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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又一村

书名:监狱局长本章字数:9322

  

  1

  孔繁禄夫人突然来造访冉寒春。

  孔夫人的表情如世界末日来临,惶恐不安。她怀疑交通肇事逃逸仅仅是个导火索,因此,她第一个反应是转移财物,其次想到的是营救丈夫。她随身携带了8万元现金,选择了临近下班的时分求见冉寒春。

  “冉局长,如今我家老孔的命就捏在您的手心里,请您网开一面啊!”孔夫人一个劲地央求,说得口干舌燥也没碰冉寒春给她的水杯。央求当中,还不时地去摸桌面上的挎包,时刻准备去拉开坤包拉链。

  “孔太太,你言重了。孔处长的命运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冉寒春玩起了太极拳。

  “你不救我老公,我找叶厅长去!”孔太太失去了磨嘴皮的耐心。

  “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冉寒春,但这件事,我真的是无能为力,请你多谅解啊!”被将了一军的冉寒春波澜不惊,微笑而又诚恳地送走气急败坏的孔夫人,并揣测着孔夫人找叶野的结果。

  孔繁禄是叶野一手提拔的,接到汇报,叶野第一反应是愤怒,并采取了隔离措施;但在孔夫人有可能哭哭啼啼的攻势下,夕阳西下的叶野难免不大发慈悲,假如他们之间还有金钱交易,事态逆转是极有可能的。当然,他冉寒春也希望孔繁禄是清白无辜的,彼此虚惊一场。

  “根据当事人的交代,司机肇事,孔繁禄等人劝止司机无效导致了逃逸事件的发生。如果他们陈述的是事实,那么,司机将构成交通肇事逃逸罪,而孔繁禄等人……”接到冉寒春的电话,仍在专案组的萧红旗说道。

  “孔繁禄的性质属于纪律范畴?”

  “冉局,从他们的口供来分析,是介于刑事和行政两者之间。严格地说,他们仍涉嫌包庇罪。”

  “等待司法厅党委来确定事件的性质。”交通肇事逃逸事实确实存在,冉寒春的心情非常复杂。

  “老伴儿啊,局里不太平啊!”冉寒春身心疲惫地回家,忧心忡忡地说。

  “你往日的儒雅风范哪儿去了?你不是常说世上从来没有不起风浪的池塘吗?”老太婆笑道。

  “是啊,还是你提醒了我。你给我找下儿子,我想他了。”冉寒春将电话推给老伴儿,说。

  “现在只要有一点背景的公子哥,都会用足社会关系去做生意,而我的宝贝儿子年纪轻轻的孤身闯世界,真不容易啊!我说老头子,有的时候想一想,你真的是狠心啊!”

  “做官单凭自己的工作表现还远远不够,确实需要他山之石;而做生意嘛,靠父母就不算本领啦!父母又不能帮一辈子。”冉寒春漫不经心地回答后,去温习将在上海举办的矫治论坛讲话稿。

  冉寒春进了书房,老太婆拨通了儿子的电话询问近况。

  “儿子有女朋友了!他终于坦白了哦。”老太婆手舞足蹈、笑逐颜开地冲进书房。

  “好啊!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冉寒春丢下稿子,亢奋地说道。

  “公务员。怎么样,儿子还是和妈妈贴心吧,对你这个不称职的老子才不会说实话呢。”老太婆洋洋得意。

  “我快有儿媳妇了?”冉寒春乐呵呵地问老伴儿。

  “要见未来儿媳妇了,做公公的浑身带劲了不是?”

  “你这话也能说出口啊?”

  老两口子开心打趣正当时,叶野来电搅了局。

  “寒春同志,案件的调查有眉目了,涉案性质泾渭分明:司机不听劝阻逃离案发现场,理应法办;两名领导干部虽也在肇事车辆上,但尽了劝阻责任,因为劝阻无力,将受纪律和行政处分。你是监狱局当家的,我想听听寒春同志的意见,以便在厅党委会上讨论。”叶野一气呵成道。

  “叶厅长,我同意您的意见!”究竟是孔夫人努力的结果,还是叶野本想法外开恩,冉寒春不得而知。

  第二天,早晨起床,冉寒春套上练功服,搭着毛巾,一路小跑去了晨练现场。

  “虽然认识您很久了,但没想到冉局长非但没有架子,而且还是一位难得的清官呀!”张教授见面就说。

  “是吗?张教授,您过奖了!如果政府机构贪官多于清官,那政府不早就垮了?做人不要太悲观哦!”冉寒春知道张教授的赞誉中掺杂了阿谀的成分,舞动四肢回答,“唐虞揖逊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

  “冉局长如此胸襟我等佩服!”

  “以心行意,用意不力,不用拙力;以静制动,无形无象,后发先制;以柔克刚,阴阳相济,化中有打;以小胜大,以弱制强,牵动四两拨千斤。”冉寒春是朗朗上口,念念有词,拳脚开合,“张教授,你对吴氏太极拳领悟几何?”

  “我只为健身消遣而打太极拳,没冉局长那么用心去参悟太极拳精髓。”张教授面生愧色。

  “我是瞎琢磨。我始终认为,修身养性才是练太极拳的真正目的。”冉寒春顺便了解了一下张教授二公子的现状。

  “这多亏了冉局长的照应,犬子对改造环境非常满意。再次感谢冉局长!”张教授每次去监狱探监,都得到了儿子所在的分监区指导员热情周到的接待。

  “您客气了,还望张教授多多教育令公子,改造还得靠自身。”

  晨练结束,吃了早饭,冉寒春便到了局里,他请来了两位党委委员,“假如孔繁禄在这次事件中并没有触犯刑律,只是充当了不太光彩的角色,党委应该给予他什么程度的处罚才合适呢?”

  “这要看他们在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如果冉局长你了解事情真相,你先拿出主导意见,我们再讨论。”分管政工的副局长回答道。

  “停职反省是必经程序。至于处分嘛,纪律和行政处分都可以给的,关键是度的把握。”白冰说道。

  “嗨嗨!我在征求你们意见呢,你们反倒把问题又推回给我了啊。”冉寒春想笑又笑不起来,“谁把党性放到一边,就得给谁党纪处分!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行政处分方面,我确实需要你们的意见,这可不是我一人可以随便拿主张的。”

  “我看哪,无论调查的结果是什么,拿主导意见的是司法厅党委,不全由我们局党委做主;毕竟这次事件影响很大,孔繁禄又是厅管干部。”声音不高的白冰却给冉寒春泼了一盆冷水。

  一语中的!冉寒春被泼醒了:鉴于此次事件非同一般,处置程序势必颠倒,讨论处分当事人还为时过早。

  2

  冉寒春原以为,既然叶野厅长态度明朗,今天该有明确的指示,可等了一天,冉寒春也没等到叶野一个电话和厅里一点消息。到上海参加会议前夕,他履行请示汇报制度,叶野接到电话也没提交通肇事逃逸事件。两日后从上海返回,司法厅那一头还是出奇的平静,冉寒春纳闷了。萧红旗还在专案组,等不及的冉寒春决定按时召开党委会。此次党委会的一个中心议项是大限将至的集资房建设方案的拟订。开完党委会,接到冉晟请父母品尝海鲜的电话,冉寒春欣喜之余轻声哎哟一声,遗憾地说:“晚上我走不开,小晟你陪妈妈去吃饭吧。”

  “随便你了!”儿子冷冷地挂了电话。

  “小田啊,你还没回家?”冉寒春出门遇见了田翘雅。

  “冉局长,您不也是才走吗?”田翘雅甜甜地回答。

  “打扮得这么漂亮不会是去约会吧。”田翘雅今天的装扮与往日相比有些特别,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冉寒春亲和地笑着:“小田,带你一程?”

  “谢谢局长,我和您不同路。”田翘雅轻盈地走出大院。

  “我说老头子啊,你天天嚷着要见儿子的女朋友,儿子今天给你机会你又不要了,为什么啊?你那宴会真的那么重要吗?”老太婆在电话里说着冉寒春。

  冉寒春这才想起儿子曾经对他说过见面的事,一拍脑门:“哎呀,儿子没说是见面呀,我还以为是家庭聚会呢。遗憾哪,我有公务去不了!”

  “你别后悔啊!”老太婆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这怎么办呢?”冉寒春如坐针毡。好在宴会上的朋友都是熟识面孔,让部下去抵挡,找了借口便溜出宴席,奔往海鲜馆。

  “小晟啊,我来了哦!”

  待看清未来儿媳妇的面目时,冉寒春呆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冉晟的女朋友竟是冉寒春朝夕相处的部下——田翘雅。

  “冉局长,是您?”田翘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瞪了冉晟一眼。

  “还不进来!”未来儿媳妇貌若天仙,老太婆早已喜上眉梢,呼唤着老伴儿。

  “啊……我迟到了啊。”冉寒春对田翘雅是打心眼里就喜欢,甚至也做过让她做儿媳妇的梦。美梦成真,他却开心不起来:因为田翘雅是田望鹿的千金。

  一丝愁云爬上父亲额头,冉晟以为父亲不赞成,心头嘀咕道:爸爸对田翘雅最了解了,莫非田翘雅的人品有问题?

  “冉局长,您好!”愣了半天,田翘雅才想起来起身迎接。

  “小田,没想到你和小晟走到一起了,我冉寒春颜面有光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呀!”冉寒春很快进入了状态。

  “爸,我事先知道翘雅的身份,但她不知道我和您的关系……”冉晟诡谲地回答。

  “你还真会伪装啊!”田翘雅悄悄地掐了冉晟大腿一下,冉晟龇牙咧嘴忍痛无声。

  “老头子啊,你对小田满意不?”回到家,老伴儿问道。

  “像小田这样的女孩子哪儿找去啊?”

  说话间,儿子开门进家了:“爸,妈,我回来了。”

  “我给你找衣服去,儿啊,和你爸说说话。”老太婆去取儿子的换洗衣服。

  “爸,您不满意?”冉晟挨着父亲坐在沙发上,悄悄问父亲。

  “你是说小田?没啊!”父亲笑着回答。

  “爸,您别骗我!难道田翘雅有问题?”冉晟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父亲。

  “小田是个好姑娘,招我喜欢,但我没想到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别疑神疑鬼的啊,去洗澡吧。”冉寒春将儿子推向卫生间,自己躲进了书房又发起呆了。

  系统内部传言冉寒春与田望鹿是一对冤家,冉寒春并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田望鹿对他的仕途构不成致命性威胁,工作上也没有设置大的障碍。然而,有些事情还是把他与田望鹿扯到一起了,比如,拿戴学习开刀。有人说冉寒春是冲着田望鹿来的,戴学习是田望鹿的学生,动戴学习就是给田望鹿颜色看,是想扳倒田望鹿。所有闲言碎语都灌进了冉寒春的耳朵里,他只是装聋作哑罢了。没料到,一对冤家的儿女成了一对鸳鸯。日后,万一田望鹿真的有问题,他如何面对呢?坚持原则?还是听之任之?

  第二天上午,冉寒春终于等到厅里的电话。

  在司法厅党委会上,叶野在厅纪委书记通报了案件后说:“厅党委接到汇报,严肃认真对待,并采取了紧急措施,彻查事件。经过厅局两级纪委联合调查,终于将事件调查得水落石出。至于外部传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司机已被移交当地警方处理,孔繁禄等人处置事件不力当受处罚。我个人认为,为了挽救当事人和教育他人,给予当事人党内记过处分,免去他们的一切职务。”

  根据纪委书记的通报,叶野对当事人的处理并无不妥,冉寒春没意见。

  在回去的路上,在为叶野舐犊情怀感叹的同时,冉寒春决定尽快召开全省监狱系统处级干部大会。

  3

  眼前的时令,正是黄梅季节,连绵的雨水扰人心烦。

  伴随着外面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冉寒春的声音正敲打在全省监狱系统处级干部的心尖上:“……吃就吃了,还想去洗澡。有人说吃喝是中国国情,难道洗澡也是吗?孔繁禄同志到县城去干什么?据说,这还是白马监狱个别主要领导的主意。为什么到县城去洗澡?他们心里有数,在座的也有数……”

  “冉寒春说的是不是你啊?”丁飚副局长悄悄地找到他那活宝连襟施红兵。

  “不是我!”施红兵嘴上还很硬朗。

  “你敢说不是你?现在你是暂时代理监管,等你真的成了专职管教时,你就不是政委了!”

  “姐夫,什么意思啊?”施红兵一时半会儿没能领会丁飚的精神。

  “要想在政委位子上坐稳了,你就得给我管好你的脑袋!”丁飚再次警告施红兵。

  “萧书记啊,这次,真理站到了你那一边了哦。”全省会议上,会议还讨论通过了之前一直酝酿的《关于监狱民警八小时之外的行为准则》。冉寒春原先主张严禁民警涉足休闲娱乐场所的条款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而被删除。冉寒春没忘记当初提出反对意见的第一人,萧红旗。

  “冉局啊,您言重了。这次,我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纯粹是蒙的。”萧红旗嘿嘿地回答。

  “什么猫啊耗子的啊?你也别当面奉承我啊,你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的。监狱局不是我冉寒春一人的哦。”冉寒春被乖巧幽默的萧红旗逗笑了。

  “冉局,您要的关于成立招标委员会的细则,我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回头我给您送来。”萧红旗正经地说道,“还有,冉局,这次网站的设备采购如何操作啊?需要我们纪委介入吗?”

  “当然哪!纪委必须要插手大宗采购活动,包括这次网站设备的采购。”

  第二天,冉寒春在办公室当面叮嘱了翟中华。

  “冉局,我只觉得我肩上的担子不轻。”

  “心底无私天地宽嘛。我相信翟处长能够圆满地完成任务。翟处长啊,小田的表现怎么样啊?”冉寒春突然问道。

  “田翘雅的表现非常优秀!”田翘雅是人见人爱,翟中华以为冉寒春要提拔田翘雅呢。

  “那你一定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吧?”冉寒春进一步地问道。

  “小田只透露过她的男朋友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和您同姓,是不是您的公子啊?”翟中华想了想,回答。

  “这就是你的推理?”冉寒春含笑狡猾地问。

  “如果是您的公子和田翘雅在谈朋友,那您和田局长就是亲家了。监狱局一二把手联姻,这在新中国监狱史上还是头一回哦!”大概近视的缘故吧,翟中华没在意局长的狡黠,自言自语着。

  4

  敲山能震虎。孔繁禄出事后,田望鹿改变了生活规律,每晚十点钟之前就回家陪老婆余桂花,但不时地唠叨孔繁禄事件。

  “你尽说他干啥?该不是你心虚吧?谁又动得了你?你花点心思关心关心翘雅。”余桂花不耐烦地说。

  “怎么关心啊?这丫头口风太紧,问多了她还反感呢。”田望鹿无奈地回答道。

  “你不知道翘雅的男朋友是谁吗?”翘雅和冉寒春一家见了面回了家,从翘雅房间出来,余桂花神秘兮兮地问田望鹿。

  “我不知道啊,你知道?”田望鹿正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你没想到是冉寒春的儿子吧。”余桂花欣喜若狂。

  “啊……”田望鹿挺直了腰身,惊讶得眼睛要蹦出眼眶了。天下之大,优秀男儿无数,可翘雅认识的偏偏是冉寒春的公子。他真的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郁闷。

  “爸,您反对?”身着睡衣从房间走来的翘雅发现父亲呆了。

  “啊,很好啊!翘雅你长大了,凡事由你自己做主。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既然你选择了,一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没理由反对。”田望鹿醒过神来,慈祥地回答道。

  “爸,你别上纲上线啊,我只是和小晟谈朋友,不是结婚。”翘雅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说道。

  “对,对,我们的翘雅现在是谈朋友。”田望鹿回头对余桂花笑着说。

  第二天一早来到办公室,田望鹿就开始整理思绪,回忆冉寒春这两天的态度。按理说,由昔日的同僚演变为儿女亲家,冉寒春再能沉住气,多少也得给他一点暗示呀。可任凭他怎么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冉寒春的丝毫变化。冉寒春是作态,还是放不下监狱局老大的架子?田望鹿咀嚼半天,决定去探虚实。

  “老田,有事吗?”冉寒春的招待仍旧是那么热情。

  冉寒春不提儿女那码事,田望鹿陷在沙发里埋着脑袋抽烟,也开不了口。

  “老田啊,有话就直说嘛,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哦。”冉寒春双肘支在案头,笑问田望鹿。

  “冉局啊,我家的翘雅和……”田望鹿深吸了一口烟,在吞吐烟雾中鼓足了勇气。

  这回,冉寒春没有继续装傻了,春风乍起,笑意荡漾,说道:“哦,老田你不说我倒忘了,翘雅与犬子那个了。呵呵,小晟认识你家的翘雅可是他的福气啊,也是我冉寒春前世修来的福分哦!”

  田望鹿一边暗骂“你这个老狐狸”,一边虚情假意地与冉寒春客套。两个人哼哈热乎了半晌。

  “哎呀,我们俩成了亲家了,以后我们之间的工作可不好做了哦!”冉寒春突然遗憾地说。

  “冉局,这话怎么讲?”田望鹿一愣,都忘记掸烟头上的灰了。

  “啊,没什么,可能是我多虑了。”冉寒春其实想说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很难处理了。

  田望鹿带着一头雾水回到办公室,连抽了两支香烟,喝了半饱的茶水。

  见到爱女男友时,是在一个微风习习、霓虹灯光覆盖下的夜晚,坐在一家江鲜馆里,见到英俊秀气绅士般的冉晟,田望鹿的心里比吃鲜嫩的江中游物还要美。余桂花品尝着未来女婿点的鲥鱼、鳜鱼等江鲜,欢喜得合不拢嘴,嚷嚷着要见亲家母。

  “小晟,公司怎么样啊?”田望鹿抑制喜悦,和悦地问道。

  “田伯伯,上半年没什么业绩,但我相信在后面几个月里公司会有所起色的。这几天,我正和一家公司在洽谈,如果能成功,就能签下一个标的两千多万的合同。”冉晟稚嫩的面孔却流露着成熟和老到。

  “你有没有和我们监狱企业合作过呢?”自从知晓冉公子是开公司的,田望鹿就有一疑问,那就是冉氏公司有没有染指监狱的生意。

  “没有,我爸不让我涉足监狱系统。”冉晟憨实地回答。

  “哦,这样啊。”田望鹿不免有点失望。

  “别人能做,自己儿子就不许做,这是什么道理啊?”余桂花纳闷地问。

  “你想不想做监狱的生意呢?”田望鹿问道。

  “伯母说得有道理。别人可以合法地和监狱做生意,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呢?难道就因为我爸是局长?”冉晟显得有些无奈,“我想做,可我没法子破坏我爸定下的规矩啊。”

  “爸,妈,你们给冉晟出难题不就是为难冉局长吗?”闪着大眼一直用心听着的田翘雅憋不住了。

  “还没过门就替老公公说话了啊?”母亲乐呵呵地说。

  “妈,你说什么哪!谁不知道冉局长是一个讲原则的人啊。”田翘雅不高兴地撅起小嘴巴,“离开监狱这个圈子,公司照样能在大市场中淘到金子。我相信小晟有这个能力。小晟,你说是不是啊?”

  “啊,是啊。”小晟机械地点了点头。

  在监狱里,副局长丁飚的公子早就和一些监狱企业建立了联系,富得冒油,至今也没动摇丁飚副局长的根基。假如翘雅跟定了冉晟,那自己非得要帮帮他。事后冉寒春发现了,那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田望鹿暗暗地想。

  5

  适值春夏之交,是女人诱惑男人的最佳季节。冉晟的秘书海娜今天是一袭黑纱连衣裙,手捧合同文本迈着猫步款款而来。

  海娜精通英、法两国语言,国际商务硕士毕业,涉足商务领域数年,经验丰富,业绩颇丰,在合同的把握上严谨而又缜密,深得冉晟赏识。海娜暗恋冉晟,悄然发动了攻势。

  海娜由原先站立姿势顺势幻化为前倾,将肌肤上的法国香水味阵阵送进冉晟的鼻腔。

  如此近的距离,冉晟的眼睛有些迷离,忽见海娜白皙颈项下挤出的半圆酥胸以及与黑衫反差极大的红色胸罩,冉晟的心脏似受惊吓的兔子突突地狂奔起来。

  适逢一个电话,“海娜,我先接个电话啊。”冉晟这才捉住狂奔的兔子。

  “海娜,晚上我请你吃饭,可以吗?”电话一结束,冉晟已恢复老板角色,破例单独请客。海娜笑着应允。

  “酒吧老板是个海归人士,剑桥大学博士出身。”站在康桥酒吧前,冉晟向海娜介绍着。

  “哦,老板的出身决定了酒吧的品位。冉总的品位也是尊贵非凡的哦。”海娜情不自禁地牵起冉晟。

  冉晟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抽回手,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幸而被海娜接住。

  “冉总小心。”海娜体贴地小声提醒着。

  “哦,对不起。”冉晟已经站稳了脚跟。

  不巧的是,这一幕被田翘雅的死党发现了。

  “你在哪儿啊?”冉晟和海娜还没吃上饭菜,田翘雅的电话不期而至。

  “翘雅,我在康桥吃饭呢。”冉晟望着海娜回答。

  “哦,你不请我啊?”翘雅问道。

  “我在和同事吃饭,如果你觉得合适呢,你就来吧。”冉晟坦然地回答。

  “你事先并没有邀请我,也没说请女人吃饭,这个时候再邀请我是不是有点晚了啊?你吃吧,我休息了。”田翘雅挂了线。

  “啊,翘雅,你不是不来了吗?”田翘雅突然空降,正吃着的冉晟是意外万分。

  “冉总,今天请我喝酒吗?”田翘雅的死党带着伙伴也凑了过来。冉晟第一次认识田翘雅就在此地,当时她的死党也在。

  “啊,原来是你……”冉晟这才明白自己早暴露在田翘雅死党的眼皮底下了。

  面对田翘雅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海娜自卑起来,情绪忽然降到了冰点,神情木讷,又指着墙壁上徐志摩“再别康桥”的诗句,说:“和那些只剩下钞票的庸俗老板相比,冉总,您是有文化品位的儒商。别了,康桥!”

  “为什么要走啊,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啊?”冉晟以为海娜要辞职,着急了。

  “您误会了!回去陪您的女友吧。”海娜走到门口,回头对追上来的冉晟说道。

  冉晟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翘雅,你不信任我?”随便吃了点东西,两人便驾车往回赶。冉晟驾着车眼睛注视着前方,问田翘雅。

  “死党说你和一个女人约会了。”田翘雅歪着脑袋回答。

  “翘雅,我不是解释了嘛,你还不信我?”冉晟回了下头。夜色下,流动的彩虹从挡风玻璃前滑进车里,又从田翘雅的脸上滑过,此时田翘雅的眼睛犹如一潭流动的清泉,映射着五彩斑斓。这一瞥,冉晟心中被怀疑的阴影悠悠地飞出汇入了天空。他开朗地说道:“你来了也好,免得我有说不清楚的地方。”

  “我没说我怀疑你啊!”田翘雅含蓄而又调皮地回答。

  “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虽然没探到翘雅的真实想法,但冉晟的脸上还是洋溢着恋爱的甜蜜。

  到了家门。田翘雅推门下车。

  “翘雅,什么时候可以领结婚证啊?”田翘雅刚进门,田望鹿就问道。

  “爸,您比妈妈还着急呢。”田翘雅换了拖鞋,冲着沙发上的父亲一笑。

  “我不着急是假的,局里集资房开始申请了是真的。没结婚证就靠边站哦。”田望鹿的眼睛追随着爱女。

  “爸,你给我点时间想想啊。”与冉晟交往半年有余,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也说不清楚。

  一时间,集资房成了监狱局的关注热点,田翘雅十分关注分房细则。小蔡还没女朋友,对分房没兴趣。享受过了福利房的游青苔只敦促着小蔡请客,希望田翘雅帮腔。而田翘雅只期待着与冉晟的约会,对饭局的反应甚是暧昧。

  “田姐不去,那今天的饭局就算了。”小蔡狡猾地说。

  “小田你告诉我们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就可以不去吃饭。”游青苔不想轻易放过吃饭机会,便要挟着田翘雅。

  “我要是不说呢?你能吃了我啊?”田翘雅扬起眉毛说道。

  “不说?嘿嘿!”游青苔贼笑着,“那我架着你去!”

  怎么看,游青苔那副尊容就是色鬼垂涎美女的淫相。田翘雅恶心地回答:“就不去,看你怎么的?”

  “别耍大小姐脾气了,不要辜负了小蔡的心意啊!”游青苔语气软塌了。他知道,逼田大小姐就范真的不容易。

  “老游,今晚,本小姐给你一个面子。”得知冉晟有商务活动,田翘雅决定参加小蔡的饭局。

  “托福托福,有了田大小姐,今晚我们该好好吃一顿了。”游青苔开心得要跳起来了。

  “好久没吃羊肉火锅了哦。”听游青苔这么一说,小蔡眨巴着眼睛,说道。

  “小蔡你名为口味实为省钱呢。”识破了小蔡心思,游青苔使用了激将法。

  “想挑酒家啊?那你请客呀!”田翘雅立刻站了出来。

  “你不是在激我嘛!”游青苔缩回脑袋微弱地反击,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去涮羊肉。

  小蔡在点着菜,游青苔伸过头来,冒了一词:“牛鞭。”小蔡扑哧地笑了。

  “笑什么啊?”田翘雅懵懂地问。

  “这是游科长一人吃的。”小蔡止住了笑。

  两瓶啤酒落肚,捞尽了牛鞭,游青苔情绪高涨,天马行空,滔滔不绝。

  “游科长是前辈,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长,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小蔡忽然虔诚地问道。

  “请说!”游青苔飘飘然。

  “追女人的诀窍!”小蔡认真地问。

  “泡女人是有秘笈的。我总结过,有两点:第一,脸皮要厚;第二嘛,无耻。”游青苔吧唧吧唧吸着涌出的啤酒花。

  “厚颜无耻?”田翘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继续啊,我在听着呢。”小蔡害怕游青苔刹车,忍住笑,朝田翘雅使着眼色。

  “笑什么嘛,没有这两点,男人别想泡到妞。”游青苔却认真地说。

  “至理名言,愿闻其详!”小蔡道。

  “老游,敬你一杯!”田翘雅举起杯子。

  游青苔伸直脖子灌下啤酒,继续卖弄着:“你想啊,这年头,男人脸皮没有城墙拐弯厚,能追到女人吗?结没结婚都一个样,女人多少有点被追求的渴望,都有征服男人的欲望,征服男人就意味着征服了世界。不过,光脸皮厚还不够,还需要掌握三字要诀。倒酒!”

  “哪三字要诀?”小蔡赶紧给游青苔斟了酒,双手呈送。

  “准、狠、快。所谓准,就像猎人找猎物,得找准目标,你得琢磨哪些女子想越轨。现实中有九成婚内女子都想尝试婚外情,只是大部分人没有遇见合适的男人和适当的机会罢了;所谓狠,抛弃所有的顾虑,千万别瞻前顾后、心慈手软;至于快嘛,女人想越轨的多,想偷情的男人则更多。男人多,对于想红杏出墙的女人来说,诱惑多多,选择多多,在你犹豫之间她就可能被其他男人抢先夺了去……”

  “经典啊,经典!写出来一定是一篇精彩绝伦的好文章。”小蔡听得两眼发直。

  “老游,你太有才了!”田翘雅乐得要喷饭了,然而,笑着笑着,阴影从眼前滑过:冉晟经常出入高档消费场所,周旋于红粉之中,抵挡得了诱惑吗?他和女秘书会不会偶尔销魂一次呢?直到离开羊肉馆,都没有等到冉晟的消息,田翘雅听着MP3里的M·布瑞的摇滚歌曲《男人是一杯毒酒》,哀怨地没入绵绵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