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果然不出谢幸晚所料,下起了大雪,她这个人很奇怪,她是很喜欢大雨天和大雪天,一个人什么也不想,就看着外边神游,围着暖暖的炉火吃点点心喝口热茶,什么也不想,就这样过一天。
前提是她在家躺着的话,她该是可以很好的享受这一天的。穿好衣裳,吃过早膳,向祖父祖母告辞后就上马车准备出发。
“这么久没回京里,许久没见过这么冷的天气了。”明朗一边将温好的汤婆子递给谢幸晚,一边将窗户关紧了些。谢幸晚呼了口气,“这种天气在家里多好,只希望今天的宴会快些结束些罢。”
谢幸晚从小到大对自己还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她于其他大家闺秀擅长的琴棋书画是一窍不通,唯一有好感的书大抵与她们看的也不一样,不过谢幸晚的优点就是自己不擅长,却很喜欢看别人表演。她甚至还想着如果她以后有了孩子,她定会将她教的好好的,一定会是个全才。
明朗全然不知自己主子的宏图大志,她只担心自己小姐去了宴上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女伴,该是很寂寞尴尬,于是劝道,“小姐,今天去的人肯定是京中有名的各家小姐,从前你不爱出门,又没在京中,这次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定要多交些朋友才好。”
谢幸晚一眼看穿了她,“是祖母教你这样说的吧?早上我就看祖母悄悄叫你去说话,原来讲的是这个,我虽然不怎么爱出门,但与人正常打交道是没问题的。”
慢慢说着便到了城阳王府,这位郡主姓程名颜颜是京中出了名的交际花,各家小姐与她相识交好的很多,她祖父是大梁唯一的异姓王,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就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与皇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甚至在程颜颜的及笄礼上就册封了她为安乐郡主。
谢幸晚与程颜颜就是两个极端,谢幸晚可以在家里宅着好几年不同外人打交道,程颜颜却是极喜欢热闹之人。
于是谢幸晚到的时候就看见程颜颜正跟她的朋友们说话,四五个人围着她,她却可以做到每一个人都不冷落全都顾及到。
谢幸晚心里就有了对这位郡主的第一印象:长袖善舞。程颜颜也看见了她,眼里有一丝疑惑探究,笑着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就向她走来,“这位小姐可是前些年去江南养病昨儿才回京里的谢幸晚谢姑娘?好久不见你,长的越发漂亮了。”
谢幸晚笑着说,“郡主谬赞了,之前参加郡主笄礼的时候见过郡主一面,那才叫真正的美人,这些年幸晚养病没怎么在京中,但也十分记挂着郡主。”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心中都有对彼此的初评价。
程颜颜心想:能说会道,胡说八道。
谢幸晚心想:无功不受禄,夸什么还什么。
不过程颜颜也有一个优点,极会死缠烂打,这些年,她对京中的各家小姐都有了解,唯独谢幸晚,小时候就看不见她,长大了又去了江南,唯一的一面就是谢幸晚的及笄礼。
那时候谢幸晚看起来比现在稚嫩些,不过同样是个冷面美人,对,程颜颜第一次见她就这样觉得,谢幸晚对谁都不过于亲近,礼仪周到面上带笑,看起来很真挚,但程颜颜就觉得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周围的人,除了她的祖父祖母,只有他们在身边,她才会不经意间露出真正放松的样子。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热情道:“阿晚这么久不见,又刚从外边回京里,想来也不怎么认识各家小姐,今天就跟着我吧,我为你一一介绍。”说完亲切的拉着谢幸晚的手。
谢幸晚心里颇有些无言,内心觉得这位郡主着实自来熟,阿晚这个名只有她祖父祖母这样叫她,她父亲叫她小晚,母亲向来叫她大名,这还是第一次外人这样喊她。但无奈,主人家都这样说了,谢幸晚只好应着。
所幸谢幸晚来的是靠后的,在她后面到的也没几个人,她跟着程颜颜,觉得自己像一只到处采花的蜜蜂。
终于同程颜颜打完所有招呼准备落座了,谢幸晚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这时程颜颜凑到她耳边说道,“阿晚可别觉得无聊,等会席面准备齐全了,京中各位公子也从西边的院子过来,你好好瞧瞧,万一有符合你心意的呢。”
谢幸晚就笑笑,大梁民风开放,女子可以随意上街不遮面,男女同游的很多,谢幸晚今年十八,确实是该提上日程的时候,谢幸晚只觉得这程颜颜确实是个蛮热心的女孩,但实际上她并不急,也无所谓婚假之事,甚至还觉得很麻烦。
但谢幸晚只是装作很害羞的笑笑,低下头喝杯热水,心里只感叹这天是真的冷了。
正想着,那边的公子们就已经到了,谢幸晚一眼望去,一个也不认识,便没兴趣的低下头继续喝水。这时,女眷们突然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谢幸晚觉得奇怪,顺着看过去,就看见了顾生,他今天穿着黑色衣服,外面裹着黑色的外袍,唯一的白就是斗篷上的绒毛,却把他整个人映衬的更好看了,他这个人虽然长的就是一副薄情相,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这群人的中心。
谢幸晚心里想了许多,却不露于脸上,可程颜颜是什么人,她就一直盯着谢幸晚,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她却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点点不同,她凑过去,“阿晚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谢幸晚心里咯噔,看向程颜颜,正准备开口反驳,“颜颜今日举办的梅花宴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正正初雪,是个好兆头。不过往日你可是活泼的很,今日怎么就一直跟旁边这位眼生的姑娘说话?”
谢幸晚程颜颜两人被打断一同看过向说话之人,他坐在顾生旁边,长的很好看,但跟顾生是两个风格,顾生散发冷气,这人是热情洋溢。
顾生闻言也看着她,谢幸晚躲不过只好对他一笑就继续装着端庄大方。
“这姑娘是忠义侯府的谢幸晚谢小姐,往日里没在京里,昨日才回来。她不熟悉今天来的这些人,我就拉着她给她一一介绍。不过你与顾生倒是这么多年形影不离,怎么还不让我与阿晚在一块说说话吗?”程颜颜向来牙尖嘴利,迅速反击。
问话这人名叫青山,家里父亲是当今的尚书大人,自己又管着京里的禁军,名字文雅,但却时时愿意扮作花花公子的样子,风流的很。顾生是顺毅侯府世子,家里嫡出庶出就他一个人,程颜颜与青山和顾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程颜颜与青山又是一对欢喜冤家,你说我一句我刺你一句顾生早已经习惯。
谢幸晚却不想很想搅和到他们三人之间去,她向来不喜欢复杂的关系,她观察到这两人说话间,已经有几家小姐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她借着喝水用袖子挡着,心里才微微舒服些。
“早年间我与谢小姐好像见过一面,可还记得?”顾生看她一直喝水,觉得好笑,也不准备放过她。他向来记性不错,他一看这身衣服,就想起这是来几年前他从郊外带回城里的姑娘,不过她那时候狼狈的很,脸都是花着的。
谢幸晚这会喝水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好强装镇定的对顾生一笑,“多谢当日顾小侯爷的帮忙,幸晚一直想登门道谢,奈何后面生病,昨天才回京,小侯爷多包涵。”
顾生笑笑,不可置否,但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青山多了解顾生,他向来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有过多来往,主动去询问谢幸晚,却是头一次了,宴会人多并不好询问,只好悄悄说:“好啊顾生,背着我在外面认识这么好看的姑娘,你平日里高傲的很,今儿怎么想着跟人家搭话,等着吧,你算是把她推上了风尖。”
顾生摩挲着里的杯子,心里觉得好笑,他虽然并不了解谢幸晚,但在他看来,谢幸晚可不同于其他在场的女子,她可聪明的很。
程颜颜一看三人帮的大哥跟谢幸晚居然认识,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现在就扒过去问清楚他俩的过往,奈何在座的人太多了,并不好开口。
谢幸晚察觉到周围越发炽热的目光,只觉得头疼,心里只觉得从小不爱出门真真是她这辈子养成的最好的习惯。
青山担心的也并不错,顾生无论家世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这些年洁身自好,早已成了许多人梦想的好归属。这些年还是他第一次愿意自己同一位姑娘扯上关系,一看这场面,便有人坐不住了。
“谢小姐既然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不如我们就将第一个作诗的机会给她吧,我们往些年一直在,往后等等也不怕的。”
谢幸晚一听只觉得头了,心里暗暗叹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今天回家定要吃顿好吃的奖励一下自己今天的辛苦。
她对着那小姐一笑,“不用管我的,我向来是不会什么诗词的,我小时候并不学这些,只同祖父学习了几年兵法,若是小姐于兵书有什么想了解的倒是可以来问我,诗词的话,却是我要向各位学习了。”
问话的小姐闻之一噎,实在没想到谢幸晚能这么直接的说自己不会,不觉有些堂皇,更觉得不相信,本来是想来打听情敌深浅,这什么都没了解到,有些不甘心,本想再接再厉逼着谢幸晚来一次,程颜颜笑着接过去话,“阿晚确是不怎么了解的,今儿咱们就放过她吧,也让她先看看,大家觉得如何?”
主人家都发话了,也只得揭过去。宴会正式开始,谢幸晚松了口气,可算打发完了,心里觉得这些宴会实在无聊,只好装作认真听着一句接一句的诗词,其实早已经神游天外。
顾生看着谢幸晚,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其实如果她今天不穿这身衣裳,顾生认出她还是得费一些功夫,不过,她是忠义侯府唯一的女儿,怎会落到那种境地?
青山一看好友看出神的样子,心中的八卦就按耐不住了,趁着大家都在忙着传词,又凑过去“这谢幸晚就这么特殊让你上心至此?别盯着人家看了,看着姑娘也算是挺聪明,怎么往日没听你说过?”
顾生回过神,喝口茶,轻描淡写道“其实我与她并不熟悉。”青山不相信,心中还有一种被好友抛弃的落寞感,“你可别重色轻友,有什么事得告诉我我来帮你出主意。”
顾生闻言惊诧,“我来问你感情上的主意?是我疯了还是你太有自信?”青山并不气馁,“不过我瞧这谢幸晚也到了年龄,从前不怎么出门大家还不认识她,如今全是在京里露了脸,你若真的有意,可得抓点紧,听说她家就她一个孩子,宝贝着呢。”
青山说完,其实并没想得到顾生的回复,顾生这人从小到大就很有自己的主意,也没见到他对什么人真正上心过,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听见旁边顾生说“是得好好想想了。”青山以为是幻听,再想继续打听,顾生却什么也不说了。
青山以为顾生的想想是怎么表达对一个姑娘的喜欢让她家里同意然后提亲,顾生实际的想想是有点想搞清楚当年的事。
两人就这样结下了误会,青山觉得自己这好友从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反倒自己算是身经百战,便想着私底下要帮帮他。
宴会结束在晚上,谢幸晚只觉得这大抵是世上最辛苦的事了,与程颜颜道别后就回府。一进到自己屋里,谢幸晚才彻底放松下来,她身子畏寒,自小到大冬天就很容易感染风寒,屋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她坐在躺椅上,明朗递给她热茶,喝了一口才觉得整个身子舒服了下来。
总算可以休息了,她拿起昨晚上没看完的本子继续看起来。
明朗看自家小姐又陷进书中,贴心的关门出去了。其实谢幸晚的心思早已经从书飘到了宴上的顾生身上,她不自觉捏紧了书,他原来还记得你啊,谢幸晚。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