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疗伤
次日下午，如苹接到了店长的电话。她对心妍说：“店长考虑到要请一个男生，所以咱们两个要一个辞掉。”
心妍说：“我这不正疗伤吗？你留下，我刚好趁机休息。”说完，对如苹笑了笑。
“嗯。你好好养着。要是让你妈妈知道，她得担心了。”
“呵呵，打死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真是，怎么就出个这么意外的事呢？”
“没事儿，还好啦，我啊，福大命大。”
晚上，周心妍挂上QQ，又到那个歌曲交流论坛逛了逛，看到《听海》的贴子已经破千万了，短短五天时间，真是神速啊。很多新闻网页也对这首歌的急速窜红做了报道，据说歌手却从未正面接受媒体采访，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11点多钟，那个ID叫“阳光的味道”的上线了，向心妍打招呼说：“好啊。”
达：你好啊！
阳：你得叫我小阳哥哥！
达：哦，知道了。小“羊”哥哥好！
阳：哈哈，你倒挺会偷换词啊。
达：我在听一首歌呢，很好听。歌者很孤独，我感觉到了。
阳：什么歌啊？
达：《听海》，前几天在一个论坛看到的。
网络的另一端没有回答，心妍没有注意，继续着自己的话。
达：这首歌点击率下载率都很高，入了周排行榜了。歌手叫什么来着？
阳：阮羽翔。
达：对！你也听过这首歌了？我是在M论坛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我可是第一个评论的哦。他的声音很纯净，听似懒洋洋地、静静地向人们浅吟低诉，这首歌让很多人知道了他。我相信，他会在歌坛独树奇葩的。同时，我也似乎感受到歌者的内心世界了，或许我跟他很相似，所以能感受到。我想，他的内心一隅是属于孤独和悲伤。
阳：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小妹妹，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很有见地，你说的很好
达：哎，我可不小了。我都18了，已经是成年人了。
达：而且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阳：我得下线了。你也该睡觉啦！
达：……很晚吗？我们经常快十二点了才睡觉。
阳：呵呵，小心第二天变成小熊猫啊！
达：才不会呢！我是小熊，你就是大熊了。
阳：哈哈，调皮的丫头。小羊哥哥累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工作，886
达：哦，88
心妍纳闷的想，这人做什么的啊，放长假都这么忙的。
中午，周心妍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素娅陪男友出去游玩了，苏白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去了。
心妍打包好要给如苹的午饭，往公寓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喊声：“喂，周心妍。”
她疑惑地回头，原来是他，夏天，那个救过她，却让她很不悦的人。
“你还在德克士做兼职？”他走过来问。
“没有了。”
“很好，做的对。”
“对和错，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夏天喜欢你，就关我的事了。”夏天瞪着眼睛说道。
听到夏天的话，周心妍愣住了，这个男生，可真够直接的。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向她表白的情况，不知道怎么回应，于是，不吭声，只顾向前走着。
他大声喊了起来：“再说，要是再出事，我可保不准还能救你！”
她站住，回头，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走上前，看着她说：“那你就做我女朋友吧，当作还人情了。”
她摇头，说道：“这可不成，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我尽力办到。”
“我可是维护了一个传统女孩视之如命的东西。”夏天站在那，颇带兴灾乐祸的意味，等着心妍的回答。
心妍的脸“腾”的红了，她低着头说：“那，你想怎么样？”
“至少得答应我三件事。”
“好。你说，除了做女朋友和非法的事。”
“可我现在还没想好。”夏天耸耸肩。
“那我走了，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心妍摸摸尚在发烫的脸，想，这个夏天，说话真是口没遮拦。
如苹吃过午饭，去图书馆看书了。
心妍一个人呆在宿舍看电影《黑暗中的舞者》，是影视文学课上教授推荐的。从来没看过这样一部令人震撼得落泪的电影，她哭得厉害，浑身无力，连坐在椅子上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靠在墙边，不断地抽泣着。
许久许久，心妍给妈妈发了条短信：妈妈，我突然想你了。
过了会儿，妈妈打了电话过来，语气里充满担心地问：“怎么了？突然发个这样的短信？”
“没事儿，就是想你了。”
“真没事吗？”
“刚刚看了部电影，是讲妈妈的，就想你了。”
“哦。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你说，怎么让我放心啊？”
“得，在家您又总说我是个孩子。你什么时候放心过我啊？总拿我当小孩儿。”
妈妈笑了，说：“在妈妈的眼里，儿女再大，那也是孩子。对了，电脑用的还好吗？”
“挺好的。”
“没事就好。那挂了啊，这会儿长途电话贵的。”
“好。”
“好好学习。”
“知道啦！妈妈再见。你也多注意身体。”
因为哭过好一阵子，心妍感到很乏，她上床歇了会儿，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了。
她想到要下载VOA（美国之声），于是开了电脑，准备下载。
登上QQ，“阳光的味道”在线。
达：小阳哥哥，你看过《黑暗中的舞者》吗？
阳：看过了，很久以前了，很值得一看的电影。
达：是啊，真的很经典！我都看哭了，哭了好久，浑身无力，现在才好。
阳：呵呵，爱哭的小孩。
达：我不是小孩子了。
阳：看一部电影，我们要学会理性的去分析。
达：但是，看电影不正是要去感受艺术化的生活的吗？需要投入情感去看的，太理性了就不叫看，而叫解剖了。再说，这部电影的艺术容量太大了，很难概括，主题之一，母爱，它真的很伟大。看了这部电影，我特别想妈妈。
阳：我也经常想念妈妈。母爱确实很伟大，所以你要好好爱自己的妈妈。
达：那是肯定的，可是——
说到这，心妍想到了给予自己母爱的妈妈，想到了伤害了妈妈的那个人。
阳：怎么了，妈妈生病了吗？
达：不是。我父亲不是个好父亲。
阳：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选择他自己的生活方式的权利！！！
达：可是，他剥夺了我妈妈作为妻子的权利。妈妈是世界上最坚强和伟大的妈妈！
阳：哦……小妮子，听了你的事情，我很难过。你妈妈是个好妈妈！
达：所以，因为父母的关系，我不相信爱情。又或者，是相信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
阳：呵呵，傻孩子！
达：晕，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子啦，如果我是，那你就是大孩子。
阳：可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妹妹啊，你说呢？
说完，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个图片，一个小男孩调皮地用手指敲着一个小女孩，旁边是闪现的字：敢跟我斗！
心妍被他传来的表情逗乐了，说：“那好吧，我承认，我是小孩。”
苏白回来了，大叫道：“小心眼儿，你在啊，哎呀，热死我了！累惨了！”
心妍赶紧起身装了杯凉水递给苏白，笑说：“苏大小姐也有累的时候啊？”
苏白“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杯水，说：“上午去玩保龄球，中午吃生日宴，下午去滑旱冰，行程安排得满满的，你说能不累？我可不是超人。”
“呵呵，你哦，就当减肥吧。”
苏白摆摆手，说：“哎，不说了，我冲凉去了！”
心妍转头去看电脑，“阳光”已经下了，信息框里的留言：晚上有事情，我得出去了。再见！
心妍看着他的留言，心想，这个人，应该取名叫“泥鳅”，来得意外走的意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周心妍心底突然一惊，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把心底的东西都说出来了，也许是因为那部电影的缘故吧。
周心妍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周心妍客气地问好。
“周心妍！”冷冷的声音。
心妍觉得这人口气好冲，纳闷地问：“请问你是哪位？”
“还能有谁啊。我，夏天，你在哪儿？”
“宿舍啊。”
“晚上没安排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倒是没什么事，去什么地方啊？”
“去了就知道了。”不去不行的语气。
“哦。”
“晚饭一起吃？”
“不了，我和室友约好一起吃的。”
心妍其实并没跟谁约好，苏白冲完凉就躺床上去睡了，如苹也还在图书馆。这样说，只是托辞而已。
“那叫上一起，我请客！”
心妍急了，忙说：“那哪行啊，不好！”
夏天也没再强求，问：“那到时候，我们在哪见面啊？”
“你说吧。”
“就在长顺园门口吧。你们一般都在那吃饭的吧？”
“嗯。”
刚说完，夏天就把电话挂了。
心妍舒口气，跟这个人说话，总让人紧张得不行，很多时候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突然想，他怎么知道我号码的啊？
周心妍来到长顺园，却被夏天堵在了门口。
夏天一脸的幸灾乐祸，问，周心妍，你室友呢？
心妍尴尬得很，索性不跟他说话。
夏天更笑得不加掩饰，我要是你啊，怎么也得扯个谎，室友让她男朋友约走了什么的。
心妍气恼地看着他，说，我不像你，就知道瞎掰。
夏天拉住她的手，说，别在学校吃了，走，去外面吃，你请客啊。
心妍想挣开，又觉得自己理亏，撒个谎被他揭穿，还好身上也带了钱，就随他去了。
吃完饭，却是夏天付的钱。心妍本来要付的，被夏天拦住了，他说：“我只说你请客，没说你买单。”接着又小声说：“再说，我们俩一起吃饭，怎么能让你付钱，那多丢面子。”
夏天带着她来到学校对面商业街的“老树林”酒吧。这是学校附近惟一的酒吧，据说是J大音乐系的一名老师开的，很多学生都爱来这里，尤其是周末，人满为患。
一进门就听见熟悉的旋律，是英文歌《lovestory》。
这时酒吧里人还不是很多，夏天找了个靠近表演台的座位让心妍坐下，凑近她耳边说：“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只见夏天走到吧台边，和调酒师攀谈了起来，一个长发的男人向他走来，拍了拍夏天的肩膀，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夏天端了杯酒走了过来。
“这酒吧是我们余老师开的，喏，就他，我刚跟他商量今天少唱两首歌，早点送你回来。”说话间，他用手指了指那个长发的男人。
夏天坐了下来，把酒放到心妍面前，说：“葡萄酒，应该不会醉吧？我每个星期都会有三个晚上在这表演，怕你无聊，就带你来看看，顺便让你看看我夏天迷死人不偿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做我女朋友可不跌你的份啊！”
心妍听了他的话，没有回应，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下去，她从没喝过红酒，就像喝啤酒似的大半杯“咕咚”一下，喉咙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要往上直冲，心妍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夏天看到，急忙拍着她的背，说，一看你就是从没来过酒吧的人，你以为这酒是牛奶呢，这可比牛奶贵。
心妍半天缓过气来，涨红了脸，小声说，我以为跟喝啤酒差不多。
夏天紧盯着她粉嫩的脸，笑了，说，周心妍，你真可爱！说着，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转身去吧台，要了杯水和一些小点心。
心妍被他捏了一把，本就涨红的脸越发红了，她想自己的脸烫得估计都可以煮鸡蛋了，赶紧用手摸了摸脸。
夏天把东西放到桌上，开始若无其事的扯皮。
“我过一会儿要上去了，你就呆在这看我唱歌，别乱跑啊，你喜欢听英文歌吧，我呆会唱那首《昨日重现》，你得看我唱啊，不许看别人。
心妍早已被夏天那一捏羞得低下头一直不敢看他。
人，越来越多，夏天的自言自语式的扯皮，早已被笼盖在音乐声和越来越嘈杂的说话声下。
突然，《昨日重现》的前奏响起，全场的人声安静了许多。
夏天沉着的声音：欢迎大家来到老树林，夏天为你们带来一首温馨的"yesterdayoncemore"。
心妍缓缓抬起头，夏天正弹着电吉它，灯光下，他的脸庞被阴影盖住，却遮不住他向心妍传递过来的炙热眼神，她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心妍听到旁桌的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着。
——哇塞，“情歌王子”真是名不虚传啊！
——看吧，我不骗你吧，嗓音迷死人，人也长的帅，真是爱死他了。
——他就是夏天啊，帅呆了啊，好想要他的电话哦。
这时的夏天，似乎也沉浸在他自己的歌声里了，一首席勒·迪翁的经典之作，在他近乎完美的演绎下，别有一番韵味，让人沉醉不已，心妍也不禁跟着轻唱了起来。
一个女孩的声音打断了她：“你就是周心妍？”
女孩身材高挑，长长的头发如瀑布般流泻下来，白色上衣开着很大的口子，露出了白而长的脖子，低腰紧身牛仔裤，将她本就纤长的腿衬托得更加修长。
心妍想，自己印象中不认识她。
女孩也没等她回答，不容否认地说：“跟我出来一下。”
心妍觉得她说话的神情和某人如出一辙。
“老树林”大门左侧不远处的大榕树下，女孩从上到下打量了心妍一遍后，挑衅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虽然感觉到了来者的不善，但心妍还是淡淡地答道：“抱歉，我不知道。”
女孩对她的回答颇敢意外，忿忿地说：“我是沈佳音。”
心妍“哦”了一声，她知道有这么个人——沈佳音，和夏天是同班同学，是大家心中的“情歌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是“王子”，另一个当然就是“公主”了，但是，大家却并没有给她“公主”的封号。这个女孩有一种可以威慑别人的气场，身上有种霸道的气质，兴许这种气质与“公主”给人的甜美可人的感觉大相径庭，所以称她“王后”了。
沈佳音听着心妍“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可笑，说，哦？我跟夏天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心妍当然知道，这两个J大的风云人物，虽说从名号上来说不大相称，但是却是众人心中的“金童玉女”。从当年他们两人分别作为男女主角演出音乐剧《雨》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刚才在酒吧里面的那几个爱慕夏天的女孩，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夏天表示爱意，而只是私底下分享各自的甜蜜憧憬。
心妍想到这，已有八九分明白了沈佳音把她叫出来的目的了。她倒抽了口气。从沈佳音喷薄欲发的眼神中，她知道无论回答“是”还是“不是”，估计面前的这个女孩都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的。
她刚想把脑子里想好的话告诉沈佳音时，夏天的声音冒了出来：“沈佳音，你在干什么？！”
只见夏天径直走了过来。
沈佳音抬眼看着夏天，不屑地说：“瞧把你急得那猴样儿，我没把她怎么着！我只是问她知道我跟你什么关系么？她还没回我话呢。”
夏天没搭理她，抓起心妍的手，轻声对心妍说：“你别理她，她疯子一个，咱们走。”
沈佳音听了他的话，气得掉出了眼泪，拦住夏天指着他说，夏天，你才疯了，你居然为了她，说我疯了，你知道后果吗？
夏天逼视着沈佳音，说，有种你就试试看。声音虽然低沉，却已经达到了他要达到的威慑目的。
心妍作为旁观者，听了他的话，心里都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夏天说完，撞开沈佳音的手，拉着心妍离开了。
由于走的速度很快，经过酒吧门口的时候，心妍的肩膀跟一个人撞上了，因为被夏天一直拽着，连那个人什么样子也没看清。
心妍觉得，这无意的一撞，她的心却突然紧张地跳动了起来，还生出了点点暖意，这种暖意熟悉而陌生，这是怎么回事？
夏天拉着心妍走出了很远，酒吧里传出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而这时，余老师正在介绍今天酒吧的特别嘉宾：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特别嘉宾，为我们演唱《听海》……
俩人一路上沉默着。
夏天把心妍送到公寓楼门口，淡淡地说了句“上去吧”就转身走了。
心妍目送着他头也不回远去的身影，仿佛看到五年前那个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听到她喊“爸爸”却不再回头的男人。
心妍想，头也不回的离开，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手上的伤口有一丝丝疼。
心妍回到宿舍，看素娅已经回来了，躺在床上半眯着眼。
“今天又去哪儿玩了？这么累啊。”
素娅有气无力地说：“哎，可不，就差脱层皮了。”
“跟他呆在一块儿，还觉得累啊？”心妍微笑着说。
“哪啊！我们坐了一整天的车，能不累吗？今天去了趟象水广场，打算看音乐喷泉。结果说什么英国皇家乐团晚上要来参观，要清场，把我们都给赶走了，要死。”
象水广场的音乐喷泉号称全亚洲最大最美的音乐喷泉，英国皇家乐团来了，当然要来见识见识了。
“不是吧，这也太崇洋媚外了吧？”周心妍笑说。
“是啊。可恶，白去了趟。”素娅骂道。
“素素，你和男友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其实吧，说这些还早了点，我才大三，离毕业还远着呢。先撂着吧，以后再说。”素娅耸耸肩。
“怎么了？又不舍得分手了？”
“处久了，就有种依赖感了，一下子分不了。再说，他对我很好。”
“可是，要解决的问题还是会出现的啊。”
“等来了再应付吧。老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夜里，心妍躺在床上，想到榕树下的沈佳音，想到夏天，想到那无意的一撞带来的心跳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