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楼急霜
他甚至在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去做个智力测试。
谢识归拍拍他的后背：“没关系，你只是不擅长打游戏而已。”
“嗯。”沈欲雪有被安慰到，他抬起头，又笑了起来。
沈庭芳看着他们，恍惚想到了自己与楼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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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戏园是沈庭芳唱戏的地方，梅春班是他长大的地方，他双亲皆死在了日本人刀下，是班主把他带回来养大的。
他本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的唱大戏，但后来世道越来越乱，到处都是人扯竿子起义，班主便带着他们回了北平，初到六安戏园，沈庭芳就来了一出霸王别姬，直把自己唱成了这戏园子的招牌。
沈庭芳人也清高，从不接谁茶应谁的邀，一天一场戏，唱罢就退场，从不拿正眼瞧那些想捧他角儿的达官贵人。
人们都道，这便是戏子无情。
那日他唱完戏，从园子后门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跟破了洞的大棉袄似的，直扑扑往下掉雪点子。
路灯隔老远才有一个，昏昏暗暗的，这样清寒的夜里，路上连几个行人都没有，沈庭芳裹紧了身上衣裳，往家里赶去。
北平城里多的是胡同巷口，沈庭芳刚刚走进一个巷子里，便被一个人按在了墙上。
那人冷声问道：“做什么的？”
沈庭芳后背生凉，不适的动了动，借着地上月光映出的雪色去看那人，只记住了他沉静如什刹海湖般的眼睛：“六安戏园梅春班，沈庭芳。”
那人笑了起来：“等你好久了，沈庭芳。”
那人便是楼急霜。
沈庭芳至今记得他那番话：“你不肯应邀接帖来见我，我便只好出此下策来见你了。”
楼急霜松开了他，沈庭芳拍去肩上落下的雪，不欲理他，转身要走。
楼急霜道：“虽然唐突了，但我叫楼急霜。”
沈庭芳冲他挥挥手，走了。
此后无数个夜里，楼急霜都会在这里等着沈庭芳，两个人有时会说几句话，有时一句话也不说，楼急霜会把他送到家，再自己转身走回去。
渐渐的沈庭芳也知道了楼急霜的身份，他是北平城里有名的大军阀楼晏的儿子，难怪行事作风一股子土匪味。
沈庭芳知道了，也只是这样想着。
后来慢慢的，日本人打了过来，北平城里仍旧一派和平的假象，总有人抽烟、看戏、嫖娼、纸醉金迷，他跟楼急霜的见面却越来越少，楼急霜说，他要去前线。
楼急霜走前的那几天，沈庭芳没去唱戏，而是日日待在他的小院里陪他。
楼急霜这人虽浑，但骨子里却意外的循礼，便是沈庭芳说了不在意，他还是死守旧礼，不曾逾矩一步。
不过现在想想，那应当不是他什么古板迂腐，他是珍重他，不想轻践对待他，但只是可惜了，沈庭芳死前也不曾与他牵过几次手。
没有三媒六证，只有一纸手抄婚书，不止楼急霜的父亲楼晏反对这门亲事，世人都反对。
沈庭芳只是一介戏子，就算他是名伶，那也是最下等人，怎可配楼急霜正妻之位？
但这终身他们还是私定了，沈庭芳拿着楼急霜给的保证，重回了六安戏园，楼急霜带着对沈庭芳的思恋，奔去了前线的战场。
楼急霜走后不久，日本人就打来了北平城。北平沦陷，那自欺欺人的假象都成了笑话，沈庭芳的戏仍旧唱着，只是大多从那些情情爱爱换成了精忠报国一类的。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沈庭芳劝着班主赶紧收拾家当逃了北平，班主犹豫不决时却接到了消息，日军大佐西村想听沈庭芳重唱一次霸王别姬。
沈庭芳欣然应了。
因为彼时一群革命者也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利用这次机会，炸死西村。
班主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北平，沈庭芳在场上唱着最后一场霸王别姬时，戏园子里所有无辜人都已经被安排撤离了，沈庭芳的虞姬自刎是他们约好的信号，他倒下那刻，革命者们引爆了埋好的炸药，他们看见了，沈庭芳在火光里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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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呢？”
沈欲雪叫回了沈庭芳的万千思绪。
他道：“没什么，感觉你跟谢先生关系很好。”
沈欲雪道：“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可以说是我在人间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沈庭芳笑笑。
沈欲雪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跟那爱人见面的！”
沈庭芳点头道：“谢谢。”
第二日一早，沈欲雪就急吼吼的回了地府。
一进天子殿他就问钟馗：“大人可否让我看看生死薄？”
钟馗一怔：“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沈欲雪道：“我昨日遇见一个鬼，乃是民国人士，他迟迟不肯前来投胎，本是想等待他心爱之人的消息，后来不知不觉沉睡了百年，又突然醒了，我想来看看你这能不能帮忙查一下？”
钟馗一瞪：“你当我这是什么，一个死了百年的鬼想查就能查吗？”
沈欲雪只好撒泼打滚：“行不行嘛，行不行嘛，我都信誓旦旦的答应人家了，你让我这样无功而返，很丢我的脸的……”
他不停的缠着钟馗，钟馗压下险险飞起的嘴角，咳了两声一派正经道：“给你查就是了。”
沈欲雪大叫好耶，钟馗则是打开了生死薄，一页一页的翻着。
沈欲雪等的心焦，不由道：“地府应该也与时俱进一下，引进一下人间的高科技，把这些信息都输到电脑里，一查就有了。”
钟馗不紧不慢的瞥了一眼沈欲雪，沈欲雪立马乖乖闭了嘴。
钟馗道：“查到了，楼急霜，民国十一年生人士，卒于四十七年，该寿三十六，非是善终，死于沙场，咦，奇怪，他竟也没有投胎转世，他这一脉自他这里竟就断了……”
沈欲雪道：“他也没转世？会不会是跟沈庭芳一样，还在人世游荡？”
钟馗道：“对了，忘记与你说了，最近人间很不太平，上次言曹的事你还记得吧？”
沈欲雪点点头：“记得呢。”
钟馗忧心忡忡道：“无常鬼他们发现言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禁术，他一个新死的鬼，肯定不会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才，我便派了他们去查，结果发现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邪天师教与他的，这禁术以阴鬼自身为饲，可以短时间大幅提升魂力，但待自身燃尽，那鬼便也要魂飞魄散了，此禁术不仅严重扰乱地府秩序，而且也会对阳间人类造成危害，很多年前我就与老魏合力把有关此禁术的书给销毁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又有人找了出来。”
沈欲雪听得一愣：“然后呢？”
钟馗道：“那天师邪的很，老魏亲自出马都没找到人，你在人间行走多，我希望你能多留意一下，有什么不对赶紧上报。”
沈欲雪点点头：“那什么，您这里有没有什么GPS定位啥的，能不能查一下楼急霜的鬼魂现在在哪里嘛？”
钟馗吼道：“滚！”
沈欲雪被他赶出了天子殿。
看着沈欲雪远去的背影，钟馗忍不住想到，他要不要也去搞搞人间的那什么高科技？
沈欲雪慢慢悠悠的出了地府，进了双湖小区的电梯。
电梯里人不多，只有两个老人带一个孩子，沈欲雪按下了6楼的键，门即将关上那刻挤进来两个女生。
一个穿着浅绿色无袖连衣裙，长发飘飘，一个穿着低胸吊带，配牛仔裤，看着很是辣妹。
那两个老人似乎认得她们，上前道：“哎呦，阿贞阿心，放假回来了啊？”
绿裙女孩尹文贞笑道：“是啊，今天小宝怎么没有上学？”
老奶奶道：“早上吃坏了肚子，我跟他爷爷带他去看病了。”
单心摸摸那小男孩的头，问道：“有没有感觉好点？”
小男孩生了病，人也无精打采的：“谢谢姐姐，好多了。”
叮——
电梯停在了五楼，两位老人带着小男孩出去了，电梯继续向上。
尹文贞道：“心心，这次真的只有你能救我了……”
单心道：“回去再说。”
她话音刚落，电梯就到了六楼，她们转身出去了，沈欲雪也跟着出去了，并且是她们同一个方向。
尹文贞回头看一眼沈欲雪，然后转过去同单心说什么，单心听完也回头看沈欲雪，这让沈欲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快到谢识归家时，那两个女孩停下了。
单心冷冷看着沈欲雪：“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沈欲雪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当成了跟踪女生的变态，他赶紧道：“我没有跟着你们，我也住这里的！”
尹文贞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根本没有见过你，你还说你不是在跟踪我们！”
她们是本地艺术学院的大学生，虽然学校离家不远，但因为平时课业繁忙，很少有机会回家，并没有见过沈欲雪。
沈欲雪欲哭无泪：“我真的住在这里。”
说着，他就快步走到谢识归家，用力敲了敲门，早上走的太急，他忘记带钥匙了。
很快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她们从没见过的帅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