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十六章

书名:国家投资本章字数:6860

  

  小姐正让溢出来的啤酒搞得手忙脚乱,嘻嘻哈哈笑着问:“这有啥讲究,就是倒么。”

  钱军从她手里要过酒瓶子说:“我给你表演表演,倒啤酒的讲究是三句成语:歪门邪倒,酒杯要歪着放,酒要斜着往下倒。然后是杯壁下流,杯是酒杯的杯,壁是墙壁的壁,让啤酒顺着杯子的壁往下流,酒快倒满了就改斜归正了,把酒杯恢复到正常姿势,你看看,我倒的怎么样?”

  服务员见他倒的啤酒果然满满地没有一丝溢出来,佩服得五体投地,嘻嘻哈哈地学着他的样子给最后一个酒杯斟酒,果然效果好多了,酒没有溢出来,沫子也非常少。

  郜天明看出来,钱军的心情不错,也许正因为他心情不错才想到今天要跟他聊聊。钱军先端起酒杯对郜天明和李天来说:“来,头一杯酒先干掉,为大海,为明月,也为南方集团有个光明的未来,干杯。”

  郜天明喝了一半就把酒杯放了下来,李天来也只在杯沿上抿了一抿作了个样子,钱军十分扫兴,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天来笑着解释:“我得开车呀姜总。”

  钱军指着郜天明问:“李天来要开车我不强求他,你又不开车我干了你剩下半杯怎么回事?不给面子?”

  郜天明说:“为大海、为明月干杯没问题,可是我不能为南方集团有个光明的未来干杯。”

  钱军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郜天明问:“你觉得南方集团还会有光明的未来吗?”

  钱军说:“我认为南方集团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郜天明说:“难,南方集团现在的问题不是未来光明不光明,而是牌子还能打多久。”

  钱军没想到他对前景的看法如此灰暗,更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率,觉得正面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不是时候,也不是他跟他聊天的目的,就边给自己倒酒边自我解嘲地说:“看来郜天明同志对我这个总经理没有信心啊。”

  “我不是对你没有信心,而是对南方集团早就没了信心。姜总,你来了这么长时间,知不知道南方集团有多少职工?”

  “这我哪能不知道,算上我六十四个人么。”

  “那你知不知道这六十四个人里小乌龟跟柳海洋的亲戚朋友占了多少?”

  钱军觉得他这个问题太敏感,忍不住看了李天来一眼,郜天明说:“没关系,这话我当着小乌龟跟柳海洋的面都敢说,南方集团的职工中包括小乌龟和柳海洋有三十个是亲戚朋友,这些人都是小乌龟跟柳海洋利用自己手中的人事权调进来的。这些人自然而然也是他们的群众基础,同时也是南方集团的负担。象我们这样的国有企业,每安置一个职工,工资、保险、购房补贴等等,每年平均得负担五万元左右,光是养活小乌龟跟柳海洋的亲戚朋友哥们兄弟,公司每年就得负担一百五十多万。所以说,南方集团表面上是国有企业,实际上已经成了柳海洋跟小乌龟的家族企业了。”

  钱军哈哈一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我就不相信黄总能那么糊涂,眼看着他们这么干。”

  郜天明说:“你听说过五十九岁现象和夕阳效应吗?”

  “听说过,不就是说许多人越接近退休,心理越难以平衡,为自己、为孩子、为今后考虑得更多了,或者对工作放任不管,或者开始向国家的口袋伸手,逐渐就堕落了。”

  “黄智倒没堕落,也没有向国家的口袋伸手,他那一代知识分子已经让党调教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了,即便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胆。他在最后这一两年,一心一意想的就是平安降落,对黄智来说他们闹的那一套都是小把戏,没必要跟他们较真。况且,柳海洋小乌龟跟上面也都有不清不楚盘根错节的关系,那个时候谁都认为南方集团将来就是他们的,所以黄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自己能平安降落就万事大吉了。来,姜总,我们还是为大海、为明月干杯吧。”郜天明的话让钱军想起了送他来上任的国资委人事部王部长,显然,那个王部长就是柳海洋、小乌龟在上面的关系之一。他倒也不愿意多谈黄智的事儿,对他而言,黄智已经属于过去时,于是举起酒杯对郜天明让了一让,咕嘟嘟把一杯啤酒都喝了下去。

  李天来连忙斟酒,钱军问郜天明:“董事会报告准备得怎么样了?”

  郜天明说已经完工了,明天就可以提交给他审阅,钱军听到郜天明这么说,心里稳当了很多。尽管他在撰写董事会这件事情上,很大的程度是故意为难糖三角,为把李天来调进来铺路,可是也不能否认,如果真的就用糖三角那份报告应付董事会,确实太寒羼,根本拿不出手。郜天明的稿子他也过了一遍,感觉大不一样,语言通顺流畅不说,关键的是他想说的话报告上都说了个透彻,而且论点鲜明,论据充分,有理有据,仅就报告本身而言,相信董事会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龃龉之词。尽管如此,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对郜天明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让他再改改。这也是当领导的手段或者说艺术,绝对不能让下面的人觉得这个领导好对付。

  这时候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一样样地端了上来,钱军胃口很好,上来的菜都尝了一遍连连称赞:“想不到这种路边摊的菜味道居然做得不错。”

  李天来默不作声,谨遵职守,他今天的任务就是三陪:陪吃陪喝陪听,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所以他一直紧紧盯着他们的酒杯,谁喝了就赶紧给谁灌满。

  郜天明给钱军解释:“这些摊位都是海边的渔民开办的,他们的菜都是家常做法,再加上他们的菜天天都是这几样,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象你这种吃惯了大酒店那种中看不中吃菜品的人,偶然来光顾一下换换口味当然觉得新鲜。”

  钱军说:“你可别胡说,谁他妈吃惯了大酒店?这儿没别人你说说倒没关系,要是有上级领导你这么说不等于给我上眼药么。”

  钱军这糙得掉渣的话反而让郜天明觉得亲切,一下子就拉近了他跟钱军感情上的距离,因为这种说话方式让他体会到钱军这阵并没有把自己当成领导,而仅仅是他的一个同事、朋友而已,所以郜天明对钱军立刻有了好感。他却不知道,这正是钱军在生产企业长期当头头练成的一套功夫,领导适当的时候跟部下说几句粗话,适当的时候有限度地谴责对方,反而会拉近对方跟你的距离,抹平领导跟下级的界限。

  果然,郜天明立刻上钩,主动起身给钱军倒酒,开始挺近乎地对钱军说:“姜总,你年龄比我大,我叫你一声老哥,来,别的不为,就为你来当南方集团总经理的勇气和傻气干一杯。”

  钱军说:“你先等等,你说为我的勇气干杯好理解,为我的傻气干什么杯?我怎么傻了?”

  郜天明说:“你如果来之前知道南方集团的情况,可你仍然来了,那你就是有勇气。你如果来之前并不知道南方集团的情况,一听说当总经理就兴冲冲地往这跑,那你就是傻气,不管是勇气还是傻气,反正你来了,总经理当上了,小乌龟柳海洋那帮王八蛋傻眼了,这就值得庆贺,我先干为敬。”

  郜天明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见钱军端着杯子发愣没有喝,就问:“姜总,怎么不喝?不接受我敬的酒?”

  钱军的心思正在他用那么低廉的代价就拿到了南方集团总经理,接了这个烂摊子到底是聪明还是犯傻转悠,他现在真的有点搞不明白,任命他到南方集团当总经理是人家给他的一个大馅饼还是给他的一个大陷阱。他问自己,如果自己在来之前,了解南方集团的真实情况,他还会不会来?他想可能照样会来,终究从一家国企的处级干部变成另一家国企的局级干部,诱惑力足够大。脑子里这样想,嘴上却对郜天明说:“我确实有点傻,说实话,来之前我对南方集团可以说一无所知,早知道这个样子我真就不来了,还不如在哪个工业协会当个副会长之类的公务员,虽然没啥权,可是舒服、稳定、钱也不少挣。”说着,他也喝干了杯中酒。

  李天来又给他们两人的杯子都斟满了酒,郜天明酒量不行,却是实心眼儿,觉得跟钱军挺近乎,来之不拒,这几杯啤酒喝的急了点儿,脑子已经开始晕乎乎象腾云驾雾似地舒服,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姜总,你这一来海龟帮的希望破灭了。”

  钱军问他:“什么海龟帮?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海龟帮?”

  郜天明说:“这事南方集团的人都知道,海就是柳海洋,龟就是小乌龟,他们俩是海龟帮的头头,左膀右臂是总经理办公室的糖三角和项目开发部的李大宇,糖三角是小乌龟的哥们,他们原来都是省城金属公司的,小乌龟从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升了总经理助理,怕别人当了办公室主任架空他的权力,就把已经五十岁的糖三角千里迢迢的从省城调来当了办公室主任,替他掌管人事档案和公章公文。李大宇是项目开发部的经理,这几年主要搞房地产开发,归柳海洋管,他们也不知道搞了些什么名堂,开发的项目没有一个成功的,奖金却大把大把的发,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钱。在他们下面还有一大批虾兵蟹将,已经成了大大的气候了,你这一来呀,海龟帮可是大失所望啊。首先,柳海洋当总经理的希望破灭了,其次,小乌龟跟裴国光当副总经理的希望暂时也难以实现了,再次,小乌龟跟柳海洋把南方集团变成个人财产的目的也难以达到了,还有,他们那些亲戚朋友跟着他们鸡犬升天各得其所的愿望也达不到了,你想想,你有多少人恨啊,所以么,你出来进去都得小心点儿,别让人打了黑枪,或者别让人给你后背上插刀子。”

  钱军让他说的有些毛骨悚然,半真半假地问他:“你说真的有人会对我实施暴力?你别制造恐慌好不好?我这人胆小。”

  郜天明说:“我说的打黑枪并不是真的用枪打你,背后插刀子也不是真的用刀子扎你,这是形容,我是说背后告黑状,当面装人样,这是海龟帮最擅长的事情。想当初我刚刚调来的时候,他们就到处告状,说黄智搞近亲繁殖,拉帮结派,培植个人势力等等,上面还专门派人下来调查,把黄智闹得不得安稳,还以为是当时的副总搞名堂,以为真的是群众有意见,其实是柳海洋跟小乌龟为了排挤我给黄智施加压力,因为我当时也是办公室副主任,柳海洋认为我调过来就是黄智想排挤他,小乌龟当时是人事科长,我就更成了提拔他的绊脚石,所以他们一方面在黄智面前表现得百依百顺,什么事情都尽心尽力,包括合法不合法的事情都替他办,另一方面却又写匿名信到处告状,结果黄智终于中了他们的套儿,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拉帮结派,表现自己公平正直,把我从总经理办公室调出来安排去搞贸易,贸易有了货款纠纷,就又把我弄到了清欠组,提拔柳海洋当了总经理助理兼办公室主任,提拔小乌龟当了办公室副主任,仍然执掌人事大权。再后来事情的发展就越来越出格了,连我都想不通黄智到底怎么了,柳海洋跟小乌龟成了南方集团实际上的主人,黄智对他们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甚至是看着他们的眼色做事,好象完全成了他们的傀儡。按照我对黄智的了解,他绝对不会那么庸碌无能,更不会容忍自己大权旁落,我有时候甚至想,这帮家伙会不会对黄智施了什么精神控制之类的邪术。”说到这儿,郜天明喝了一口酒继续往下说:“你来这么长时间感觉怎么样?”

  钱军当然不会对他说自己的真实感受,他的酒量大,几杯啤酒下去就跟喝白开水差不多,脑子反而比平时更加清醒了,听到他这么问,就淡淡地说:“还可以啊,我们领导班子几个人合作还比较顺。”

  郜天明连连摆手:“算了,什么顺不顺,你说顺,有两个可能,一是明明不顺,可也得违心的说顺,二是自己觉得顺,那不过是你的幻觉,还没遇到利益的冲突,到了真格的时候你就知道不顺是什么滋味了。”

  钱军微笑,脸上也微微发烫,他自己当然明白,目前这难得的“顺”是他靠什么手段得到的,而且他也知道,目前“顺”的基础非常脆弱,在双方根本矛盾依然存在的情况下,任何一件事情处理不当,随时都可能爆发后果难以预料的激烈冲突。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既小心翼翼地维护这难得的“顺”,又要坚定不移地朝自己的目标迈进,在统一意见跟坚持原则之间保持平衡,是他天天都要完成的作业。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跟郜天明在酒桌上竟然以外得到了许多他过去并不了解的情况,也突如其来的受到启发,争取群众支持,建立广泛坚实的群众基础是他必须抓紧去做的事情,不然,上级来考核干部,职工评议打分的时候,百分之四十的职工是人家的亲戚朋友,人家再稍稍做点工作,给他评个不称职让他灰溜溜地下台走人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这儿,他问郜天明:“你觉得裴国光那个人怎么样?”

  裴国光是他拉拢成功的第一个集团领导班子成员,对这个人的人品他却一点都没有数,尤其是靠他掌管财务大权,如果没有充分的了解,今后的使用上就会很盲目。

  “那是一个小刮刮,只要是公家的,只要有机会,没有不想刮进他自己家的项目。”

  “是吗?看样子你对他也有成见啊。”

  郜天明激动了:“我对他没成见,我跟他个人也从来没有冲突,我是看不起他的为人。我还是用事实说话吧。我敢肯定,你刚来不久,他就向你汇报过,国税局来找麻烦了,是不是?”

  钱军想起了裴国光向他报告过国税二分局追查增值税的事儿,就点点头:“还真有过。”

  郜天名哈哈大笑:“这小子,又玩这一套了,欺负你刚来不了解情况。实话告诉你,他和国税二分局通着呢,不是勾结起来制造点麻烦,然后就以摆平税务的名义,大吃大喝玩个痛快,然后还能开出各种发票从集团替自己挖一块,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过去黄智也让他懵得一惊一炸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让小乌龟了解了内情,告了他一状,黄智后来就不吃这一套了,如果他说有国税二分局的找麻烦,黄智就说按国家法律班,该缴税就缴税,该罚款就罚款,然后再从集团内部查找原因,追究责任,谁造成的损失谁个人负责,一回就把他的毛病治了。哈哈哈,没想到,你刚来他就又趁空捞了一把。”

  钱军心里憋气,如果真是这样,他估算从那笔摆平税务局的报销单据里,裴国光至少捞了五万多块。

  郜天明又说:“你来了以后换车了吧?”

  钱军不知道换车又有什么猫腻,点着头说:“是啊,换了,我和柳总都换了,群众有反应吗?”

  郜天名嘿嘿笑:“群众管那种事呢,只有裴国光才会折腾,你可能不知道,换下来的旧车都让裴国光两万块一辆买走了,那两台车每一台买的时候都是二三十万,折旧后实际价值走二手车市场也至少有十万块,裴国光转手十万块倒卖给了别人一台,自己留了一台当私家车,一进一出净赚六万块,又白落一台车,真不愧是财务总监,赔个光赔的都是国家,自己能赚就赚。”

  钱军再次惊讶,当初换车的时候,裴国光请示他旧车怎么处理,他没当回事儿,让裴国光斟酌着处理。后来裴国光告诉他车已经到了报废期,只能当废铁卖,一台车卖了两万块,没想到那个瘦猴真比猴还精,转手就赚了六万块,还白得一台本田雅阁。被人蒙骗的感觉很不好,被自己的下属蒙骗的感觉更不好,一股怒气从钱军心底袅袅升起,活像抽烟叉了气,面红耳赤起来。

  郜天明嘻嘻哈哈给他斟酒:“老板,别生气了,裴国光就是那样人,铁公鸡从他手里过,他都要刮一层屑沫下来,不光是对你,在黄智时代,他就没少捞,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我来之前的事情我管不了,”钱军忍住气,心里又有了主意,他慢条斯理得对郜天明说:“我对干部的认识是现实的,就是看他是不是能认真完成我的工作任务,所以你从现在开始,放下思想包袱,一切从头开始。你现在已经回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今后文秘方面的工作就全面管起来,跟李天来好好配合,别搭理糖三角,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

  郜天明眯缝了眼睛看他:“姜总,你该不会让我干违法乱纪的事吧?”

  钱军笑了:“你净胡扯,我是什么人?是堂堂国有企业的总经理、党委书记,不让你们做违法乱纪的事才是我的职责,我怎么可能让你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郜天明说:“我的意思你没明白,我是说只要不是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什么工作我都接受,不过――能不能干好可就不一定了。”

  钱军心里一动暗想既然你有工作的积极性,我何不给你多安排点事干?便又给他下达了一项工作任务:“写稿那种事情不是天天都有,该办的时候办,平时你没事也不能坐在办公室白拿钱对不对?我……”

  郜天明打断了他:“姜总你等等,这话可得说明白,不是我不干工作,而是人家不让我干工作,当然,我自己也有亏空,让人家抓住把柄了,可是绝对不是我不干工作啊。”

  钱军说:“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过去的事情我不管,我只看现实表现,上届政府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能把本届政府的事办好,所以,你从明天开始,除了把公司的文字工作,包括文秘工作抓起来,还有党务上的一些事情你也负责起来。我们是国有企业,是有党组织的,党的工作也绝对不能放松。”他顿了顿,看着郜天明说:“不过,职务、级别等等这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对你明确,你就这么干着,你有没有意见?”

  郜天明脸上放光,举起酒杯对钱军说:“姜总,我敬你一杯,你安排的事儿我保证当回事儿就成了。我需要的是工作,是信任,是理解,这些东西你今天都给我了。职务级别那些事儿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没多大兴趣了。”

  钱军跟他碰了杯,喝干了杯中酒,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月亮给所有景物镀上了淡淡的金属光泽,让所有景物都有了盈盈如水的柔和。远处海面上停泊的船只闪闪发亮的夜灯在水面上映出一道道宽阔的灯光倒影,活象黑黝黝的海面上被谁开辟出了一条条金光闪闪的大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天来知道他们该说的话已经都说了,就对钱军说:“姜总,挺晚了,回不回去?”

  钱军挺怵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守那三室两厅的房子,就说:“这么好的月亮急着回去干吗?再待会儿。”

  郜天明也说:“李主任你要是家里有事儿你就先回去,我跟姜总再呆一会儿,回去我们打个车就行了。”

  李天来嘿嘿笑着说:“我哪有家?家还没过来呢,集团效益好了,稳定了,家才能过来,所以说啊,我们的命运都捆到了集团这条船上了。退一万步说,别说我家没过来,就是过来了,有事而我也不能把领导扔在这儿跑回去顾家呀,我是怕天晚了海边上凉,你们感冒了。”

  风景、海涛还有话题都让钱军感觉非常好,便吩咐李天来:“吃也吃得差不多了,喝也喝得差不多了,天来,去要一壶好茶来,咱们继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