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颗痣
楼下的人忙碌完很快离开，整栋别墅都安静下来。远远地一束车灯划破黑暗，车辆停在楼下，阿九很快打开车门，从后备箱里拿出轮椅。
莫小念犹豫再三，还是飞快地跑了下去。穆未宸懒散地靠在车座上，虽然还是满脸漫不经心，唇角一抹温和的笑意却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松弛了许多。
“有些凉了，怎么不穿件外套下来？”
莫小念愕然看向他，这才发现他带着蓝牙耳机，愣了几秒便忙往后退了几步，装作赏花。
“桂花这么早就开了吗？”穆未宸的声音忽然在身后不远处响起，莫小念吓了一跳，转头的时候才看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车上下来，轮椅悄无声息滑行过来。
见她立即垂头后退，阿九忍不住提醒，“穆先生在和你说话！”
莫小念闻言抬头疑惑地看着穆未宸，确定他的耳机已经取下来，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很快地说：“还没有！估计再有两周才能开。”
穆未宸没有说话，轮椅载着他悄无声息地进去。莫小念简直要疑心自己幻听。阿九小声说：“七少喜欢桂花。”
莫小念忙追了进去，“我也喜欢！吃法很多的！”
阿九脚步微顿，一言难尽地回头看她一眼。
莫小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呐呐道：“这房子周闻有不少桂花树。”
“莫家还是下了一番工夫的。”穆未宸抬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莫恒是不是跟你说，这么大的花园也需要不少人打理。”
莫小念老老实实点头，“我正不知道怎么跟您说……”
穆未宸讥诮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便自顾按动轮椅上了电梯。
莫小念犹豫好久，自己爬楼梯走到二楼。诚如穆未宸所说，莫家真的是下了功夫，这栋别墅很大，但整个二楼就只有一个卧室、一个书房和三间儿童房，一副考虑周到的样子。
虽然今天穆未宸似乎突然和气起来，但是一靠近这里，她还是忍不住想起差点被淹死在浴缸里的恐惧和屈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敲开房门。
开门的是阿九，不等她开口便径直走出来下楼。看着敞开的房门，莫小念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穆先生，如果您同意莫家派人来我就得在这里打地铺！如果您有别的安排，我从这里拿一床被子去别的房间！”
莫小念一口气说完，却久久没听到回应。
穆未宸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门半开着，轮椅挡在门后，外面的人既进不来也看不到他。但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莫小念紧紧闭着眼睛一副行将就义振臂高呼的表情，清清楚楚看到她一口气讲完就连呼吸都屏住，憋红了脸。
穆未宸恍惚了一下，眼前晃过一张也是这样红彤彤的小脸儿，但也只是一瞬，眼底的一抹怀恋与温柔便全都散去。
莫小念听到轮椅打滑的声音，才忙睁开眼睛，跑到虚掩着的门边有些焦急地敲门，“穆先生，你没事……”
话音未落，虚掩着的门悄无声息滑开，穆未宸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坐在轮椅上。
莫小念猛地转身，右胳膊横在眼前，左手却伸向他，“地上有水，太滑了，你借点力就能出来！”
穆未宸瞳孔骤缩，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朝怀里一带，莫小念迎面扑坐在他腿上！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出口，穆未宸已经扳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对着自己露出修长的脖颈。
白皙的皮肤上，一颗浅红色的痣赫然撞进眼帘，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穆未宸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就明白了阿九为什么会帮她说话。
哪怕明知道那个人不是她，哪怕只是相同位置的一颗痣，却也令人忍不住心软。
“穆、穆先生……”莫小念又羞又怕，话都说不利索，“我今天、今天没有给您下药……不是，我是说今天莫家没有让我给您什么吃的，您是不是在外面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能找到医生吗？”
她没有得到回应。身后的男人保持着按住她头颈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呼吸有些急促，呼出的热气都扑在她脖颈上，让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时间好像凝固住了一般，莫小念没控制住，眼泪掉了下来。
“你吃过晚饭了吗？”穆未宸忽然松开她，语气虽然很淡，却足以令莫小念战战兢兢的情绪稍微缓和下来。
“没、没有。”实际上，她上一次吃饭，还是昨天婚礼开始前。或许是因为一直太紧张，也没觉得有多饿，但穆未宸这么一问，她肚子马上就“叽咕”响了一声，莫小念的脸一下子就烧红了。
“冰箱里应该有东西，我去煮！”莫小念迟疑着问：“您要吃一点吗？”
穆未宸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久久才微微颔首。
“那我煮好叫您，您有什么忌口的吗？”见穆未宸摇头，莫小念一路小跑着奔向楼梯，跑到一半又折了回来，迟疑地问：“需要我帮您拿衣服吗？”
穆未宸没说话，安安静静看着她。莫小念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仓皇地说：“我请阿九先生来帮您！”
“我只是半瘫，不是全瘫。”穆未宸轻嗤一声。
莫小念以为自己戳到他的痛处，连连道歉，赶紧下楼。阿九听到她在厨房忙碌的动静，出来查看。
莫小念正在烧开水，转头看到他，有点紧张，咽下口水问：“我准备煮碗面，穆先生也饿了，你要来点儿吗？”
阿九没回答，默默看了片刻，转身上楼。楼上依旧只开了一盏小灯，穆未宸换了一身米色家居服，正站在窗户边上朝外面看。
这一片别墅入住率不高，窗外只有零星灯光，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但穆未宸却很入神。
阿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七少，您也看到莫小姐的那颗痣了？”
“嗯。”穆未宸忽然轻笑，“你说莫家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