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识黑幕

　　第二天。

　　当我睁开眼时，太阳早已经升的老高了，阳光迎面射过来，刺的我眼睛生痛。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豪华宾馆包房的床上，地上铺着高档的红地毯，床身是红木制成的，床上是纯一色的席梦思。我全身赤裸，衣服杂乱无章地给扔在了地毯上。更让我直冒冷汗的是：我的旁边，竟然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陌生女人。

　　我的妈呀！怎么会这样？

　　昨天晚上，我好像是喝醉了。但我根本没有叫小姐啊，也没说要这方面的服务啊！眼前这副情景，如果让人给瞧见了，那可怎么得了！我该怎么给一直深爱着我的妻子交代？而且，我才刚刚进入仕途，在市委宣传部上任，才刚一天的时间。如果这事儿被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做人？一连串的问号，不断地跳进我的脑海，瞬间就让我心乱如麻！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趁着她还没醒过来，想穿好自己的衣服，早点逃离这个充满了噩梦的地方。还没等我穿上衬衣，床上的女人就突然醒了过来。

　　“哎，你别急着走啊。来这地方玩，难道不知道规矩啊。完事了，说都不说一声儿，就想溜？”床上的女人突然开口对我说。

　　“什么规矩？你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我继续穿着自己的衣服，望了她一眼，然后这样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娱乐城的保安啊？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服务啊，是不是想赖帐啊？没钱就被出来玩呗。”这女人说完，就准备拿起床头的电话叫保安。

　　“你别，别，你说多少，我给你就是了。”

　　我见她真的要打电话叫保安，一时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依了她吧。

　　“全套服务，标准价300”

　　我马上掏出了300块钱，侧着头，递给了她。

　　“哎哟！还害羞呢？你以为你是处男啊！谢谢老板！你对这次的服务还满意吧，下次来玩记得再找我哦。到时候我保证给你打折。”女人收钱后又来了这样一句。

　　“如今这些女人还真贱！”

　　我对自己默默地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仓皇地逃出了海滩娱乐城的豪华包间。幸好，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我一直担心会被人发现，一直从事新闻宣传工作的我知道，这种事情暂不说到底是什么原因，一旦被人发现了，那可就是天大的新闻。

　　现在这社会，桃色新闻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什么人群，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引起世人极大的兴趣。出轨、偷情等等，这方面的话题，虽然一直是社会道德大纲中所排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事情可一直都是各类饭局中最受欢迎的谈资。上至政府官员，下至黎民百姓，没有谁能够抵挡住关于“性”这类话题的诱惑。

　　当我下楼时候，市委宣传部的车，早已经停在了海滩娱乐城的门口。来的人是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的司机小杜。

　　“水科长，你终于醒了，我八点钟就过来了，李部长说你昨晚上喝酒喝的太多，让我用他的车来接你，特别嘱咐我让你多睡会儿，上班晚点没关系！”司机小杜彬彬有礼地对我说。

　　“哦，这样，麻烦你了啊，昨晚我喝的实在有点多，这才刚刚醒，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我上了车，心里一直不怎么平静，我倒想今天是个双休日，我可以一个人，找个人又少又安静的地方，想想昨晚到现在的前前后后，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杜，昨天晚上李部长也是你送回家的吗？”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没有，这儿就是李部长的另外一个家啊。水科长你才来，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个海滩娱乐城的老总，就是李部长的夫人周云。”小杜回答说。

　　“周云？你说的，是不是重阳市十大杰出女企业家的周云？”

　　对于周云这个名字，我倒好像有些印象。前不久，重阳市搞了一次十大杰出女企业家评选，周云就是其中杰出的女企业家代表之一，还在颁奖仪式上做了发言。那段时间，重阳市电视台、《重阳日报》等媒体，天天都在做专题宣传，动静闹得还挺大。我又是搞新闻宣传的，几乎天天和新闻打交道，市内每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基本上都是知道的。所以，对周云这个人，印象倒是瞒深刻。

　　“是呀，周总可是个明副其实的巾帼英雄！早在70年代，我国允许私人办企业起，周总就在重阳市开了第一家旅馆，当时就得到了南云省有关领导的高度赞许和亲切接见。如今，市场经济时代，重阳市经过改革开放，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总的事业，也顺应时代发展，越做越大了，在重阳市娱乐行业里，目前算是老大了！”司机小杜很流畅地说了一大片。

　　“那李部长.……”

　　其实，我是准备旁敲侧击地问，李部长是不是也帮着周云打理生意。

　　“周总的事业与李部长一点关系都没有，周总是出了名的女强人。关于这个，重阳市的各级领导们都是知道的。周总完全是凭自己的能力才有今天的。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周总就已经是大老板了。听说那时候，我们的李部长还只是个文学青年呢，也就喜欢写写新闻什么的。后来他才开始做官，从乡里再到县里，从办公室主任到副乡长、乡长、县委宣传部部长、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县委书记。最后，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才调到市里任市委宣传部部长的。”

　　小杜边开车，边津津有味地给我讲着李汉章这不一般的升迁史。

　　车子在繁华似锦的市区主干道上穿梭。一路上，透过车窗望外看去，到处都是商铺云集，行人如织。如今的重阳市，虽然在整个南云省的版图内，经济还排不到前面去，就全国范围来讲，仍旧属于老、少、边、穷地区。但比起以前，重阳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特别是近几年，铁路、飞机场、高速公路全部开通后，重阳市经济发展的速度更快了。市区的楼层越来越高，越来越漂亮，一座新兴的，迈向现代化的城市，正在迅速地崛起。

　　眼前城市的繁华，并没有勾起我任何的愉悦感。相反，此时此刻，我就好像是犯了罪一样，心里很担心昨夜那些破事被人知道。虽然，在平时和一些朋友在一起，偶尔听说过这类不三不四的事情。比如：娱乐城的小姐，如何如何便宜，如何如何让人舒服，如何如何风骚等等，但却从来没有被女人，像昨晚那小姐那样弄过。那些龌龊的动作，现在隐隐约约地想起来，纯粹是年轻时代，因为忍受不了寂寞，几个男生在一起看三级片时候，片子画面里那些日本妓女的行为。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乱醉时候，竟然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情色电影，还真成了生活的现实版，而且还发生在我身上。其实，哪儿是我在玩女人，分明就是女人在玩我嘛！我是被这个女人在乘人之危时，给强奸了！

　　回到市委宣传部，我战战兢兢，心里很怕见到人。这个时候，我心里头乱极了，每每见到一个人，我都觉得他们正在用手指指着我说：你玩女人了！你跟小姐上床了！好不容易应付完碰到的每一个人，从楼下到市委宣传部新闻科办公室，不过是几十步台阶的距离，我却感到路途是如此之遥远，好像走了半天，都到不了目的地。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我赶紧关上了门，终于在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了，我这才慢慢地松了口气。

　　刚坐下来不久，电话就跟着响了。我一看手机，是妻子陈敏打电话过来了。我一看通话记录，竟然有20多个未接来电！不用说，昨晚上没回家，她肯定是担心了整整一晚上。结婚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没给家里打电话。一看到妻子的来电，我的心就更慌了。

　　虽然没面对面，但昨晚上的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哪怕我是被迫性出轨，不管是什么原因，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她。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一直以来和我相濡以沫的妻子，她的电话就来了，又一次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阵恐慌，拿着手机的手也开始颤抖，迟迟不敢去接听她的电话。

　　“镇定！镇定！这个时候，在任何人面前，你都要保持镇定！”

　　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告诫自己不要太紧张。直到妻子第二次打电话过来，我喝了口水后，才慢腾腾地按了接听键。

　　“你昨晚上干嘛去了啊，打了那么多次电话都没人接？”陈敏一开始就显得很不耐烦。

　　“老婆，我这不是才到市委宣传部上班吗？昨晚上，单位为我搞了个欢迎会，都是些领导，没办法喝多了！最后还是同事送我回了单位，在单位分的宿舍里睡的！”我撒谎说。

　　“又是喝酒！你不是一直不怎么喝酒的吗？这些日子，你自己说说，你都醉了多少回了？不能喝就不要硬撑，死要面子活受罪，让家里人天天为你担心，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出了事情谁都不知道！”妻子在那一头，依旧是满腹的牢骚。

　　“老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要是早知道官场是这个样子，还不如做个普通兽医，自由快活。这几天我发现，在官场上混，不会喝酒、酒量小了，还真不行。以后我会注意的，这不是初来乍到的吗？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自己！马上要开会了，咱们先不说了啊。晚上，我早点下班，早点回来陪你！”说完，我索性就挂了电话。

　　整整一上午，我就一直如木偶般呆在办公室里。不管我怎么安慰我自己，以什么理由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意外。到最后，我的内心里还是充满了罪恶般的恐惧。昨晚宾馆里的那一幕，再次让我感觉到，自己像是正在走向堕落的深渊。今天虽然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但我的心里依旧是一片阴暗，以致慢慢地，我开始害怕见到阳光，总觉得那些藏匿在心中的阴影，一旦曝了光，就会毁掉我整个人所有的一切似的。

　　半晌时分，李汉章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小水啊，昨晚上睡的还好吧？”

　　见到我，李汉章开口就问。

　　“谢谢领导关心，还好，只是不胜酒力，喝醉了，劳领导费心了！”

　　我边回答边打量着眼前的李部长，揣摩着他来找我的目的，想知道昨晚上失身的事情，是否是他的有意安排。

　　“做官嘛！那有不会喝酒的道理！昨天晚上，你在饭局上的表现不错，好好干，小伙子！哦，我差点忘了，你得准备一下，下午要召开宣传工作会议，现在是非常时期，市委刘书记等几位主要领导也会参加！”

　　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说完，拍拍我的肩膀，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我应了声：“好的！”，然后望着李汉章离开的背影又开始犯傻！我在想：莫非这李汉章，对昨晚的事情也全然不知情？我仔细分析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像是对我和那三陪女上床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似的。他只是淡淡地问了问，我睡的好不好。昨晚上，我实在是到了乱醉如泥的地步，一般知道实情的人，见了面估计都会这样问。这李部长就只问了这一句，关于这三陪女和其他的事情却只字未提。剩下的，就是吩咐了一下工作，给我说了下午要参加宣传工作会议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他会在私底下问我的，可他偏偏就没有。

　　这件事情，一直到后来的后来，一切都已经是沧海桑田了的时候，我还是没弄明白，等我想去弄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下午三点半，重阳市宣传工作会议准时召开。我因为要工作的关系，也暂时调整好了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再徘徊于内心的纠葛中。现在是禽流感病毒泛滥的关键时期，重阳市这一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过的，重点文化建设项目也正准备全面启动。所以，这个会不仅仅是重阳市宣传系统的工作会议，更是市委市政府重要的办公会之一。市委书记刘毅然、副市长郑平远等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差不多都参加了。

　　会上，市委市政府的有关领导宣读了《重阳市关于大力发展文化事业的文件》，要求市委宣传部各部门，要明确当前全市宣传工作的重点和任务，积极组织、协调好市委市政府关于大力发展文化事业有关政策的宣传，以及建设重阳市文化传媒中心大厦、举办国际重阳节两个文化发展项目的各方面宣传。市委宣传部在以此为工作重点的同时，要注意防控禽流感病毒的有关宣传工作，避免因为宣传工作没到位，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从而影响全市在大力发展文化事业阶段各方面的稳定。

　　如今，文化已经是一个时代最重要的代名词。一个城市的发展，不仅需要经济的快速增长，同时也需要文化的复苏与繁荣。早在年初，市委市政府就在两会上正式提出了：要在大力发展经济建设的同时，大力建设“文化型”名城，以经济带动文化，以文化促进经济的宏伟大计。按照“建设好一个中心，发展好两个项目”的发展思路，计划在一年内，要在重阳市建成南云省范围内，规模最大、功能最为齐全的文化传媒中心大厦；要成功举办一届国际重阳节，使重阳市真正成为重阳节文化的发源地，让重阳节成为重阳市的重要文化象征；另外，还要利用文化传播中心的传媒优势，国际重阳节的宣传优势，大力发展重阳节文化旅游，使之成为重阳市经济发展中，一项重要的支柱性文化产业。

　　在此方针政策的指导下，重阳市政府网，重阳市新闻网，《重阳日报》、《重阳早报》、《重阳晚报》、重阳市电视台、重阳市广播台等市内各大媒体，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办了“一个中心，两个项目”的宣传专栏。刚开始，这些媒体都在用大篇幅、大结构来全面解读“一个中心，两个项目”的伟大历史意义，多半刊登或播出的，都是一些领导讲话的原稿和一些没事干的领导写的一些牵强附会、风马牛不相及的评论或理论性文章。

　　如此同时，在举办有关国际重阳节和发展重阳节文化旅游问题上，市委市政府和市委宣传部都付出了很多努力。先是请文化遗产方面的著名研究专家、教授、学者，前来重阳市取证考察，不惜重金收买这些所谓的专家、学者、教授，让他们通过学术研究和威信，向世界证明：重阳市，这个唯一在中国版图上以“重阳”二字命名的城市，就是我国重阳节文化的起源地，就是重阳节的故乡。

　　这些专家、学者、教授们来到重阳市考察后，纷纷亮相在各大文化发展论坛峰会上，凭借他们的三寸不滥之舌，大力推介和论述重阳节发源地，就在今天的重阳市。如此同时，他们还以专家、学者、教授的名义，在各类专业杂志和权威新闻媒体上发表署名文章，证明重阳市就是重阳节文化的起源地，重阳市就是重阳节的故乡。

　　在市委市政府关于大力挖掘和发展重阳市优秀文化政策的指引下，市委宣传部、市文化局、市委办公室，随后就联合成立了国际重阳节和重阳文化旅游节两个领导工作小组。小组成员做了详细周密的计划和分工，纷纷开始筹备重阳山命名；重阳节文化广场建设；重阳节文化旅游大使选拔；重阳节民俗、民歌等资料搜集、整理、出版；国际重阳节菊花展；重阳市传统重阳糕、菊花酒生产；重阳市纸鹞文化节承办；重阳节文化采风等等一系列繁琐而复杂的工作。

　　在重阳节起源地问题上，不只是重阳市在争这个名份。如此同时，有好几个省、市、区都在争，大家真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在想尽办法证明自己就是重阳节发源地。重阳市自从市委书记刘毅然上任后，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等有关文化部门的领导，都是刘毅然亲自向有关部门点名认定的。这刘毅然是文科出身，做官这么多年了，在从政的主抓方向上，一直都是对文化建设比对经济建设更有激情。

　　一年前的夏天，刘毅然刚从南云省某省直机关单位调到重阳市任市委书记时候，一下飞机，他就让来迎接他的市委市政府有关领导带着他绕着重阳市转一圈。把整个城市视察了一圈后，在回市委的路上，市委书记刘毅然马上对随行的同志说；“重阳市的经济建设，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现在，整个重阳市缺的不是钱，而是文化啊！一个城市，光靠建几个大型的现代化工厂，招商引资建几个现代化企业等等都不不够的。缺少了文化，忽视了文化建设，就等于失去了城市发展的左膀右臂，人们群众的精神生活也得不到满足啊！”

　　随后，刘毅然随手一指就说：“应该在重阳市护城河—阳水河旁边建设一个大型的文化体育广场，提供广大市民在这里休闲娱乐，搞搞体育锻炼，跳跳舞什么的。”

　　这个话说出后，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位于重阳市护城河—阳水河旁边的重阳市文化体育广场就建成了，广场的入口镶嵌着几个镀金大字，那是市委书记刘毅然亲笔为重阳市第一个休闲广场题的词。随后，又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重阳市范围内的各个区，甚至是下面的小县城、小镇都有了自己的文化广场，耗资达好几千万，文化体育广场自从市委书记刘毅然上任后在整个重阳市上上下下是遍地开花，成了重阳市范围内十分独特的一道风景线，也成了该市文化建设的一项标志性成果。

　　广大人民群众晚上没事，都习惯性地成群结队到文化体育广场上走走，跳跳舞，唱唱歌什么的，诸如《重阳市文化广场群，点燃群众文化生活之烈火》之类的系列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的在《重阳日报》、《南云日报》等媒体上报道连载。重阳市文化广场群的建设，得到了上级各级领导的高度认可和赞扬。如此以来，更加地坚定了市委书记刘毅然大力发展重阳市文化事业，把重阳市建设成为文化型大都市的必胜信心。所以，建设重阳市文化传媒中心大厦、举办国际重阳文化节这两项宏伟大计，就被市委市政府确立为这一年所有工作之中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