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车，自己走回去
楚夜明带着秦一一赶到离学校只有一公里远的一个垃圾站点。
一个头顶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枪，他的身后是一辆破旧的吉普。
看起来像是随时要跑路。
他的身前，跪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手在滴血，一个裤腿渗血。
秦一一猜测，这两个就是跟她组队的另外两名游戏队友了。
见到她跟楚夜明，地中海男人将枪口缓缓指向她，再一寸一寸偏移，最终定格在楚夜明头上。
而地上的两名年轻人，原本因为受伤了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瞬间慌乱起来。
“老大！”
“老大！”
楚夜明毫无波澜的眸子只是淡淡扫过地上的俩人，那眼神，似在看一样无关紧要的东西。
在见到楚夜明这一面的刹那，“嘭”的一声，秦一一只觉得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些情愫破土而出。
脑海里的画面一幕幕闪过，瞬息万变。
同样清冷的眸子，同样英朗的面部轮廓，宽阔温暖的胸膛，令人心安的沉稳心跳。
“到我身后去。”
楚夜明的声音将她从幻觉中拉回现实，她脚步有些虚浮，好歹还是挪到了他身后。
地中海男人嗤笑一声，似在嘲笑楚夜明的不自量力。
“楚夜明，今日是你自己要来找死，可不怪我。”
男人凶狠的眼神在对上身后因好奇而伸出脑袋的秦一一时，被她眼里那一股懵懂无知的天真所触动。
一瞬间，男人的眸子闪过一抹疼痛。
下一刻，他恢复了凶神恶煞的表情，将枪口对准挡在前面的楚夜明，“是你设计误导我女儿去勾/引傅爷，让她以为攀上傅爷这座大山，就能救我。”
“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为什么要将她扯进来？”
“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她被傅爷折磨致死！”
“今天，我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就在男人准备扣动扳机时，楚夜明嘴角弯起一抹弧度，随着他一个响指，周围花草树木的摇动变得缓慢，风吹过人的发丝时，发丝一点一点扬起，变成一个个慢动作。
楚夜明侧身，一手拉过秦一一，此时男人也已经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飞出来，只来得及擦过秦一一的脸颊。
楚夜明又打了个响指，时间恢复正常流动。
在所有人还在适应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幻时，楚夜明一个就地抬腿打掉地中海男人手中的枪。
地中海男人第一反应便是去捡地上的枪。
跪着的两个楚夜明的手下反应更快，腿没受伤的那个直接一个扫堂腿将脚边的枪踢远，手没受伤的反手便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双方的局势瞬间颠倒过来。
“别弄死了，留口气。”
楚夜明漫不经心地开口，掐住地中海脖子的年轻男人手中力道松了松。
“你流血了。”
楚夜明将目光转到秦一一脸上，指尖抚上她被子弹擦破皮的地方，在眼尾向下一点。
他的目光专注，似在探究，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势要将秦一一眼底的秘密探个究竟。
而秦一一被他眼里的认真吸引，定定站着，不敢移动分毫。
有那么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似乎要挣脱秦一一心底的牢笼。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秦一一身后响起。
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傅季辞站定在秦一一身侧之前，楚夜明的手指早就从秦一一脸上挪开。
秦一一呼了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她整理好情绪，对面上微怒的傅季辞展开笑颜，“你来辣。”
灵动活泼的语调，傅季辞就算再这么气恼，也不忍心在这时候发作。
他冷硬的面容柔和下来，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个“嗯”字，算是与她暂时言和。
只是，视线在触及到她脸上的伤时，他的怒气蹭蹭上涨，再也压抑不住。
一把捞过秦一一的腰，他将她抱起，转身便要离开。
“喂。”
楚夜明叫住他。
傅季辞身形不动，微微侧首，“你是在叫我吗？”
这个男人，之前在医院见过一面，他有印象。
因为，小家伙似乎对这个男人格外关注。
“不然呢？”楚夜明并没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不妥，他恢复了他一贯的毒舌作风，“这荒郊野岭的，我不叫你我叫鬼吗？”
“有事？”
傅季辞没什么耐心，他只想赶快将身后那个没礼貌的小屁孩打发掉。
多待一秒，怀抱里的小家伙那目光便巴巴往他身后张望。
这令他心头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这老家伙是孙贝贝的父亲。”楚夜明说着抬腿踢了地中海男人一脚，正中膝盖。
地中海男人的胳膊被掣肘，膝盖被猛地一踢，重心不稳，直接侧摔。
“哟，挺有骨气，叫都没叫一声。”楚夜明自顾自说着风凉话，“就是不知道你女儿孙贝贝被人折磨时，是不是也像你这个父亲一样，骨头这么硬。”
这番话戳中了地中海男人的痛楚，他的手指挠进土壤，指甲缝溢出血，染红了地上的尘土。
他痛苦地低嚷，“女儿…我的女儿…”
楚夜明只是冷冷看着，眼神轻蔑，似在看一只蝼蚁。
“你的女儿在那个男人手上。想要你女儿，就去求他，看看他会不会大发慈悲将女儿还给你。”
楚夜明蹲下/身，拍了拍地中海男人的脸，动作玩弄，带着一股不屑。
地中海男人瞬间激动起来，“傅爷，他是傅爷？”
他如同死灰的心里燃起一股希望，拽住楚夜明的裤脚，“你的意思是，我女儿没死？她还活着？”
楚夜明抽回自己的裤脚，看到上面沾上男人指缝的血迹，嫌弃地蹙眉。
从马丁靴内摸出一把匕首，撕拉一下割开方才被男人碰过的布料，楚夜明将匕首远远冲着傅季辞指了指。
“问他。”
傅季辞本来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看那个金毛装逼，奈何怀里的小家伙一直拽着他胸口的衬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可怜兮兮。
“你把孙贝贝怎么了？”
小家伙紧张了。
“你信他不信我？”
这个他，指的是那个金毛。
傅季辞内心升起一股挫败感。
即使俩人已经认识有段时间了，甚至有过命的交情，秦一一对他的信任度，也几乎为零。
随便一个金毛，就连绑架过她的无名女，都能让她对他产生怀疑。
秦一一搂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吞吞吐吐，“也…不是。”
“那…你跟那个地中海大叔解释一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因为秦一一没有父母，所以，她对于楚夜明的这一套，格外受用。
傅季辞知道她内心所想，不免动容。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没有全然听信金毛他们的一面之词。
意识到这点，傅季辞到底松了口，“如果你今日能活下来，他日自然就会见到她。”
他从始至终没有转身，但这话是对谁说的，又是何意，懂的人都懂。
秦一一细细琢磨了一番，担忧的眸子在投向楚夜明时，与对方玩味的目光正好对上。
她匆忙别开目光，将脑袋埋回到傅季辞的胸膛。
傅季辞见她这副模样，胸口堵得慌。
明明人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心却不知飘到哪个野男人身上。
目睹傅季辞抱着秦一一离开，楚夜明的心里忽然一阵空落落的。
他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不解。
他对秦一一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他接近秦一一，不过是…
所以，他在失落什么？
在视线触及到地上试图挣扎的地中海男人时，他一脚踩上男人的后背，狠狠碾了两下。
“老家伙，算你走运，捡回了一条命。”
傅季辞临走前的那句话，他不可能听不懂。
看来，计划有变，他得再筹谋一番。
车里，白启在驾驶座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后座上的傅季辞薄唇紧抿，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从后视镜对上白启躲闪的眼，突然间露出一抹笑容。
白启心里“咯噔”一下。
不得了。
这种时候，傅爷的这个举动，往往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白启。”
傅季辞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听在白启耳里，形同鬼畜。
“傅…傅爷…”
“我发誓，我真的有交代秦小姐下了课别乱跑。傅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听着白启的讨饶，秦一一实在过意不去。
大白这傻瓜蛋子人是傻了点，但对她特别照顾，心眼也不坏。
还讨爷爷欢心。
她三番两次害他被傅季辞罚，怎么着也要护他一次。
于是，她从车门边往傅季辞那边挪了挪，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求情，“我可以为大白作证，他有叮嘱我，是我自己忘了。”
傅季辞手腕动了动，避开了她的碰触，“你没资格为他作证，你是当事人。”
额，这样吗？
秦一一朝白启投了个同情的目光，闭麦了。
白启眼里刚燃起的光瞬间熄灭。
傅季辞注意到他俩的互动，心思转了转，终究不想在人前拂了小家伙的面子。
“开车。”
白启得了他的令，知道自己这次是躲过了。
他麻溜地启动车子，脚下油门一踩，生怕傅季辞改变主意。
秦一一为傅季辞给她面子而欢喜，双脚欢闹地扑腾了两下，表示自己的喜悦。
傅季辞见她孩子气的举动，心中柔软了一片。
他倾身过去，指腹抵着她脸上破皮的伤口，低声哄着问她，“疼吗？”
秦一一小幅度地缩了缩脖子。
他的指腹冰凉，她有一点儿不适应。
“不疼。”
“小家伙，嘴硬。”
傅季辞只当她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喊疼。
这伤一看就是子弹擦过的痕迹。
小家伙还算有点眼色，但不多。
但这一点点眼色傅季辞也足够受用，“乖，疼的话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等到家了再给你处理伤口。”
秦一一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不了。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当长眠。”
傅季辞脸一黑。
白启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颤。
良久，傅季辞再度出声，“停车。”
生硬的语气让白启不敢丝毫怠慢。
车停了。
“下车，自己走回去。”
秦一一震惊了。
傅季辞竟然这么没品？要她自己走回去？
尼玛的。
她想骂人。
气归气，但车是傅季辞的，他有权利这么做，她没权利赖在他车上。
手刚拉上开门旋钮，身侧传来傅季辞压抑的低吼，“你又要去哪？”
她扭头，又气又好笑，“不是你赶我下车？”
回答她的，是驾驶座响起的开门声，还有白启认命般的叹息，“秦小姐，听我说。”
白启下了车，关门之前，深深看了后座的秦一一/一眼，“傅爷赶的是我。”
这时，副驾驶的门开了，一道身影绕到驾驶座，上车，关车门。
黑凤降下车窗，面带微笑，朝外面的白启挥了挥手，“别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