美人昨夜侍寝一定累坏了，我们帮她睡个好觉吧。”
“你确定只是安神助眠？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你放一百个心吧，这是以前文若姑姑常吃的。”
“她为什么要吃这个啊？”
阿盼凝思片刻，叹道：“心里事多，晚上不好睡吧。”
说起文若，两个人突然陷入沉默。对于莲儿，她们早已无感，但文若不一样，她至少付出过真心，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只会追求荣华富贵的行尸走肉。
或许她的灵魂已不再纯净，但她至少还有灵魂。
在某一个漫长的月夜，文若曾提起过她出宫后的打算。
她准备用这些年的积蓄买几亩农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养一条狗作伴，再养几只鸡鸭鹅改善伙食，就这样安静地活着，直到生命尽头到来的那一天。
她早就厌倦了宫里无休止的争斗，可她躲不掉，也无力改变任何事，最终被这些争斗拖入了痛苦的深渊之中。
“你在想什么？”阿盼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陆星儿摇头叹气：“没什么，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有空我们去看看姑姑吧。”
“好。”
“那今晚……”阿盼晃了晃手中的安神药粉，露出得意的笑容。
陆星儿也跟着笑起来：“今晚祝她好梦。”
在药粉的帮助下，孙晓荷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了。
陆星儿在她身后轻轻摇着扇子，阿盼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冲她使眼色。
孙晓荷坚持了大概半个时辰，最后还是敌不住汹涌而来的倦意，很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阿盼到了约定的时间先行离开，陆星儿站在门口默默等待，既紧张又激动。
“星儿妹妹。”
薛武突然从拐角处跳出来。
“薛武大哥！”陆星儿疾步迎上去，笑容满面：“都安排好了吗?”
薛武笑着挑挑眉：“阿乐办事你放心。”
陆星儿感激道：“谢谢你们。”
“见外了哈，大家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鹤梦应该不在吧？”
“她今天休假。”
“那就好。”
彻底放下心的陆星儿和薛武一路畅聊，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宣政殿门口。
阿乐早就遣退了宫女和太监，见他们往这边过来，急忙推开门往殿内瞄了一眼。
“陛下好像睡着了。”
“什么？”薛武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讶然道：“好像真的睡着了。”
“那怎么办？”陆星儿傻傻地问。
“睡着了也是陛下啊。进去吧，要是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他一定很开心。”阿乐把她往前推了推。
陆星儿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
“你放心，我们不会偷看的。”薛武突然捂着眼睛背过身。
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害羞了。
刘子宁确实睡着了。陆星儿在他身旁蹲下，把他手中的毛笔轻轻抽出来，从内室拿了一件披风给他盖上。
这是她第一次走入宣政殿，第一次陪着刘子宁坐在书案后面，第一次看见他睡觉的样子。
初次相遇的那个夜晚，他们围着火堆发呆，眼神不经意碰撞之后，谁都没有挪开眼睛。
橙黄色的火焰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好像两颗星星，两颗微笑的星星。
说实在的，当刘子宁把她放在城门口，要她独自离去的时候，她很伤心，也很不舍，甚至有些怨恨他。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心动，她很快把这段相遇封藏起来，藏在了心底最深处，无人可以触碰。
本以为这会是永远的秘密，可谁能想到，一个多月后，她竟然和他重逢了，现在还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安然入睡。
命运啊命运，真是说不清，看不透，想不到啊。
正在感慨之际，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
她缓缓起身，望了眼侧门，又看了看刘子宁，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脸，转身从侧门跑了出去。
“是鹤梦！”薛武见她从侧门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她不是休假吗？”陆星儿一路小跑，直到完全看不见宣政殿之后才放慢脚步。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真是讨人厌。”薛武一直跟着她，时不时回头帮她察看情况。
“我还以为你们都很喜欢她呢。”
薛武立即摆手否认：“欸，阿乐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可从没说过我喜欢她啊。”
“她陪在陛下身边很久了吧？”
“记不清了，好像有几年了。”
陆星儿长长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刚才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忍不住低头苦笑。
“你吃醋了？”
“没有，你别胡说八道。”陆星儿轻轻打了他一拳。
“你别担心……”薛武话还没说完，前头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
“又是你。”
陆星儿抬头眯了眯眼睛，看清来人是谁后，立即回头喊道：“快走！”
薛武一脸茫然，陆星儿背过身挡在他面前，不停地用口型示意他离开。
“站住！”
薛武一跑起来，文向南立即追了上去。
陆星儿见他去追薛武，立即转身往反方向跑，文向南左右看看，立即回头去追她。
两人跑了近千米之后，陆星儿因为体力不支，一脚踩空台阶，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被文向南趁机揪住了衣领。
“你松开。”
想起上次的遭遇，陆星儿这次特别注意保护自己的脖子。
“被我逮到了吧。”文向南面色阴沉，眼中寒芒闪动。
陆星儿试图让他松开衣领，几次尝试失败后，只能向他示弱：“婢子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刚才那人是谁？”
“听不懂……额。”
话刚说到一半，文向南突然掐住她的脖子。
“公子啊，我们无冤无仇……”
“王三才死多久，你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
“听不懂……”陆星儿拍了拍他的手，再次与他对视，被他炙热阴狠的眼神吓住了。
“文公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
“我们怎么样？”文向南突然靠近她的脸，笑得十分诡异。
陆星儿看得毛骨悚然，低声哀求道：“您先松手，听我慢慢和您解释啊。”
“呵，你少来了，我一松手，你要么踢我要么撞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前练过功夫对吗?”
“没有，小宫女的求生本能罢了。”
“呵，我以往遇见的宫女都只会用腿勾我的腰，用脚踹我肚子的你是第一个。”
陆星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呢？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吗?”
“纪念？是啊，我今晚就送你去见王三，然后把你吊在这里，让路过的人好好纪念一下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什么鬼啊？”
陆星儿见他眼中真有杀意，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救命，很快失去了自由的呼吸。
“大哥！”
“文公子！”
霍姑姑牵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跑过来，看她的穿戴打扮，应该就是皇后慕容丹儿了。
“大哥，你在干嘛啊？”
“救命啊……”陆星儿扭头向她求助。
“你先松手啊。”慕容丹儿试图上前帮忙，可瘦弱的她哪里是文向南的对手，甚至连他的手都够不到。
“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霍姑姑往后看了一眼，朝文向南使了个眼色。
“滚！”
陆星儿在地上打了个滚，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急忙弯腰往后退：“是是是。”
“等等。”慕容丹儿快步追上她，上下打量她，回头看了眼文向南，悄声问道：“你没事吧?”
“回皇后的话，婢子没事。”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慕容丹儿扶她坐下，轻声道:“今晚我缠着他抓萤火虫，他应该是有些恼了，你别往心里去。”
陆星儿轻轻摇头：“婢子不敢。”
慕容丹儿正欲开口，身后突然传来霍姑姑的怒吼声。
“皇后！”
“你快走吧。”拍了拍她的手，慕容丹儿缓缓起身：“马上就来。”
“一个贱婢而已，何必对她那么客气。”文向南狠狠瞪了陆星儿一眼。
陆星儿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生怕被霍姑姑认出来。
一行人缓缓离去，陆星儿蹲了好久才敢回头。
确认她们走远后，她飞快逃回云华宫，跑到一半时突然哭了出来。
这一次她真的怕了。因为她知道文向南那个疯子真的会杀了她，她突然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说不定她会死得比她爹还早。
文向南背后是慕容家，刘子宁他们有心无力，她一个小宫女更是无力对抗。
只要他和霍姑姑说出她的名字，那前头就有一千种死法在等着她。
她到底该怎么办？陆星儿缩在床上，看着地上的月光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