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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冉氏策略,人事调整看不懂

书名:监狱局长本章字数:13265

  

  1

  “小晟,你参加金狐监狱的招标了?”冉寒春问道。

  金狐监狱的采购计划审批表和中标名单,经过丁飚后,到了冉寒春手里时,已有“第一名有欺诈之嫌,请冉局斟酌”的批阅。冉寒春不看则罢,一看就瞠目结舌了:中标排名单位有两家,位列首位的分明就是冉氏公司。冉晟何时涉足监狱的,他是一头雾水。

  “是啊,爸,我是走了合法程序的,绝对没有扛着老子的大旗去招摇。”

  “鬼才信你呢。”

  “您不信我也没办法。”

  “生意人没有愿意做亏本买卖的,你出此低价目的何在?”

  “这正说明一个问题,我没有打着您老的招牌。我做过预算,在保证质量按时供货的前提下,我还有得赚,只是利润很低。呵呵,您老知道么?我在和丁公子抢着这笔大单子。”

  “有这等事?说给我听听。”冉寒春产生了浓厚兴趣,“如此说来,这排在第二名的就是丁氏公司了?”

  “丁副局长家的公子已经做了多年的监狱生意了,这事全省监狱人都知道,就您不知道,您老信息太闭塞了吧?今天我还有事,改天我当面向您老汇报噢!”冉晟拖着长长的尾音中断了通话。

  排名第一的冉晟接单子合理合法,提交审议。冉晟拿下合同应该没有问题,淘汰第一名不符合常理,尽管有丁飚副局长的置疑在先。但是,一把手是该公司法人代表的父亲,难逃以权谋私之嫌。冉寒春是矮了半截,中气不足,面对审批表,举棋不定。

  冉寒春唉声叹气的,坐在身旁看电视的老太婆就纳闷了,说:“你整天乐呵呵的,很少见你不开心,今天遇见了什么难题啊?”

  冉寒春道出了原委,说:“我也知道钱是好东西,儿子做生意也不容易,问题是这钱要赚得心安理得。”

  老太婆深知丈夫秉性,说:“我去做做儿子工作,让他放弃不就得了。”

  冉寒春拉着相濡以沫的老伴儿,说:“你真是我的好老伴儿,可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哦,小晟背后一定有他未来岳丈在撑腰,解决不好,不好收场的。”

  老伴儿也没辙了,眨巴着眼睛说道:“看来我是帮不了你了,你自己拿主张吧。”

  晨练时,冉寒春和张教授讨论着太极拳心经。“太极者,无形无象,开阖虚实,内外合一,运柔成刚,刚柔并济,静发自如……”

  “我自认为研究太极拳多年,颇得要领,今天想来,我还是没参悟透。”冉寒春拧起眉头。

  “君不见,僧人打坐参禅数以百万计,悠悠千载却不见高僧几人。冉局长您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吧!”张教授笑着说道。

  “谢谢张教授的点化。”就在和张教授对话之中,冉寒春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舒畅地发出微笑。

  煮熟的鸭子快进嘴了,横冲一人来抢夺,且有被掠走之势,丁飚在大怒之余,产生责骂容后福的冲动,幸而又及时地控制住情绪。指令儿子调查海娜的背景,他在报审表上圈了置疑意见,试图消灭第一种子选手。审批表送到冉寒春手里有几天了,却不见冉寒春的动静,丁飚坐不住了。

  “丁局长有事吗?”冉寒春问。

  “冉局长您要出门?”丁飚问。

  “明天就是全国监狱局长会议的报到期限,我得准备一下啊。”

  “冉局,招标审议会议还开么?还是等您回来再说?”

  冉寒春头也没抬地往皮包里塞文件,说:“我不在家监狱局就不运转了?那张表我已经给萧红旗了,什么时候开会,你找萧红旗和老田合议一下。”

  金狐监狱通风设备的更替迫在眉睫,现在只等审议这道程序了,冉寒春却玩起了太极。没时间么?召集委员一个小时就能搞定,这明显有悖于冉寒春的一贯作风。丁飚心生疑窦,出门就去找萧红旗,想了解冉寒春在那张表上签署的意见。

  冉寒春去北京开会的当天下午,常务副局长田望鹿主持召开了党委会。尽管丁飚强烈反对,但因萧红旗拿出了有利于冉氏公司的资质资信的调查,冉氏拿下了金狐的合同。

  2

  冉寒春站起身舒张四肢活动着筋骨,踱至窗户前。城市夜空华灯绽放,五彩缤纷,徐徐凉风扑面而来,这分明是秋天的夜晚呀。他挠了挠头,回头看台历,已由炎炎夏季悄然进入了秋天,顺手关掉了还在嘶嘶吹着凉风的空调。

  傍晚,接到司法厅纪委书记的通报,紧接其后,厅长叶野也来了电,而内容围绕的都是孔繁禄在检察院就受贿资金去向的交代。检察院在孔繁禄家查出的财物远远不抵其受贿数额。孔繁禄供述受贿的大部分赃款在麻将桌上输掉了,与其赌博之人涉及监狱局的财务处长赖祥怀和另两名退休的处级干部。孔繁禄、戴学习两起案件涉及三名处级干部,让冉寒春在司法厅抬不起头来。劳教局原与监狱局是一家的,其局长原是监狱局副政委,论资历是在冉寒春之上,但鉴于监狱局在司法厅的老大位置,劳教局长说话的分量明显弱于后来居上的冉寒春。可自从出事后,同为司法厅党委委员的劳教局长发言的中气比冉寒春足多了。冉寒春也没与他较劲,只怨自己的部属不争气。参加全国性监狱局长会议,其他局长用异样的目光注视他时,他更没底气了。如今,孔繁禄又交代出了赖祥怀,怎叫他不愤怒呢?今晚七点,他要召开党委会。

  “冉局,人到齐了。”秘书敲门而入通知冉寒春。

  “对不起诸位了!今晚有一起通报需要向大家传达,明天就要向厅里汇报。”冉寒春走进唧唧喳喳的会议室,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

  场内鸦雀无声。诸位委员全神贯注,聆听了党委书记的通报后,纷纷表示了强烈的愤慨。

  唯独萧红旗出奇地冷静,翻转手中的签字笔,犹如杂耍,那支笔上下翻腾不离五指。

  “萧书记,你是主管纪委监察工作的,你如何看待这起暴露出的赌博事件?”冉寒春早已注意到萧红旗的小动作了,知道他有话要说。

  开会前,萧红旗已从厅纪委书记那里得到了通报。不过,他认为,冉寒春为此兴师动众地匆忙间召开会议有些欠妥。他停止了耍弄,不慌不忙地说道:“处级领导参与赌博,且数目巨大,触犯的不止是纪律,也触犯了刑律,理应受到党委高度重视。但是,证据何在呢?总不能就凭孔繁禄的交代就给赖祥怀同志定性吧。”

  “有道理哦!”“是啊!”“嗯!”萧红旗此言一出,委员们一片哗然,俄顷宁静,纷纷地将目光投向冉寒春。

  萧红旗明白无误地传达了一个信息:在没有证据和赖祥怀本人的坦白之前,冉寒春召开监狱局党委会讨论对赖祥怀的处理是草率之举。

  出人意料的是,笑意像一幅春光画慢慢地铺展到了冉寒春的脸上。

  “萧书记言之有理。财务制度与赌博行为是格格不入的,相信作为财务处长的赖祥怀同志比在座的对制度、纪律和职业操守的理解更透彻。我当然不希望我的处长们和身份不符的勾当扯上边,更希望这是一场误会。可是啊,当我和另外两名当事人联系后,良好的愿望落空了。事实是,不但赖祥怀涉嫌赌博,而且他的赌友圈子很大,不少民警牵涉其中,这当中,还有其他处级干部。大家说一说,这是一件小事么?是不是小题大做?嗯?”冉寒春抹去了春光,挂起了秋霜。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只听到空调的呼呼风声,直叫人打寒战。

  早知道冉局长你掌握了其他旁证,我就不发言啦。谁要是低估了你冉寒春,那他就犯下了低级错误。萧红旗暗地里嘀咕,又习惯性地去摸签字笔,但又缩回了手。

  严肃处理赖祥怀大家都没异议,至于怎么个处理法,谁也没去表态。于是,冉寒春将目光再次对准了萧红旗。

  “既然有旁证,处理赖祥怀是理所当然的,但必要程序不可省缺,那就是请当事人做个解释,然后视当事人的态度作进一步的处理。”接到局长的目光,萧红旗做出最快的反应。

  “我需要的就是你萧书记的态度和行动。”冉寒春冰冷地对委员们说道:“提请厅党委,暂时停止赖祥怀同志的职务,诸位有没有意见啊?如果没有意见,提议通过,再辛苦大家一下,继续下一个议程,有关人事变动的。”

  对于在座的委员们而言,没有比人事变动更能牵扯神经了。事先一无所知的分管人事的副局长茫然地望着政治部副主任白冰,谁知白冰也在用眼神向他求索,于是和众人一起翘首等待冉寒春的新动作。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三四年没有调整监狱主要负责人了,我想征求大家的意见,是不是该适当调整一下?当然,今天只是议一下,下次党委会再做决定。”冉寒春逐个浏览了委员们的神态后,说道,“说句心里话,我们的轮岗制度根本就没有认真地执行过。”

  会议室内空气顿时凝固了,大家屏住呼吸静听下文。

  “麒麟监狱党委书记方思同志一直没离开过麒麟。土生土长,有它的优势,也有它的弊端。本着锻炼方思同志的宗旨,我想把方思同志轮岗到其他监狱。我请诸位斟酌一下。”

  冉寒春偏爱方思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脱逃事件,假如不是玉兔监狱长乔颖尔挡着道,大家相信,方思此时已是监狱局党委委员中的一员了。这一次,冉寒春挪动方思的用意何在?大家竞相揣摩着。

  “我个人的意见是,将方思同志和厉岩同志对调一下。”田望鹿接到开会通知时人还在司法警官学校,急忙赶回来浑然无知地参加了这次会议,此时,觉得该自己上场了,说道,“厉岩从机关下去的,模范监狱锻炼不了他,只有把他放到艰苦地方才能让他尽快成熟起来。”

  显然,田望鹿不是要锻炼厉岩,而是给方思腾出容易出成绩的位置,是为亲家打着配合。

  提到厉岩,刚从第一女子监狱赶回的曹鸿磊副局长绷紧了弦。他一直期待着小舅子扶正的日子,假如厉岩调出,方思调进,那小舅子升迁就有点悬。他眼巴巴地望着曾经向他许诺过的冉寒春。

  现场还有一人的神经被刺激到极点。和田望鹿、曹鸿磊一样,今天下午,丁飚副局长也是在基层的,在金狐监狱视察指导工作。既然公子嘴里的肥鸭被冉氏夺了去,他就密切注视着冉寒春,寻思着给连襟施红兵找一个机会。

  冉寒春默默地接受曹鸿磊的求助以及丁飚的反应,天马行空,提到了另一个空缺:“自从孔繁禄出事以来,狱政处长位子空缺。叶厅长曾催促过,也有人问我该让谁坐这个位置,我本想再等一等的,如今看来,再不定夺,恐怕要让个别人坐立不安了。副处长临时主持狱政处工作以来的表现有目共睹,我建议就让副处长正式接替处长一职。大家看呢?”

  “我同意。”田望鹿第一个举手。分管监管改造的副局长都没意见,其他人更没意见了。

  “那么,谁来接替赖祥怀同志呢?大家有没有合适人选?”

  还没给赖祥怀定性就着手考虑接班人,大家诧然。赖祥怀是叶野一手提拔的,是厅长的亲信,动他就是和厅长明火执仗。

  “不是因为赌博事件,而是他在财务处待了足足有十年之久了,该给他挪位置了。”面对一片诧异,冉寒春坦然地解释。方思为监管费用多次奔波屡屡碰了赖祥怀的壁,方思并没有告状,但冉寒春心里明亮得很。

  如果是万金油式的政委、监狱长人选,大家有的是人选,像丁飚的连襟、曹鸿磊的小舅子等;关键是,财务处长不是普通人所能担当的,首先是能对局长俯首帖耳,其次是懂得财务,而财务出身的处级干部寥若晨星。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让审计处长接替,可以吗?”田望鹿首先打破了寂静。

  “谁来审计财务处呢?总不能让审计处长审计未来的口子吧。”萧红旗提出了质疑。

  “这很简单啊,请司法厅审计处来审计。”田望鹿刚说出口又后悔了,主动邀请厅审计处是犯忌的。

  会议室内再次出现了宁静。

  “我有一个人选,你们看是否适合?”冉寒春说刑罚执行处长原是财务会计出身。

  大家搜肠刮肚,还是一片茫然,就连政治部副主任白冰都没这个印象。

  冉寒春又说除刑罚执行处长外,财务处副处长也是接替人选。最后,他提议容后福与乔颖尔、方思与厉岩调换。

  回到办公室,梳理了一遍记忆中的党委会内容,冉寒春喝了一口浓茶,睡在了沙发上。

  处理和换掉赖祥怀,估计能在叶野那里通过的;因为这些年来,厅长对监狱局财务的过问越来越少了,明显放权了。方思与厉岩对调也没有悬念,而乔颖尔与容后福调换却有点困难。乔颖尔被叶野视为得意门生,创造了监狱史上仕途爬升的奇迹,是被当做局长苗子来培养的,如果把他放到相对艰苦的单位,恐怕不是叶野所能接受的。不调整乔颖尔,玉兔存在的问题就很难解决。不管叶野同意与否,等明天请示了再说。

  冉寒春一骨碌地翻了身,打道回府。

  3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钟,老太婆还在客厅等着冉寒春。俗话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贤惠的女人。

  “老夫老妻的,挺肉麻的啊!”冉寒春动情地傍着老伴儿,老太婆扭捏起来。

  “少年夫妻老来伴嘛!我不陪你陪谁啊?”冉寒春嘿嘿地笑。

  “手里有一万多名警察,警花少说也有两三千吧,大局长还会没人陪啊?”老伴儿的嘴皮子也很利索。

  “哦,你希望我找一个?我想找很方便的哦。”冉寒春咧着嘴笑。

  “你……敢!”老伴儿瞪着眼睛拖着长腔。

  “哈……有你我知足了哦!”冉寒春强行搂过老伴儿吱溜地亲了一口,嬉皮笑脸地说,“如果我想风流,不愁没有美女投怀送抱。然而,一旦染指了美色,嘿嘿,就没今天的我了。那些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一直巴望着我往美色陷阱里钻呢。”

  “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还是怕栽跟头的老狐狸呢?”老伴儿转过身直面冉寒春,认真地问道。

  “哈哈,怎么说呢?是男人,都喜欢美人。有美女当面,我就熟念太极拳精要:无形无象。我就不会犯错误啦!”冉寒春摆起了太极的手势,俏皮地说道。

  “难怪小晟说你把太极练得出神入化的,一辈子都不容易犯错误。”老伴儿回头关掉了电视。

  “哦,儿子敢在背后说老子的坏话?”冉寒春笑得眼角鱼尾纹全部突起了。提起儿子冉晟,冉寒春有着说不出的自豪。官场凶险,没有几个人会笑到最后的。与其战战兢兢混迹于官场,还不如放开手脚到社会里一搏。事实证明,儿子没有涉足官场是明智的,经商算是成功的。儿子也没有扛着局长老子的大旗在监狱系统到处招摇。和金狐监狱的合作,儿子是以最低价拿下的合同,无可厚非。“好些日子没和小晟联系了,儿子怎么样了?”

  “你哪像做老子的?忙得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老伴儿整理着沙发准备休息。

  “我这就打给他。”被老伴儿奚落,冉寒春还是笑嘻嘻的,挪来座机,问道,“手机号码?”

  “别丢人现眼了!”老伴儿夺下电话,“都快十二点了,不要影响儿子了啊。”

  第二天,去白马监狱的途中,冉寒春接到的一个电话,悠悠地牵出了埋藏于他内心深处的一份惦记。

  因为司法局长的牵头,冉寒春才资助了任红霞,他一直想找机会去探望素昧平生的任红霞,司法局长的一个电话成全了他的夙愿。在半路上,冉寒春临时改变了行程。

  听说资助女儿的大首长驾到,任母手忙脚乱兴奋地上前招呼,却见到了几辆警车,心惊肉跳起来。

  “这些年来我没能来看望你们母女,请多多包涵啊!”冉寒春热情地向任母伸出手。

  任母撇下穿警服的,拉着穿便衣的冉寒春不禁热泪盈眶:“大恩人啊,你说的我担待不起啊!如果没有你,我们家的红霞早就没学上啦!”

  冉寒春看出了任母对警察的戒备,指着穿警服的司法局长说:“您别以为警察不是好人,如果不是司法局的同志,我还不认识您呢。”

  “冉局长是监狱局长,管的警察可有一万多号人呢,他是大好人,好人管的警察还会有问题吗?”司法局长用方言向任母介绍着。

  冉寒春生怕有人向任母泄露他的身份,担心破坏了他与任家原有的和谐:“不好意思了,我一直没向您公开我的身份。您不见怪吧。”

  “你……”任母是目瞪口呆。

  “我是监狱局长,我管理不力,警察队伍中出现了个别败类,我向您道歉!”

  “端午节的时候我们想给恩人寄粽子的,就是找不到地址。”任母沏了茶,“没好茶招待你,对不住恩人了!”

  “能解渴就行了。”冉寒春喝了一口茶,环顾屋内新粉刷的墙面,“才盖的屋子?”

  “屋子是儿子造的。”任母央求着司法局长,“你能帮我和恩人照一张相吗?”

  “照片冲洗出来我负责给你送来。”司法局长满足了任母的要求。

  “将恩人的照片挂在墙上,记在心里。”

  “言重了!”任红霞兄长出狱不久就能把新房子撑起来,冉寒春为任家感到高兴,说道,“您忙,我到学校去看望红霞去。”

  “恩人你是大忙人,红霞那儿就别去了。”任母说。

  “嗯,红霞在上学呢,不方便的,有机会再来看她,我走了啊。”说完,冉寒春带人就走了。

  任母拎着恩人带来的水果追出门,冉寒春已经离开了村庄,只剩下看热闹的村民。

  “冉爷爷是监狱局长啊,我错骂劳改队警察了。”任红霞放学回家,听完妈妈的叙述,对妈妈说道。

  “等你哥回来,我要告诉他做人不要忘恩负义。”任母自言自语道。

  局长莅临白马监狱前,庞代龙亲自布置了中药材地头,迎接冉春寒的检查。

  “小庞啊,我早上只喝了两口稀饭,现在肚子好饿!”到了白马,冉寒春笑眯眯地对庞代龙说。

  三菜一汤,填饱了肚子,冉寒春认真地听取了庞代龙的秋收思路,然后饶有兴致地去参观引进种植的中药材。

  一望无际的田野,荡漾着果实成熟的香味。冉寒春的心海也是荡漾无限。在粉尘飞扬的金狐煤矿的岁月里,他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到农场去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生活,可命运偏偏将他丢进了汽车尾气笼罩的大城市里。任凭徐徐秋风裹挟着燥热吹拂着脸颊,谢绝了庞代龙贴身举过头顶的遮阳伞,冉寒春顶着烈日信步田间。

  流利地介绍了中药材的品种、种植常识后,庞代龙说要请负责栽培的基层同志详细介绍,回头却找不到负责中药材生产的巢田亩了。

  巢田亩三十出头,黝黑健壮,整天低头干活,和犯人们一起躬身在田间地头。事先庞代龙交代他好好向局长汇报生产成绩。巢田亩正为如何汇报忐忑不安,一直得不到领导的召唤,渐渐地落到了队伍的后头。听到久违的召唤,巢田亩憋足了劲在狭小的田埂边沿狂奔着,从队伍尾端冲向最前头的冉寒春,躲闪着参观者,再躲闪,即将接近最高首长时,一个趔趄,晃晃悠悠,竟跌入沟渠里。

  “扑通!”落水声甚是响亮,引得全体注目。

  落水的巢田亩迅速地冒出头,在泥泞的水渠边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爬上田埂。有人忍俊不禁,却没人伸出手去拉巢田亩一把。冉寒春走上前,要拉巢田亩,却被秘书抢了先。

  最终,巢田亩没能汇报,泥猴子似的被庞代龙的“赶紧回去换衣服”打发了。

  巢田亩狼狈落水汇报不成,让庞代龙很没面子。而对于冉寒春来说,今天却有不浅的收获。

  今年监狱局是非特别多,冉寒春表面轻松心里却是沉重的。从拥挤不堪的城市里走到一望无垠的田野,高度压抑的心灵暂时得到了释放。

  然而,返城的路上,沉浸在愉悦中的冉寒春被一个电话送进了冰窟,直打着冷战。

  “冉局,麒麟突发两名犯人死亡的安全事故。”方思汇报道。

  4

  上班铃声刚响过,萧红旗就率人来找财务处长。

  “萧书记,您有指示?”赖祥怀正准备参加早会,忽见只有在传说中的双规才会有的森严阵势,心里扑通扑通地在狂跳着,竭力地掩饰着惊慌。

  “赖处长,我受局党委委托找你谈话,请吧!”萧红旗威严地伫立。

  赖祥怀当即僵硬了,圆润的脸庞更加潮红,额头上亮晶晶的,不知是汗珠还是油脂,汇集一起,滚滚而下。

  “请呀,赖处长。”萧红旗优雅地挥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那……今天的工作还没安排呢。”赖祥怀颤颤巍巍地摸着电话。

  “不用了,财务处还有副处长呢。”萧红旗摁住赖祥怀的手。

  “那我就……通知家属,可以吧?”赖祥怀估计双规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到家了。

  “没那么严重。”萧红旗突然地笑了,“走吧!”

  被请到纪委,而不是机关大楼外某个隐秘处所,赖祥怀心里踏实了。恭敬地挺直水桶腰坐在指定座位上,双手捧着萧红旗递送的热茶,他眨巴着眼睛,腾出一手,掏出纸巾擦了擦汗水:“萧书记,需要我哪方面的配合?”

  “今天啊,我请你来,不为别的,只想了解一下赖处长你八小时之外的生活。”萧红旗返回座位,望了望记录者,对赖祥怀委婉地说道。

  “汇报私生活?”赖祥怀也望了一眼严肃等待的记录人员,转动着眼珠说道。

  “你有义务汇报你八小时外的动向。当然啰,合法隐私不在此范畴。”萧红旗说道。

  在赖祥怀看来,眼前的架势和双规没什么区别。汇报什么呢,努力地回忆有关规定后,他还是不知道汇报内容,索性闭口做沉默状。

  “赖处长,你是不是需要我将有关政策向你重复一遍?”萧红旗等了一分钟,肃穆地说道。

  “不需要!我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学习透彻,了解深刻……”赖祥怀挺直了腰杆大谈特谈。

  “是啊,你工作阅历比我深,受教育机会比我多,向你重复政策是多余的!”萧红旗打断赖祥怀的朗朗表白,“希望你主动配合,早主动,早结束。”

  然而,赖祥怀并没有给萧红旗一点有益内容。

  萧红旗抬腕看表,时间过了一个钟头,说:“赖处长,事情本身并不太严重,可你的态度将事态推向危险边缘。我提示你……”

  赌博?赖祥怀暗自松了一口气。就凭孔繁禄的交代就能定我的性?没门!他激动地说道:“麻将多少张我都不清楚,说我赌博,可能吗?”

  “哼哼,我早知道你赖处长会这么说。”萧红旗将另外两名退休干部的供词递给赖祥怀。昨晚党委会后,萧红旗带人专程到当事人家中取来了口供。

  赖祥怀亲眼见到签名和手印后,额头又有油汗在往下滴,声音在颤抖:“这……萧书记,不会吧,我……我没啊。”

  “你交代不交代都能给你定性。请你来是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就怨不得组织了。”萧红旗抽回了材料,冰冷地说道。

  事已至此,赖祥怀就事就人交代。萧红旗也没深究,审视完留有赖祥怀手印的口供,说道:“你可以回去了,听候组织处理。”

  “真的啊?”这么快就可以离开纪委,赖祥怀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你是不是还有没交代清楚的?那你就留下,我们继续!”萧红旗忍住笑,说道。

  “该说的都在这儿呢。”赖祥怀头脑灵活地指着口供说道。

  冉寒春从麒麟监狱回来,浏览了材料,不禁拍起了桌子,愤然地说道:“这怎么得了!我们的干部太不像话了!”

  “怎么处理赖祥怀呢?”萧红旗冷静地问道。

  “你提出处理意见,党委研究后递交厅党委。”

  “根据数额,可定性为严重违纪。问题是,前面出现的几个处级干部事件,已经够难堪的了。如果实事求是地处理赖祥怀,那监狱局的脸面真的没地儿搁了,还有厅长他……”萧红旗了解冉寒春现在的处境,担心处理赖祥怀会得罪叶野,便善意地提醒着。

  “树大有枯枝。我们要正确对待监狱局出现的问题。对于赌博事件,我们首先要定准性质,研究出处理意见,然后据实禀报,连同相关人事变动上报司法厅,等待厅党委意见。”冉寒春遥望着阴云蔽日的苍穹,叹惋,“今秋不太晴朗啊!”

  “哦,冉局,还有一件事。”

  “又有什么事?”冉寒春回过头,“萧书记提到的都是不干净的哦!”

  “纪委接到玉兔监狱一封检举信。”

  “玉兔的老干部反映过,你们也查了,没有结果啊。”

  “上次调查,我们确实没找到证据。我想补充的是,在接到这封信的同时,玉兔一名民警一夜间精神错乱,而此人曾是被检举人的助手。”

  “有这等巧合?”冉寒春抱臂凝神。

  “玉兔是铁板一块,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很难调查出真实结果来。”

  “嗯……”冉寒春沉吟良久,说道,“你暂且不要插手玉兔,先等一等。”

  党委会上,丁飚通报了麒麟监狱安全事故后,萧红旗通报了调查赖祥怀的结果。就这两起事件,冉寒春说道:“鉴于麒麟监狱党委书记方思同志工作疏漏,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我建议给予通报批评一次,调方思同志担任玉兔监狱党委副书记、政委……鉴于赖祥怀同志身为人民警察、处级干部参与赌博,且数额较大,我建议免去赖祥怀同志财务处长职务,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

  稍作停顿,冉寒春继续提议厉岩轮岗到麒麟担任党委书记、监狱长;凤凰监狱党委书记由第一女子监狱政委周聿栀兼任,曹鸿磊小舅子任党委副书记、政委;刑罚执行处长接任财务处长……

  听完了全部提议,就是没有连襟施红兵担任监狱一把手的好消息,丁飚的脸色蜡黄蜡黄的,五官扭曲变了形,他是憋着气埋着头啃完了香蕉再细嚼着哈密瓜。

  冉寒春微笑着静静地注视了丁飚的反应后,又将目光给予了所有委员。

  因为小舅子即将扶正,现在的曹鸿磊是一脸的喜悦和怡然,积极地迎着冉寒春的目光。

  以方思的作风和官品,即便承担两名犯人意外死亡之责,也不至于沦落为监狱二把手啊。况且,冉寒春将方思列入副局长后备人选,是有目共睹的。昨晚党委会还有意将他轮岗呢,怎么,一夜间,轮岗咋变成了“降职”?匪夷所思!还有,一个弱女子担当两家监狱党委书记的重任,什么意思啊?田望鹿摸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没能想个明白。

  白冰和萧红旗等人几乎是没有表情地在等待举手表决。

  “提案通过,散会!”冉寒春朝着丁飚点了点头,说,“你留下一会儿。”

  “局长,还有什么指示?”等其他委员离开会议室后,丁飚坐在原处阴沉着脸问道。

  “哦,还气着呢?”冉寒春笑眯眯地说着。

  “气?我气什么啊?”丁飚勉强地笑了笑。

  “就冲你现在的表现不是气在当头是什么呢?”冉寒春翻开笔记本,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我有一个提议,想征求你的意见。”

  “冉局,你说吧。”冉寒春如此亲切大量,丁飚再也气不得了,语气缓和下来。

  “是这样的,刑罚执行处长的空缺不是没安排吗,我想让施红兵同志来接任,你的意见呢?”冉寒春心平气和地说道。

  “啊?”丁飚愣住了。

  施红兵是什么货色,作为连襟的丁飚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若将施红兵推到监狱前台担当一把手,天高皇帝远,怎么玩耍都可以,只要不捅破天就行;假如把他放到局长眼皮子底下,不要说施红兵大字识不了几个,无法处理处里的公文,就是让他干坐办公室,那也等于要了他的命。他像一只猿猴,一天里,屁股沾板凳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丁飚嗯了半分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冉局,首先感谢你对我连襟的栽培。施红兵吃苦惯了,不习惯蹲处室。我的意见是,继续让他在基层锻炼。”

  “哦,好,我尊重你的意见。”冉寒春收拾东西起立,说道,“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对我说一声,便于我提前向厅里请示。”

  “谢谢!”冉寒春走了,丁飚还待在原处发呆。冉寒春之言,丁飚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假如冉寒春真的想把施红兵放到刑罚执行处长位子上,干吗不在会议上说?用得着在会后商议?那是他冉寒春在演戏给他看。冉寒春知道施红兵不适合,也不愿意做处长,所以在他丁飚面前惺惺作态。

  5

  “冉局,两家监狱的担子太重了,周聿栀同志她……”在局长办公室里,副局长向冉寒春表示了对周聿栀兼管男子监狱能力的怀疑。

  “她什么啊?哦,就因为周聿栀是位女同志?女人主政能力并不比男人弱。我警告你哦,千万别歧视妇女。”冉寒春不无风趣地说。

  “冉局,如果周聿栀同志只担任男子监狱党委书记,我认为没问题。问题是,兼顾两家太分心了。”

  “第一女子监狱是从凤凰监狱剥离出去的,原本就是一家,现在两家之间只隔着一道围墙。我呢,也只是想让周聿栀同志暂时顶替一年,借此锻炼她,最终还是会还政于男人的。我有时在想,我们是不是需要改变一下监狱局领导班子五十多年来全是清一色男人的格局?”

  “您是说,作为监狱局领导班子人选重点培养周聿栀同志?”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的男权思想很严重,很危险哦!”

  “对方思同志的处理,我个人认为是重了点。照此下去,提拔方思同志进监狱局领导班子的可能性就小了。”副局长又念起倒霉的方思了。

  “方思同志成绩卓著,过失也不少,该奖则奖,该罚则罚。不能因为他一度是副局长后备人选,而对他的过失的处理就畏首畏尾的。”桌上响起电话铃声,冉寒春返回座椅,接叶野电话前,对副局长说道:“先说到这里,一切等厅党委决断。”

  叶野从监狱局擢升到司法厅长位置至今,一直关注他为之奋斗几十年的监狱。他心里非常清楚,今天的成绩离不开昔日部下的支持。如果没有一团和气,净搞窝里斗,就没有顺坦的仕途;所以,他特别爱护旧属。就拿孔繁禄事件来说,即便孔夫人没当面泣诉,激愤之余他还会网开一面的。哪料想,孔繁禄最后还是栽在司机手上了,辜负了他的苦心。孔繁禄第二次因双规而“失踪”,孔夫人又一次提着现金来求他。琢玉不成器,但他还是答应酌情处理孔繁禄。孔夫人的现金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去。孔繁禄被送进检察院,孔夫人第三次登门。一个厅长怎么好像街坊邻居随便被人求的?无论怎么说,孔繁禄是司法厅纪委办的案,回头再求检察院和法院算哪一回事呢?这回,无论孔夫人使什么招,叶野再也不肯应允了。

  受孔繁禄事件困扰数月,叶野惊闻孔繁禄又抖搂出赖祥怀等人参与赌博的内幕,老脸火辣辣的热了一阵子。给外人看来,监狱系统好像蛇鼠一窝似的。没办法,只得责令冉寒春去处理。兵贵神速,第三天,监狱局党委就呈送了处理意见和有关人事变动的报告。

  依照监狱局的调查结果,赖祥怀参与赌博,不处理也得处理,但要是免其职务,叶野是不乐意的。孔繁禄、戴学习等三人落马已经让他在省政法委蒙羞了,在那帮副厅长面前挺不直腰杆子。厅党委副书记、常任副厅长四十刚出头,原是省委副书记的秘书,是未来厅长最热门的人选,在党委会上严厉地批评了监狱局。批评监狱局就是变相指责他,他也只得忍声吞气地将委屈撒到冉寒春头上。他于监狱起家,离职前还是想将厅长职位平稳地移交给监狱人,而理想人选就是冉寒春。冉寒春的脑袋瓜是绝顶的聪明,当然理解他的苦心,但他的脑子里某一根筋搭错了,嫉恶如仇,拼命地反腐,丝毫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他多次暗示冉寒春,冉寒春总是点头表示接受,但屁股一转,仍然我行我素。既然冉寒春冥顽不灵,他也只能顺其自然,就等着平平安安地退休。现在看来,问题接二连三的,叶野想平安退休都很难。

  “监狱局党委的措辞过于严厉了,处理也重了,依我之见……”叶野憋着气说道。

  老首长态度明确,冉寒春嗯嗯地一一应允,立刻着令取回报告,改变措辞,对赖祥怀的处理改为行政警告处分,调任工会调研员。

  听了处分决定和免职令后,赖祥怀的脸色由红变灰,眼睛像田螺似的瞪着,似乎要吃了笑面虎冉寒春,然后咬牙切齿地拍拍屁股走人。

  麒麟是人去的地方么?地处偏远不算,工作环境相当的恶劣,收入又偏低。厉岩在心里叫苦不迭着,态度上却是服从的,欢快地离开局长办公室。

  “冉局长,我恐怕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厉岩刚走,周聿栀便走了进来。周聿栀并没有人们预想的惊喜,而是愁云密布的。

  冉寒春儒雅地报以微笑,说道:“去干吧!”

  方思眼瞅着厉岩和周聿栀先后进出,意识到这是一次攸关前途的召见,忐忑不安地走进局长办公室。

  在一纸任免令前,方思低下头,木雕般半天没说一句话。麒麟监狱的监狱长和玉兔监狱政委,两者虽都是正职,但因为党内职务由高变低了,他实则是被贬了。他想不通。

  冉寒春等人注视神情忧伤的方思,相互对视,谁也没去打破这突然出现的死寂。

  “喝口水吧,小方。”冉寒春的笑容在方思沉默之际消失了,他怜爱而又无奈地将茶几上的水杯推到方思面前。

  方思捧着茶杯又垂首。心细的冉寒春仍是发现了方思的眼角有点湿润,亲切地拍了拍方思的肩膀比邻而坐,说道:“小方啊,这是工作需要。你不但要接受任命,还要端正态度去玉兔监狱报到。我陪你去玉兔。”

  “冉局,我服从组织决定。我想知道的是,不适宜继续担任党委书记的原因是什么。”方思捧着水杯苦笑了一下。

  “方思同志,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回麒麟收拾一下,准备到玉兔监狱上任。”冉寒春再次收敛了笑容。

  “我有个请求,恳请冉局长了。”方思调整了情绪,说道。

  “哦,我们的方思同志也学会和组织谈条件了?”笑容又浮现在了冉寒春的脸上。

  “广州警方抓获了我们的一名逃犯,我们已经派人去押解了,我想等他们回来再到玉兔监狱报到,可以吗?”方思说道。

  “哦!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冉寒春眉梢上浮现着惊喜,他亢奋地说道,“离任前捕回从手里逃跑的犯人,善始善终的想法我支持。”

  “算不上善始善终,还有一名犯人在逃。我辜负局长的期望了。”方思怅然若失。

  接受了任命,回到监狱,方思收拾着物品,痴痴呆呆地望着办公大楼外,戴上安全帽向基层一路走去。从警校分配至今二十余年,他对麒麟监狱的一草一木太熟悉太有感情了。

  沿着新建的围墙走了一截,听着围墙上叮叮咚咚的警告蜂鸣声,方思欣慰地笑了。

  雅兴浓浓,留恋无限,方思沉醉其中,不料金小河的一个电话,又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中。

  成功捕获一名逃犯,对方思来说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而对于金小河来说,不逊于噩耗,当时就向田望鹿汇报了。

  “小金,你给我好好听着!”田望鹿收回即将出壳的魂魄,压低了嗓门说道,“监狱局调走方思了,你升位第三了,离正职只有半步之遥。把事情处理干净了,锦绣前程在等着你;办砸了,你就剃光头进号子吧。”

  晋升的消息不啻于一针强心剂。金小河找人商讨了对策,回头没忘记在即将离任的方思面前表演一下,于是,金小河把电话打给了方思。

  在麒麟监狱,党委书记方思并不独裁,每个副手都拥有独立的权力空间。即便是关乎监狱生存质量的经营,也几乎是放手给年轻的金小河。金小河很少主动请示。今日的金小河请示的内容微不足道,方思多了一个心眼:金小河是田望鹿的人,尚未公开的麒麟监狱重大人事变动,金小河不会不知道的。今天,金小河分明是来做秀的。金小河的汇报等于没汇报,方思的指示等于没指示。他认真听着,说:“可以缓一步,等押回犯人再说行不行?”

  方思和金小河都很清楚,押犯安全抵达监狱的日子就是方思结束行使党委书记职权的大限,一切工作就等原凤凰监狱党委书记厉岩定夺了。

  “听您的!等犯人安全回到监狱再议。”金小河取出记事本摊开在双腿上,掏出金笔,谦恭地说,“方书记,回顾大半年我的工作,分管的经营工作是有点起色,零零碎碎的不足也非常明显,这可能是和我缺乏系统学习、认识高度不够有关吧。方书记您的理论素养很高,能否对我指点迷津……”

  “是吗?小金,你很谦虚,也很聪明。”对于金小河画蛇添足的表演,方思在心底里笑着,严肃地、也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做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走到哪里都很踏实!”

  “对,您说得很对!”金小河点头像是鸡啄米。麒麟监狱可是根深蒂固的方思天下,忠于方思的耳目俯拾皆是。金小河不认为方思是随口说说,也不以为是说套话。从方思那里出来,金小河像丢了魂似的闭门不出,在恍惚中被手机的震颤惊醒了。

  “小金,安排妥当了?”押运犯人的队伍即将回到麒麟监狱,田望鹿对金小河的安排存有顾虑,问道。

  “一切准备就绪,您老放心!”金小河说道。

  “我等你的好消息。”田望鹿哪能放下心?当即就找祸首袁桀。

  谁知袁桀什么都不知道,田望鹿心里更来气。

  所幸,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在田望鹿掌握之中:虽然金小河指使他人毒杀被押回的逃犯未能成功,但审讯的结果对田望鹿和金小河并不构成任何威胁。

  转危为安,田望鹿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