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惊悚守魂夜(上)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我终于回到了我的秀岩老家,一座历史悠久民风淳朴的小县城。
秀岩县隶属于辽省,位于辽东半岛的北部。满族人口占全县总人口的8、90%以上,是个“八山半水一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的山区近海县,有辽省四大名山之一的药山;有峰秀松厅,瀑布飞溅的清凉山;有山深潭美的龙潭湾;有高峡平湖罗圈背水库;唐代建筑卧鹿山效圣寺。秀岩又是中国国石之乡,世界玉都。
当我走出熙熙攘攘的站台,漫不经心的走在大马路上,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和孤寂感,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和人头攒动的集市,好似熟悉但却又感觉如此陌生。这些年的经历让我觉得村头的耕地、老槐树下的水井、村西头的那盘石磨才是我真实的生活。
记得那是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头版以大字标题刊出《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报道文章。文章说:“伟大教员最近又一次教导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它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当我看到这篇文章时,心中无比激动,因为我终于可以打破枷锁、冲开束缚,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闯一闯。随即我便和父亲吵了一架,头都没有回,背着行李赌气离开家,离开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也许这就是年轻人喜欢追求自由、愿意出去闯荡的游子性格吧!这一走就是十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就在我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解闷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撞了我一下,我下意识的往旁躲闪。心想谁这么没开眼往人家身上撞,待我看清撞我的这个人时,当即两眼发直,雄性激素飙升、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无比兴奋的勃起。
只见一位身材苗条、穿戴素雅、留着两条麻花辫,清秀可爱的姑娘站在我的面前。她低着头有些害羞的说道:“对不起。”
我略显尴尬的回应道:“没…关…系,是我不小心撞了你。我应该说声对不起。”
女孩绯红着脸连忙解释道:“是我…这事怨我只顾着低头看书没有注意到你,真是对不起。”
此时,我才注意到我的脚下有一本线订本的《资治通鉴》,我弯下腰捡起书,用手拍打掉书上的泥土,递还给女孩。
女孩从我手中接过书,向我点头道了声谢谢,便擦肩而过。我注视着女孩离开的背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推开家门的一瞬间,就看到厅堂内摆放着父亲的灵堂。母亲和姐姐看到我回来,激动的一把抱住我,两个女人靠在我的肩膀放声痛哭,我的眼泪也难以控制,夺眶而出。
时间仿佛被悲伤凝固住了,我们就这样抱着不知道站了多久、哭了多久,像是要把这些年我们家经历过的所有苦难都用泪水彻底地洗刷干净。
我担心母亲的身体,劝了半天她俩才止住了哭声。我和姐姐扶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和肩上的背包,来到父亲的灵堂前上了三株香,跪在父亲的灵柩前磕了三个头,此时我的眼泪又不知不觉的留了下来,母亲和姐姐看到我这样,也抽泣了起来。过了半晌儿,我们三个人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们问了问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我也简明扼要的向他们讲了讲,但萨满女王庙的事情,我却只字未提,怕他们为我担心。我们草草的吃完晚饭,便让姐姐扶着母亲回屋休息,今晚我为父亲守灵。
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去世的人要在家中停尸三天才能下葬,我回来的还是有些晚了,还剩下这最后一夜,姐姐之前已经联系好下葬的人,明天天一亮,帮忙的人就会到家中帮助我们料理后事。
我坐在灵堂旁的椅子上,看着父亲的照片和一闪一闪的长明灯,让我不由自主地沉溺在回忆之中。
父亲是位很正直的人,他生前在地质勘探队工作,主要负责寻找玉矿,在一次爆炸引发的山体滑坡中,他为抢救国家财产,不幸被巨石压断了双腿,单位为此表彰了父亲,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的单位才让只有高中文化的姐姐接了班,在地质勘探队工作。
我凝视着父亲的照片,看着看着,突然间看到照片中父亲的嘴角往上轻轻地挑了挑。
唰——!我整个人的头发都立了起来,这不是幻觉吧?
于是,我赶忙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父亲的照片,他的嘴角此时正微微上翘,感觉好像是在微笑,奶奶地,我真是眼花了吗?也许这照片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是我自己吓自己,没出息!
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半夜十一点整,我缓缓的站起身,点上三根香,举过头顶,在灵堂前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碗中,跪下磕了三个头,拿过“阴阳盆”,随手从厚厚的黄纸中拽出几张黄纸,用火柴点燃一张一张往盆子里放,一边放一边念叨着:“老爸,您一路走好,西南大道您走中间,缺啥买啥,不孝儿子给您送钱了。”
咣当——!一阵大风将屋里的大门吹开,灵堂内布置的帷幔、挽联都被这股来历不明的狂风刮了起来,长明灯也随着狂风在不断的摇曳,晃着周围的景物忽明忽暗,盆内的纸灰被吹得到处都是,我手中未烧完的纸钱也被狂风吹灭。
“啪!”的一声,引魂帆被风吹的贴在了父亲的照片上。我本想上前去把引魂帆拿下,但一想大门还没有关上,还是先关上门,没有风,引魂帆就会自己掉下来。
于是,我三步并成两步,来到门前,使劲把大门关上,顿时狂风戛然而止。
可当我转回头却突然看到,一个人跪在灵堂前,给父亲磕头,然后从厚厚的黄纸中抽出几张,用火柴点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爸,您一路走好,西南大道您走中间,缺啥买啥,不孝儿子给您送钱了。”
当我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我居然看到我自己给父亲烧纸,他娘的!这难道是自画像吗?
有些时候,人会出现似曾做过某事,或是似曾来过某个地方的感觉,但绝不会看着自己干过某事或是跟随自己来过某个地方。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自己,他是独立存在的,不会出现另一个自己,即使是双胞胎也只是长像相近而已,而永远不会是对方。
我虽是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惊呆,但理智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慢慢地靠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当我快要触摸到那个人背影时。
突然,我的背后被人推了一下,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瞧你睡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你也累一天了,快点进屋睡吧!我替你守夜。”
姐姐来到我的身边,一边给父亲上香,一边和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