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不知不觉又走了一段路了，清欢转过一个阁楼，听到一片浓荫深处传来一阵悦耳的古琴声，便停下了脚步倾听着。高台之上飘下琴瑟之音，那样的悠扬清激，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那样的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那样的清寒高贵，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琴声委婉却又刚毅，涓涓而来，汩汩韵味，如高山，如流水，潺潺铮铮。琴声紧，则若急雨敲阶，琴声缓，则如细雨抚桐；张扬似朔风吹雪，舒展如微风拂柳。飘逸时，会使你仿佛看见云裳仙子翩然起舞，舞着飞旋的衣袂与玄妙的身姿。时而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

她踮起脚尖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双手缓缓落于琴上，轻挑慢捻，看似随意实则功力深厚，尤其是在曲子高潮的那一段，隐隐可以看出弹奏的人手腕灵活的翻转，袖子被撩起的清风鼓荡，翩若仙人。

    清欢循声往前走近了几步，抬头看到一个石头的拱门，上书“秋枫山庄”四个大字。再往里面看去，一个小小的池塘，夏天的荷叶密密地铺在池塘上，鲜艳粉色的花朵从一碧如洗的叶子中钻出来，顺着花朵盛开的方向看过去，有一座八角凉亭，亭子的四，周围着一抹清凉的淡蓝色透明纱帐，而纱帐的中央，端坐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清欢再次轻轻走近来到池塘边，古琴声更加清晰起来，人也更加清晰起来。

亭内的几案上，缕空琉璃盏内青烟袅袅，散发着清雅的荷香，循着优美的古琴声，透过那隔着淡蓝色纱帘，若隐若现地可以看到一位白衣男子正坐在一架古琴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拔动琴弦。纱帐里侧对清欢的男子，年约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身白衣是光滑而柔软的云色锦袍，银丝精绣的纹络顺着斜襟一路延展，轻灵而不失典雅，腰间的玉色腰带上缀着两粒圆润如月的珍珠。

他端坐于古琴台上，身上的散发出独有的气质，一头如墨的乌发有如瀑布轻轻披落在肩上，散发着暧昧而又迷人的气息。黑色的冰眸闪着平静的光芒，似有万千星辉流转。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触琴弦，空灵绝妙的乐声便从指间泻了出来。宛若春风拂面的温柔细腻，像极池中夏荷的净心澈骨，好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又好像林间鸟儿的辗转呢喃。突然曲风一转，琴声变得铿锵刚毅起来，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震动着人的心弦。掠过琴弦的手指偶尔抚过被风吹落的额发，脸上一派淡漠平和，看上去宁静而端庄。夏季的微风轻轻吹动绕着亭子的淡蓝纱帐，里面的白衣男子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纱，恍若天人。

    “额……弹的是高山流水。”清欢在心中轻轻的和着曲调。这悠扬的琴声像是梦魇一般狠狠的攫住了清欢的心。“高山流水”这可是她前世最喜欢的古琴名曲，此刻却在异世突然听到，映衬着眼前古朴幽雅的庭园，她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苏杭园林之中，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

    不过身为特工，清欢的定力和心智控制力远超常人，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脑子飞快的思索起来。“高山流水”这首曲子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这个时空也有这首名曲还是这个男人也不属于这里？ 如果他也是穿越的，那么是否也是为了飞龙图腾而来？

    一时间，清欢的脑中转过了无数念头，想不到一首曲子也能引来如此多的疑问，她忍不住的苦笑了一下。再看向那个白衣男子的眼光已经没有了可能是“老乡”的惊喜，更多的是深深的戒备与警惕。毕竟在清欢的心中，国家安全局S级别的任务远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这次自己强行穿越过来所消耗的能量很长时间内都是无法恢复的，所以极有可能是胜则生败即亡。

    想到自己临出来执行任务时同事们殷切的眼神，清欢不由得又有点走神了，时间很紧迫，想想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自己的无所事事，她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和焦躁。清欢目光定定的出神了半天，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正在愣愣的盯着那个白衣男子，颇有些失态，不过幸好这个“秋枫山庄”罕有人至，也不会落人笑柄。

    只是那个白衣男子很奇怪，突然被一个女子盯着看了半天，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依旧一副冷玉雕琢的样子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清欢回过神儿来，也发现了自己刚才的失礼，刚想开口向白衣男子道歉，谁知那男子似乎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心里不免有点不自在，只等他一曲弹罢，才轻轻的问道：“请问公子弹奏的可是《高山流水》？”

    白衣男子听了却没有抬头，仍旧低头抚琴又重新开始弹了起来，好像眼前的女子不存在一般。清欢这下有点火气了，但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小情绪，仔细的倾听了起来。这次连清欢都能听出来，这个白衣男子弹奏的技巧虽然十分高超，但是他的“高山流水”在音律上却有几处极小的谬误，整曲的意境更是与原作大相径庭。清欢刚才是因为走神以及初闻故乡名曲的震惊，所以没有听出来，这次清欢听白衣男子重弹时才感觉到有些别扭的地方。

想到白衣男子刚才对自己的不理不睬，清欢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大声的说到： “开端希音域应不竭的跳跃，使人感到虚无缥缈，有时又重重低音时隐时现，让人仿佛看到了一位长须白发的长者操琴于寰宇山川之间，挽着高高的发髻。髻后的长发与琴声随风飘荡；此时寰宇间布满大雾，面临宏伟的泰山和延绵的长江宏伟而稳重，滔滔的流水宽广浩大，宛如无边的大海一般，仿佛寰宇之间就只有操琴者一人。而你的琴声中有一小节感到从前面一段的乐曲中跳了出来，声音反而变得清亮，开端活泼晴明起来，给人一种愉悦的心境，仿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然后还有一小串清脆的琴声仿佛泉水流过小溪一样，琴声变得舒缓，与之前的气象不合，仿佛是侧立于溪旁，静静的观赏着徐徐地溪流，让人感到十分的静谧安心，好象也与这天然合为一体。上阙尾部五声音阶的音符应该略有跳动以顿音弹出来，加上左手轻微揉颤是整个上阙的点睛之笔，像你这样僵硬的弹出来，根本就是没有生命的律动。下阙本来在旋律处理上应该是由慢到快，关键是大指划弦后和中指的连接一定要要连绵流畅，像你这样的断音处理哪里象流水，倒象是被石头堵住了的死水一潭，我看这曲子就不要叫高山流水了，改做一潭死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