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骗术
百羊清真大酒楼宾客盈门,初春时节依然昼短夜长,各家酒楼饭店都亮起了辉煌的招牌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何天亮忽然想起了“灯红酒绿”这个词儿。他们一到,立即有服务小姐把他们领到了包厢,看来道士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道士脱掉皮大氅,服务小姐立即接了过去,替他挂在衣架上。道士舒舒服服地坐下,就象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老马在不在?”
“马总在,他还不知道您来了,我一会儿就通知他。”
“算了,你就别告诉他了,一告诉他又要来罗唆。我们还是老三样,你都知道,就是量要少一点,看清楚了,我们只有两个人,量给多了吃不了我就让你帮着吃。”
服务小姐灿然一笑:“您放心,我们一定按两个人的量给您安排。”
道士说:“那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服务小姐提醒他:“您还忘了要酒水。”
道士笑了,说:“你这个小姐真罗唆,不是我忘了,是你忘了,我不是说过,老三样吗?老三样只是个比方,并不是只要三样菜,而是说照过去的老样子来,里面当然包括酒水了。你说说,我过去都喝什么?说对了,我给小费。”
服务小姐说:“小费我们不敢收,您常喝的就是青稞酒,我们这里没有,每一次都得到外面给您买,这我哪能忘了。”
道士说:“不错,没有忘了大哥我的喜好,这样好了,小费你不敢要,过后我给你们老马说说,让他给你加薪,或者提拔你当领班。”
小姐让道士哄得心花怒放,满脸都是光彩,高兴地告诉道士:“今天您要喝青稞酒不用我们到外面买了,马总见您爱喝这种酒,怕您来了临时买不来,就进了一箱,没想到要的客人还挺多,如今已经成了我们酒楼的必备酒了。”
道士说:“完了,这么一来,你们肯定得加价,我又吃亏了。”
小姐说:“那哪能呢,别人加不加价我不敢说,您肯定不给加价。”
道士得意地哈哈大笑:“这还差不多。”
小姐问:“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要是没有我就安排去了。”
道士问何天亮:“你还要什么?”
何天亮说:“我什么也不要,就吃你点的。”
小姐走了之后,何天亮问道士:“我看你跟这里挺熟的,连服务小姐都象是你的朋友。”
道士说:“来过几次,他们总经理老马是伊斯兰,听说了我的中华正气道非要跟我练功不成,我哪敢招惹他,那不是等于钩引人家叛教么?不过我们关系处得还可以,每次来了至少打七折。生意人么,能做到这个份上就得算朋友了。要说到服务小姐,不但这里的服务小姐,任何一个店的服务员我都从不找人家的麻烦。你想想,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出来打工养活自己容易吗?哪一个过得去的家庭能放自己的女儿到外面端盘子洗碗伺候人?再说了,如今的社会人心险恶,小姑娘一个人出来闯荡,处处是危机,步步有陷阱,要活个囫囵人又能挣点钱,真是不易。我最讨厌那些进了酒楼饭店就以为自己真成了上帝的主儿,挑三捡四好象不刁难刁难这些小姑娘就吃亏了似的。他妈的,这样的上帝狗屁不如,真有本事回家给自己老婆使去,给自己的上级领导使去,欺负一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服务员算什么东西?上帝要是这个样儿,早他妈下岗了。”
何天亮见自己问了一句他就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套,肯定是下午那场报告会激起的兴奋还没有降低度数。何天亮知道他确实是那种见了弱者就想掉泪,见了强者就拔腿逃跑的人,自己之所以在监狱众多囚犯里唯有跟他建立了真正的友情,就是觉得他这个心性跟自己对脾气。可是这会儿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何天亮仍然觉得有些包含了嫉妒味道在里面的气恼。
“你也真敢干,设了这么大的骗局,骗了那么多的人,骗了那么多的钱,你还有这么多的得意,真让我替你害怕,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又进去了。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去给你送烟抽。我真服了你了,骗人就跟真的似的。”他自己也感觉自己的话挺恶毒,挺伤人,但也挺解气。
道士对他的话毫不在意,摇头晃脑地说:“告诉你个不传之密,要想让别人相信你,首先你自己得相信自己。骗人的时候你自己首先得当成真的,骗人的时候你自己老想着我这是假的,是骗人的,用不了几下子,自己就得穿帮。”说到这里,反过来问他:“中心的生意怎么样?”
“你还用得着操心中心的生意吗?我算了一下,你今天一下午就骗了两万来块,难怪你经常到这里快活。”
道士“格格”乐着说:“你也太抬举我了,哪能挣那么多。收的门票得给科学宫分百分之三十,还有那些工作人员的工资、打帮工的工资,杂七杂八算下来能闹个五千块就烧高香了。”
“他妈的,你胡说八道一下午就闹了五千块,还敢嫌少。”何天亮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那算什么,那些出点名的所谓大师,哪一个作一场带功报告不闹个十万八万的,我这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再说那些歌星丑星屁星的,跑个码头走个穴,哪一回不骗个十万八万的,我这算什么。”
酒和菜很快都上来了,显然他们得到了优先权。服务小姐一样一样地报着菜名:红焖大虾,珍珠鱼翅,清炖鳖裙,蟹膏泥丸,四样海珍,中间摆了一大盘黄焖羊羔。酒的级别倒不高,就是山丹军马场产的瓶装青稞酒。这种酒何天亮以前喝过,六十五度,入喉就象吞了火球,一直能烧到肠子里。
“来来来,吃吃吃,喝喝喝,不吃不喝是呆鹅。”道士用筷子比划着让何天亮。
何天亮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小子真发了。这就是你的老三样?”
道士摇头晃脑地说:“发没发先不说,有条件享受不享受才是傻瓜。就象你说的,我要是真的又进去了,起码对里面的人可以吹吹我都吃过啥,啥东西是啥滋味对不对?”抬头见何天亮发愣,又说:“吃啊,你怎么了?吃腻了?或者见哥们我事业有成吃醋了?”
何天亮骂了一声:“滚你的蛋,别穷开心了。我心里烦着呢。”骂归骂,还是夹了一块蟹膏嚼了起来。
“这玩艺儿也没啥好吃的,跟咸鸭蛋的蛋黄差不多。”
“你再来一口青稞酒试试。”
何天亮依言抿了一口酒,顿觉齿颐生香,蟹膏经过酒精的催化升华为极其鲜美的感觉,充溢到口鼻肺腑每一个角落。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蟹膏。
“怎么样,蟹膏不是咸鸭蛋吧?”道士甚为得意。
不知为什么,今天何天亮一看见他得意心里就有气,吃着他的蟹膏喝着他的青稞酒,嘴上仍然不饶他:“是不一样,这蟹膏有一股贼腥气。吃这玩艺儿是不是也能增加功力?”
道士抿嘴笑笑:“你这小子,肯定遇上闹心事了,有啥话就说,别老拿我撒气。”
他这一句话象是一根针,刺穿了何天亮这个大气球,何天亮瘪了,说:“你还真说对了,他妈的,我怎么事事不顺,到底我犯了什么煞星。”
“是不是中心的生意不好?我早就说了,别想靠那摊子事发财,顶多能混个饱肚子就不错了。”
何天亮说:“光是生意不好我也不会上火,让我生气的是三立那小子太不够朋友。他把中心的流动资金拿去炒股,结果钻了套子。套就套了吧,我也不怨你,可是这小子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两天没回家,中心也不去了,害得我找了一天也没找着人。”
道士把他的酒杯斟满,满不在乎地说:“就这么点事啊,我还当中心着火烧光了呢。三立那小子你别管他,我看那小子人虽然又硬又倔又不通情理,象茅坑里的陈年臭石头,可是绝对不会干坑你的事。炒股那活儿就跟赌博差球不多,赚了赔,赔了赚,他又不是没炒过股,这点道理哪能不懂。我分析那小子的打算是如果赚了钱,可以到你面前邀邀功,可是如今赔了,钱拿不回来了,他怎么向你交代?又怎么好意思见你?肯定躲到哪个旮旯里面反省呢,过两天想通了就回来了。”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可是我担心那小子别一时想不开出个三长两短的就……”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道士打断了他的话,说:“三立不是那种人,你打他他也不会走那条路。不信你等着看,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他肯定要拄着那根破拐杖在你面前发誓要把钱挣回来,至于他是不是有本事挣回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天亮怎么也想象不出三立会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填黄河、垫汽车轱辘。道士说得对,三立绝不是那种遇上难事一死了之的人。压在他心头的沉重负担让道士三言两语给卸了,道士在他眼里也变得可爱起来,他换了个道士肯定喜欢听的话头:“过去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干这事儿还真有两下子。”
道士果然立即眉飞色舞来了精神:“不是我吹牛,要不是我被关在里面,这几年我早就跟那些大师一样成了国宝。可惜,我起步晚了,再想混出大场面就难了,也只能小打小闹弄几个钱花花。”
何天亮咧咧嘴:“你这还叫小打小闹哇?整个省城都快让你骗翻了。你在台上讲的那些是自己编的还是跟谁学的?”
道士端起酒杯:“来,喝酒。”两人喝了半杯,又都吃了几口菜,道士才说:“咱们俩最大的区别你知道是什么吗?”
何天亮说:“除了你骗人我不骗人以外,我看不出别的方面能有多大区别。”
道士说:“我最烦你说我骗人,要说骗人,这个世界上你见过一个没骗过人的人没有?你问问你自己骗过人没有?你要敢说你从来没有骗过人,那你就不是人。”
何天亮想起了自己上小学的时候骗三立站在楼梯上往楼道里的电闸上撒尿,没想到尿那玩艺儿导电,结果三立被电打的从楼梯上摔下来捂着裤裆满地乱滚。三立临结婚的时候还担心自己经过那一电成了废人,所幸的是历史和现实都已经证明三立的功能没有被废掉,不然真得背一辈子还不清的过失债。又想起下乡的时候,骗房东说他家的狗得了狂犬病,把人家的狗勒了炖狗肉,跟邻村的知青吃得直拉肚子。接着又想起了自己许多可以归纳到“骗人”范畴的往事。甚至前不久见到宁宁的时候,不敢说自己是她爸爸,骗她说自己是她爸爸的朋友……
“怎么样,你也骗过人吧?”道士看着何天亮,“你也别觉着自己亏心,这个世界上谁不骗人?往大里说,不骗人文化大革命能闹起来吗?林副统帅都说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再说了,人生本身就真真假假,《红楼梦》里有句话,真亦假来假亦真,真真假假全在你一念之间。所以就连曹雪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太虚幻境是真还是贾府大院才是真。你说我的中华正气道是假的,骗人的,只能说明你无知。”说到这里道士吞下了杯里的残酒,脸上泛起起了红晕:“刚才我问你跟我最大的区别在什么地方,你说不出来,我告诉你,咱们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从来不读书看报,看报也只看街头小报上的社会无聊。而我不管到了什么地步,都离不开书报,尤其爱看杂书。其实我作的报告没有自己发明的东西,都是书本上得来的,经过了我的加工处理,变成了我自己的东西,这就是财富。
“再说回来,你以为那些练功的都是傻子,只有你何天亮聪明?你错了。他们需要受骗,就象得了不治之症的人,疼的没着没落,只好靠麻药止痛一样。他们需要麻药来医治他们的精神和灵魂,我就给他们麻药,这种事情,牵扯到心理方面的问题,如果你懂得心理学,我给你解释起来就容易的多了。我跟你作一个简单的实验,你就知道我的中华正气道绝对有它的道理。”
说着,道士起身拿过餐巾,来到何天亮身后,说:“你配合我一下。”接着把何天亮的眼睛蒙了起来:“你忍着点,我得在你胳膊上割一道小口子,你怕不怕疼?”
何天亮说:“不怕,你只是别让我流太多的血,血流多了补不回来。”
道士说:“我还要把你的手绑起来。”接着又用不知什么东西把他的双手绑在了身后。
“好了,”道士的语气变得和缓深沉,“我现在要割你的胳膊了,伤口不会太大,但是会流血。”
何天亮感到自己的左小臂被一道利器划过,有些疼痛,但是还能忍受。
“血开始流出来了,我用碗接着。”
果然,何天亮觉着小臂上流出了热乎乎的血液,又听到血液一滴一滴地流到碗里,溅起了轻轻的“嘀哒”声。
“你给我放血干吗,快放开我。”何天亮开始着急挣扎。
道士在他耳边说:“你的血已经止不住了……它正在从你的心脏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你的血已经快要流光……你浑身无力……心跳加速……你的脸色蜡黄……你已经丧失了动作的能力……这一碗已经接满了……盛不下了我……先把它倒掉……再继续接你的血……”
何天亮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不断从胳膊上缓缓流出,接着听到“哗啦”一声,显然道士真的把接满了一碗的血倒掉了。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道士绝对不会害他,可是仍然感到自己心慌气短,浑身乏力,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更可怕的是,他竟然逐渐陷入昏迷之中,残留的意识突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他忽然想到,自己知道道士的秘密,如果自己揭穿了道士中华正气道是假的,骗人的,道士就完了,道士会不会为此而杀人灭口?好象回答他的疑惧,远远传来道士冰冷的声音:“何天亮,你知道我的秘密,说我的功法是假的,迟早会揭穿我,毁了我,我不能让你留在人世,我要让你把我的秘密带到另外一个世界上去,我要杀你,杀了你你就无法再揭穿我的秘密了,你就要死了,你的血很快就要流光了……”
何天亮吓坏了,他想说我是你的朋友,我绝对不会揭穿你的秘密。他还想告诉道士,如果他在这里杀人,他自己也难逃法网。他甚至想哀求道士放过他,他还有宁宁,还有小草,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来的及做,他才刚刚三十出头……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已经丧失了说话的力量。他觉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似乎血液都已经流到了道士那个盛满了鲜血的大碗里面。他的意识也逐渐离他远去,难道自己真的要死了?难道这就是死亡?他的意识渐渐远去,他渐渐失去了感觉……
“哈哈哈哈……”耳边传来了道士得意的笑声,接着眼前一亮,蒙住眼睛的餐巾解开了,何天亮顿时清醒过来。道士又松开了他被绑的双手,可是何天亮的手仍然背在身后,一时间居然收不回来。他茫然地看看四周,道士的臭脸嘻嘻丑笑着,屋里一切如故,桌上是残羹剩菜,酒杯里面留着喝了一半的酒。他的鼻子里面似乎嗅到了血腥气,他寻睃着,屋子里找不到一丝鲜血。他抬起手臂,手臂上面没有伤口,当然也没有鲜血,只是湿漉漉地沾了不少水。
“怎么回事,我的血呢?”
“什么血,哪来的血?”
“你刚才不是放了我的血吗?我流了很多血,你把我的血接到碗里了,你少骗我。”
道士说:“你是相信你的眼睛,还是相信你的感觉?来,先喝一口茶,清醒清醒。”
何天亮喝了一口茶水,茶是热的。他终于彻底恢复过来,不由有些气恼,质问道士:“你他妈搞啥名堂?你是不是要害我?”
道士笑嘻嘻地说:“你怎么还没醒过来,我害你干什么?不是事先说好我跟你一块做个实验么。”
何天亮再一次仔细观察了四周,确信自己好好地没有任何异样,才长出一口气说:“真他妈的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你真要把我的血放光了呢。”
道士收拾起笑脸,说:“你难道真的相信我会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酒楼里给你放血吗?你难道真的相信我会因为你非说我是骗子就杀了你吗?”
何天亮摇摇头:“当然不相信。”
“可是你想想你刚才那副德性,要是我不及时终止实验,你不自己把自己吓死,也得休克。”
何天亮想起刚才的情景,心有余悸:“我心里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又觉得我的血真的在往外流,心脏也象是越来越干枯,到后来就真的要死了一样。你到底捣了什么鬼?”
“我什么鬼也没有捣,我把你绑起来之后,用牙签,就是这一根,在你胳膊上轻轻划了一下,告诉你说我把你的胳膊割了个口子。然后把茶壶里面的茶倒在你的胳膊上,让你觉得热呼呼的血真的流了出来。接下来又把茶壶里面的茶水慢慢倒到碗里,让你听起来真象是血滴到碗里一样。同时我不断告诉你我正在给你放血,你的血快流光了等等,于是你就按我说的自己差点把自己吓死。”
“我操,真他妈跟真的一样,这样弄法真能把人骗死。”
“那也不一定,”道士用筷子指点着菜肴:“吃啊,没死就得吃,把你流的血好好补补。”
何天亮大口吞吃着羊羔肉,觉得格外鲜美。
道士说:“要想达到刚才的效果,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是你对我非常相信,二是你对心理暗示有反应能力。你知道什么是心理作用吗?”
何天亮嘴里嚼着羊羔肉,含含糊糊地说:“听说过这个词儿,具体怎么回事说不清楚。”
道士说:“这就是不读书不看报的结果,告诉你,心理作用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到了今天,科学这么发达,对人的心理作用的研究可以说仅仅是在门外的台阶上迈了一小步。我下午讲的意念其实也可以看成是一种心理作用,至于心理作用到底会对人本身发生多大的影响目前没有一个人能研究清楚。不过,人的心理状况能够影响人的生理,心理状况对身体好坏有直接的关系,这却已经是被科学证明了的事情。所以,要是完全说我的中华正气道是骗人,我是绝不答应的。最多只能说我的对自己的功力有些夸张,我发功治病确实是有科学依据的,这就是心理暗示通过心理调控发生作用。就象方才,我说你的血快流光了,你快死了,你不就真的觉得自己快完蛋了吗?这就是通过心理暗示造成的幻觉,你看你吓得那个奶奶样,真可乐。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对练功的人强调,信则灵,诚则灵,要是他们根本不信任我,对我说的做的根本当成谎言骗术,就不能让他们接受我的心灵引导,达到心理治疗的作用。此外,我还得把我的本事吹得大大的,越大越好,最好是让他们深信不疑我就是无所不能的大师,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的心理作用发挥出来,达到他们所想达到的目的。你别说,还真有人通过我的引导治疗,把病治好了的,要不然谁会信我这一套。”
何天亮说:“那你为啥不直接告诉大家,你这是进行心理治疗呢?省得到时候让人给你安一个诈骗的罪名。”
“那可不行,要是那么一说就不灵了,比方我刚才要是事先告诉你我要干什么,你还能产生那么强烈的反应和感觉吗?他们越是觉得我是大师,越是相信我的功力,才能……”
“才能越给你送钱。”何天亮打断了他,调侃道:“算了,你别再解释了,我相信了还不行?总之你是大师,不是骗子,不是你骗人家,而是人家犯贱有钱没处花非要送给你。再听你说下去,连我都成了你的信徒了。”
道士说:“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就是要让练中华正气道的人都成为我的信徒。人啊,太苦了需要精神寄托,太舒服了也需要精神寄托。现在许多人不缺吃不缺穿,他们缺的是精神支柱,缺的是心理上的依靠,商品经济的特点就是有需求就会有供给,他们既然缺这一口,我就送上去,我需要钱他们就给我送过来,刚好双方满意,两全其美,皆大欢喜。说不定再过几百上千年,我就成了又一个释迦牟尼,又一个耶稣了呢。你信不信?当初那些宗教信仰都是由当时我这样的人创造出来的,那时候的人没有这么多的科学知识,肯定更好糊弄。”
何天亮说:“那可不一样,人家各种宗教都有自己的理论,都是写在经文里面经过多少年传下来的。”
道士不屑地一撇嘴:“那算什么,等我搂够了钱,我也好好写几本中华正气道的书出来,说不上以后也就成了经文了。”
何天亮端起酒杯说:“咱们还是喝酒吧,你说,是干掉还是随意?”
道士说:“我的实验成功,当然要干掉这一杯庆贺一下,来,干。”
何天亮哭笑不得,说:“你拿我做实验,成功了,可是我却差点让你给折腾死。”忽然想起下午他当场治好的那个瘸子,就问道:“你今天下午治疗的那些有毛病的人,到底有几个是真的?”
道士说:“有真的,也有托儿。”
何天亮问:“要不是当托儿的,你那么折腾,人家万一发现你是假的怎么办?”
道士胸有成竹的说:“没事,我有言在先,诚则有,信则灵,治疗有效,就是我的功力好,治疗不好,就是他的心不诚,这还不简单。再说,如果他真的听了我的,进入状态,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也会让他觉得真有效果。”
何天亮想起下午在会场自己跟着他闭目凝神的休息一阵之后,果然觉得神清气爽,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两人又吃吃喝喝胡扯八道一阵,酒足饭饱了,道士说:“今天高兴,我招待你来点饭后余兴节目。”
何天亮急忙推辞:“算了,哪我也没心情去。上一次你小子领我上公共厕所,就够丢人的了。”
道士坏坏地笑着说:“上一回怪我事先没给你说清楚,在里面呆了七八年,突然要干那事起不来是正常现象,再说你也太紧张。今天咱们不去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咱们到大都会娱乐城给白国光当一回上帝去。”
何天亮觉着道士这个提议不太妥当,马上谢绝:“那地方我不能去。”
道士看看他,夸张地咧咧嘴:“你怕他?这可不是你何天亮的本色。”
何天亮辩解:“我怕他干吗?我们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沾染那种地方。”
“你也真是的,我们是哪种人?是劣等民族?就算是劣等民族,有了钱也就不劣了。你就不想给白国光当一回上帝?看看那个老小子怎么侍候你。”
何天亮想起上一次白国光说过如果他再去就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话,胸口不由就有一股怒火往上窜,如果因为这就连大都会娱乐城的门都不敢登,自己未免也太松包了。作为消费者到白国光的地盘上威风一回对他又确实有诱惑力。可是万一真的碰上白国光闹出事来,也没什么意思……他还在迟疑不决,道士已经埋单,拉了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上了车,看出何天亮忐忑不安。道士说:“你上次去找他的时候气不是挺足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天亮说:“上次去跟这一次不一样,上次是为了找到宁宁,这一次是花钱学坏。”
道士啧啧道:“你别再想着自己是好人了,你也不看看如今的世道,满大街走的有几个好人?到娱乐城玩玩就是学坏,那共产党还让开这娱乐城干吗?”何天亮只好沉默、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