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考验
醉仙楼,外。
近三十名读书人席地而坐,静候大师兄出来。
“你们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师傅说了不可以随便收徒,你们就算是拜师,大师兄也不会答应的。”
“都走吧,我在私塾教学,也不过是孩子,师傅也不过才刚开始开院讲学,大师兄是不会收你们的。”
王龙溪站在台阶上,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可他们一人都不听。
拜师,是铁了心了。
大师兄不收,那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待大师兄收下自己。
三十人闭目养神,对王龙溪的话置若罔闻。
“少爷,您快点儿啊,把官府的人招来了,到时候真的说不清了!”
厢房内,秦受焦急的催促朱裕。
“你急什么!大师兄要有大师兄的架子,否则不是被一眼看破了!”
朱裕腿肚子一个劲儿的打颤,但相比于之前已经好多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饿的,但朱裕的心中压根儿就没底。
一个王龙溪,能应付。
但一群怎么应付?
那些读书人的心眼儿比糠萝卜都要多,一个不慎就会被看破。
可是不见不行,秦受说的话也没毛病,把官府的人招来,一下就暴露。
推门走出厢房,朱裕才感觉到事情闹大了。
醉仙楼内居然没客人。
不光如此,那些丫头们也换上了粗布衣衫。
秦妈取下了以前最喜欢的头饰,像个温柔的母亲在楼梯口,牵着焦柔与其他女子。
“朱公子。”
秦妈带头行礼,其余人起身高呼。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做生意了吗?”
朱裕难以置信的询问。
楼下高台上的舞女而今也都换上了杂役的衣服,正在擦桌子。
秦妈笑道:“朱公子说得对,我们要随心而行,这些外物只会影响我们。”
“那你们怎么生活?”
“我们打算把这里改成酒楼。”
“你们玩儿真的啊!?”
听到这个回答,朱裕登时炸毛了,嘶喊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难道你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干的活儿吗?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怎么让别人看得起你们?必须做!而且大胆的做!我告诉你们,工作没有贵贱之分,谁敢图谋不轨,打他!谁敢看不起你们,打他!无论别人怎么说,你们得坚持本心,你们得从一而终啊!”
劝从良?
不是。
朱裕是真怕醉仙楼改行。
到时候自己暴露,人家因为自己改行,罪过就大了。
话音落下,秦妈等人都凝视着朱裕。
灼热的目光,好像要将朱裕烤熟。
半晌,秦妈拍了拍手,高声道:“对!我早就看够这些混账了!咱们以后就是卖艺不卖身,朱公子说得对,日后谁敢欺负我们,就要反抗,大家都是赚钱吃饭的,谁瞧不起谁啊!”
“对,我支持朱公子。”
“谁要是以后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打死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
秦妈的一句话,曲解朱裕的意思的同时,也带动了所有人的心。
你奶奶的。
我是这个意思?
你少说两句能死?
朱裕咬牙切齿的瞪着秦妈,刚要出言斥责,秦受便拉着他朝外走,催促道:“少爷啊,门外还有人呐,先把门外的解决吧!”
砰。
门被拉开。
朱裕站在正门口,从楼梯上急匆匆的跑下来,气喘如牛。
秦受识趣的退到角落。
“拜见大师兄!”
王龙溪回头看到朱裕,连忙拱手行礼。
“我等参见恩师!”
三十人整齐起身拱手行礼。
莫说这辈子,就是上一世朱裕都没有给这么多人演讲过啊!
这些可全都是读书人。
朱裕登时脑子一片空白。
我是谁。
我在那儿。
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朱裕傻愣在原地,面无表情。
师兄这是怎么了?
王龙溪偷瞄了眼朱裕,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难道是生气了?人不是我带来的啊。”
“师兄,他们是……”
王龙溪刚要解释,朱裕已经麻利的关上了门,回去了。
刹那间,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
刚见面就直接退回去。
这是看不起谁啊!
“恩师!”
一人高呼一声。
“都给我闭嘴!”
话音未落,王龙溪咬牙瞪着那人:“我都说了大师兄不喜欢吵闹,你们还在这里大呼小叫,难道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君子妄不出诸口!君子谨言慎行,你们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拜师的?”
一声斥责,三十来人都低下了头。
确实。
大家都是冲着名号而来。
关于王守仁入室弟子的真才实学,他们都没了解过。
“我明白了,恩师不喜欢吵闹,我们来的人太多,恩师是不会愿意见我们的,我要在这里等!”
“对,我等着,恩师这是考验我们!”
“大家都别说话了,也别堵住路,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忽然,其中一人自以为是的感慨一声,其余人也都随声附和。
接着,他们各自散开,找个位置坐下等待朱裕再出来。
古有柳公权学字,练尽八缸水,那是多长时间的等待。
这等一天又能如何?
眼见如此,王龙溪也皱紧眉头,暗自揣摩:难道是我理解错了意思?师兄的意思只是考验么?
思来想去,他也跟着坐下来等候。
“看到没,王先生是恩师的师弟,他都默认了这个做法,说明咱们这个想法是对的。”
角落,一人瞧见王龙溪坐下,立马感慨自己理解对了朱裕的意思。
若他们知道朱裕的真实想法,也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楼内,朱裕靠在门框上,闭目掩饰眼底的慌乱。
秦妈焦柔等人不明所以,也不敢询问,只能紧张的看着朱裕。
半晌,朱裕仍是一动不动。
“少爷。”
秦受小心翼翼的凑到朱裕的身旁询问。
朱裕压低了嗓音,极小声的问道:“他们……走了吗?”
“没呢,都还在门口坐着。”
“扶我上楼,别说话,我腿软了,动不了了。”
秦受赶忙扶住朱裕的胳膊,两人一步一顿,看似高深莫测的往回走,尽可能不被看出破绽。
直至两人回到厢房,焦柔等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秦妈啧啧称奇:“要不说是入室弟子,你们看看这做派,这么多读书人,一个都瞧不上,我估摸着,他一步一顿,就是在等有人叩门拜师,但到现在为止都没人敢过来!”
“你们谁要是攀上这个高枝,后生无忧啊!”
其余人闻言都点头赞同,痴痴地看向朱裕居住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