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15重返省委大院见首长,像做贼

书名:官话本章字数:8451

  

  刘笔夫妇提着长白人参、燕窝、高级月饼一大堆礼盒到访,郭书记甚为开心,说小刘空手来我不给你们晚饭吃么。在郭家吃饭是常有的事,但刘笔此次没有蹭饭的打算,只想表明心意就走人,便借口老丈人留了碗筷了。郭书记面露愠色,道:“老丈人家随时都可以去的,我这里你是随便来的吗?妙云你说呢。”

  “郭书记说的是。”妙云忙不迭地点头。

  “就是呀,小刘坐下来陪我说说话。”郭书记指着身边的沙发。

  刘笔拘谨地摸了摸鬓角,对妙云说:“还愣着干嘛呀,把小礼物放下,还想带回去啊。”

  接受了丈夫眼色,妙云心领神会地拎着大包小包的往客厅深处走,郭夫人跟着,嘴里说,妙云啊,我不缺的,带回给你爸妈吧。妙云放下礼物说爸妈的节日礼物准备了,这是给阿姨一点心意,然后拉着郭夫人往内室里走。

  刘笔用余光看到了妙云一切,接过秘书送来的茶水。刚才在小庭院门口替主人迎接的就是这个秘书。他说:“谢谢!郭书记操劳一生,劳烦你替我多照顾郭书记了。”

  “应该的。我还要多向刘政委学习!”秘书谦卑地回答,坐到远处。

  刘笔贴心话语,郭书记听着很舒心,说道:“小刘啊,工作干得顺手么?”

  “我时刻铭记您的谆谆教诲,没有进步也很难。”刘笔恭维郭书记同时也自赞,“党务、政务我已经进入角色了,力争不辜负郭书记的厚望!”

  “这很好嘛!”郭书记说道,“有人说领导秘书只会玩笔杆子耍嘴皮子,我看这是偏见!”

  “首长的素质决定着秘书的潜质。”刘笔回答。

  “嗯。”郭书记语重心长地说道,“进入角色快,说明你的可塑性很强,但远远不够。监狱系统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部门,你要努力学习专业知识,学以致用,练就复合型人才方可胜任当前我党对领导干部的要求啊!”

  “学无止境,我,每天都在学习,向老同志虚心请教。”刘笔回答。

  “充满激情地去工作,清心寡欲地去生活。”郭书记拿出了平时开会时的手势,说道,“高标准严要求,不断取得新成就,你就不枉我对你一番栽培。”

  虽不无老生常谈之态,但仍饱含了郭书记殷切期望。刘笔充满了感激,回答:“我会朝着郭书记指引方向奋勇前进勇攀高峰的。请郭书记放心!”

  “师傅引进门,练功在个人。现在我退位了,不是你的领导了,说多了我自己都觉得烦腻。”郭书记问秘书,“饭菜做好了?”

  “准备好了!”秘书起身回答。

  “吃饭!”郭书记说道,“有些日子没有和小刘一起吃家庭便饭了。”

  郭书记老两口、刘笔夫妇、秘书五人共聚一桌吃了一顿还是比较丰盛的晚餐。除了秘书寡言少语做个陪衬,饭桌上两家人聊天很是轻松。没有和妙云私下交流,但刘笔从妙云眼神和郭夫人喜盈盈神态中,猜到妙云已和郭夫人深入交流了。因此,刘笔说话少了一点拘谨。郭夫人说老头子啊,小刘是不是委屈了。郭书记也没老太婆单独说话过,对她有些不解。郭夫人说小刘不能施展拳脚啊。郭书记乐呵呵地说:“锻炼是必须的,挑大梁须待时日的。”

  “人家秘书一出省委就领导一个部门,凭什么小刘不可以啊?”郭夫人说道。

  “可以不议公事?我都让位了,让我清闲一点好不好?”郭书记望着夫人又望了望妙云,笑答。

  “对,阿姨,咱们吃饭,不提这些。”看郭夫人态度,刘笔认为这一趟没有白跑,以为吹枕头风不在于一时,于是他便打起圆场,唱起高调,“其实,正如郭书记所说的,我还需要锤炼。谢谢阿姨关心!”

  “是金子终归发光的。”郭书记说道。

  刘笔夫妇丢下饭碗过了十分钟就告辞。离开郭府,假装朝着大门方向走去,远离了郭府顺着蜿蜒的花岗岩路径找到秘书长邵紫府邸。邵紫金没在家,是他夫人接待了刘笔夫妇。刘笔有些局促,妙云是第一次见邵紫金夫人,却很老练地说今天看望阿姨的,因为没有合适的礼物,就空手来了。她把邵夫人拉到一边,满面春风地嘀咕一通,从包里抽出一个信封。邵夫人推辞,妙云执意塞给她,然后就回到正厅,对刘笔说:“我们不打搅阿姨了。”

  “阿姨,我走了。”刘笔捷足先登地迈出门槛。

  “有空常来坐啊!”邵夫人手里拿着信封,说道,“瞧你们两个孩子,跟我还客人啥呀!”

  “副秘书长家在哪?”妙云追着走在前头的刘笔,气喘吁吁地说,“丢下礼金就走,是不是太匆忙了?”

  “达到效果就成!”远离了邵府,刘笔放慢了节拍,用嘴努了努,说道,“时程家就在那一头。”

  “你像个做贼的。”妙云说道。

  “和做贼有什么区别?”刘笔回道,“我从没这么送礼过。”

  “以前有郭书记罩着你,别人巴结你。现在你只能巴结别人。”妙云说道。

  时程家也是独门独院,但与另一户联排。月色皎洁,银色月光洒在门前访客脸上,拖着长长的影子。刘笔没吭声,带着妙云敲开了时程家院门。开门的是保姆,说主人都不在家。刘笔回头望着妙云。妙云说改日拜会,便拉着刘笔就走。他们进大院的时候,特地将车留在了门口,刚回到车里,刘笔就发现时程的车钻进大院,提示妙云:“就他。”

  “哦。”妙云并未改变出大门迹象。

  车辆隐没在林荫道中,像一条鲫鱼在婆娑树影中穿行。

  “不打算回头?”刘笔打破沉寂。他的意思是还可以再次叩拜时程家门的。

  “下回再说吧。”妙云是双目注视前方在驾车疾行。

  “为什么?”

  “都在一个大院里,耽搁久了,被邵紫金家人撞见了就尴尬了。”

  “没那么巧吧。走就走了,不提了。”刘笔熟知这几家方位,以为是很难巧遇的,他以为妙云是另有原因,便改问,“没和邵紫金说上话,金斯的事怎么办呢?”

  “亏你在郭书记身边混了这么些年呢。”妙云嘴角流露着不屑,说道,“我是你调教出来的,还要学生教导老师么?”

  刘笔是第一次以节日形式送礼金。当妙云塞信封的时候,他的心怦怦跳,恍如是在做贼,所以,当妙云完成了送礼程序,他像是脚底抹了油立刻开溜。其实,他还有一个担忧,那就是,他与邵紫金地位悬殊,从未私下往来,邵紫金会不会有所顾忌而退回礼金。

  半路上,刘笔看着一个陌生电话想了想,没去接。间隔两分钟,此电话又打了过来。他确认是找自己的,接了电话方知是黄花监狱党委副书记安庆电话。协助谭清流分管政工,刘笔从未在自己办公室里见过黄花监狱政委黄石,倒是监狱长安庆来他斗室一次。但安庆从未联系过他。“哦,安监狱长,有事么?”

  “刘政委,您在家吗?”安庆亲热地问道。

  什么意思?莫非此君也是在学我今晚活动?刘笔回望驾车的妙云。妙云也听到了电话,却没说话。刘笔笑道:“在外面。”

  “今天我路过省城,想看看您。”安庆说道,“您有事您先忙,我等您,有的是时间。”

  呵呵,粘上了,看来想接待也不行了。受到尊重,刘笔心中贼影消失,感觉良好起来,说道:“谢谢!二十分钟我到家。”

  “谁啊?”

  “黄花监狱监狱长安庆。”

  “你在家接待?”

  “你说呢?”刘笔征询地问道,“那就回了他?”

  “他是来拜访你的,你还要问我吗?”妙云看似心情也不错。

  电话里说是需要二十分钟,实际是十分钟就到了自家楼下。刘笔看到了一辆若隐若现的凯美瑞车恭候在那儿了。不用操心拜访者找不到门槛,只要通过司机就可以找到任何一位领导门牌号。刘笔深信安庆就是找小林才摸到这里的。他下了车,看着自家车进了车库,好像没发现离他不远的凯美瑞。当妙云与刘笔回合的时候,安庆从车里钻了出来,从后备箱里提了两个提袋,走到刘氏夫妇面前,说道:“刘政委,您好!”月色如银,刘笔看到了安庆银色面孔还泛着红底色。他原地等待,瞥了一眼访客手里的提袋,微笑着回答:“你好,安监狱长。”

  “这位是夫人吧。”安庆谄媚地笑道。

  “嗯,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内子、在交通厅工作;这位是黄花监狱安庆监狱长。”刘笔给他们做了介绍。

  “你好!”妙云矜持地笑了笑。

  “你好,你好!”安庆笑道,“刘政委,我想到您家讨杯水喝,可以吗?不好意思,打搅了!”

  “来者都是客。”刘笔无声地笑着,“请!”

  “等一下,我忘记拿东西了。”妙云回头往车库走去。

  走了几步的刘笔与安庆都停下脚步等候。妙云开了库门,从汽车后备箱里拎出一只袋,这是大得很夸张的礼品袋。刘笔瞅着袋子心说这是什么东西呀?买的?没看清楚礼品袋字样,又不便当着部下面去察看,掉头向楼栋走去。安庆走了几步,要接过妙云手里的袋子。

  “不重的,提得动。”妙云谢绝,提袋前行,“谢谢啊!”

  安庆进了刘府就咂嘴,说这个装潢有档次,说那个格局有新意。刘笔只当是安庆没话找话恭维,而妙云则当真了,绽开了笑脸还问安庆这个那个的。刘笔等妙云给客人端茶递水的,只能亲自上阵。安庆受宠若惊地双手接了茶杯,一个劲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您忙了!刘政委您坐。”

  安庆反客为主的,刘笔有些尴尬,说:“啊,你坐。”

  貌似来讨杯水的,也好像有话说的安庆将一次性水杯放在茶几上,却没说话,而是望着女主人。刘笔察觉中年的安庆是怯场了,便说:“安监狱长,喝点水,口干了吧。”

  “啊,是的,晚上喝了一点酒。”安庆答道。

  安庆喝茶,刘笔笑道:“喝酒没什么的,千万不要酒驾,更不能醉驾。酒后驾车是要受到辞退处理的!”

  “我带司机的呢。”安庆回答,“请刘政委放心,我能守住底线的。”

  “最近,黄花监狱工作开展还顺利吗?”刘笔问。

  “还……还不错的。”安庆犹豫着回答,“一切按照年初的部属有序开展工作。只是年初制定的经济指标有点高了,显得吃力。”

  “制定经济指标也是在黄花监狱往年经济基础上的吧。”

  “如果还是去年的指标,没问题的,但是,黄石政委提出了更高要求。”

  “黄石政委目标远大。”刘笔浅笑着。

  “他向高度冲击。”安庆话里有话。

  “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这里是我家。”自任职以来,有关监狱局的过往,刘笔是闭目塞听的,一直想找突破口。既然安庆送上门来,他须得好好利用。

  “嗯……我觉得,一个单位事应该制定相应目标,监管安全、生产安全这两个方面目标必须明确。但我认为,经济目标要量力而行。我们监狱地处偏僻,接单少,加工能力也严重不足,干警积极性得不到提高。以往都有创收和提留,却从未在提高干警积极性和提高生产能力上下功夫。”安庆说完望着刘笔。

  “区域限制了黄花监狱扩大再生产能力。这是先天不足。你们要下苦功,力争改观。”刘笔有些好奇地问,“现在不是实现阳光工资了吗?还有奖金?”

  “是实行阳光工资制度,但工资有地区差异,又没有奖金,干警积极性很难提高。”

  “监狱提留部分用于哪些方面了呢?”

  “虽然说我是监狱长,负责监狱财务,实际上黄石政委是一支笔,我对这笔支出不清楚。”

  党委书记全盘抓,监狱长只是一个摆设而已。年轻的黄石对中年的安庆压制不会小。安庆今天也是想寻求突破口的。刘笔念于此,凝结双眉,说道:“监狱党委领导下,各司其职,你这个监狱长怎么能糊涂呢?到时候经济考核财务审核追究的是你这个监狱长!”

  “我知道的。成绩是黄石的,出了问题我扛着。但我没办法呀!”安庆搓起手,低头说道,“我很想回到省城,随便哪家监狱,闲差也行,工资还能提升两千多呢。”

  这是安庆大大实话。争取不到权利,至少也得捞个实惠吧。刘笔能感受安庆心境。他说:

  “斗志不可丢。我们是公仆,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刘笔婉转地说道,“你才四十多点,机会总会有的。”

  “谢谢刘政委!”安庆像是受到奖赏抬起头,眼里含着些许期盼和感激,说道,“只要刘政委给我机会,我一定发奋努力的!”

  “我个人无权给谁机会,只有监狱局和司法厅党两级委才有权给予,而且,机会在于你个人把握!”刘笔好似漫不经心地问,“听说我们系统有‘八大金刚’、‘四大亲信’的说法,是吗?”

  “还有‘四小鬼’。”安庆愤懑地说道,“四亲信、四小鬼、八金刚,牛鬼蛇神全齐了。”

  “‘四小鬼’?”刘笔是第一次听说,有些结舌。他立刻想到了《左传·宣公三年》的‘魑魅魍魉,莫能逢之’之语。

  “嗯……给这些绰号归类的是基层民警,坊间传说有几个版本,我处在现在职位,听到的其中一个版本,也不全。”安庆说道,“如果刘政委有兴趣,我可以说出一二来。”

  念及谭氏麾下官员这等符号的渊源,刘笔不得不佩服笑百姓的智慧。究竟是哪些人是如何站队的,他何尝不想听?但对于一位副厅级领导干部又怎能随便在下属面前流露喜好流言蜚语和小道消息的?更何况又是针对监狱局及一把手的负面说法呢。他抿抿嘴,附着一丝笑意,念道:“随便你了。”

  瑶瑶做完功课从书房出来,准备陈述的安庆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安庆灵猴般地站起身,说:“这是侄女?长得很俊秀的。来,伯伯和你说句话。”他拉着懵懂的瑶瑶就往书房里走。

  刘笔十分清楚安庆将要做什么,立刻说道:“老安,你回来!”

  “待会儿,刘政委。”安庆仍然要和瑶瑶单独说话。

  瑶瑶望着爸爸严厉眼神,退缩。妙云却给了瑶瑶允许的表示。

  刘笔观察到妙云的表情,说道:“瑶瑶,就在这里和安伯伯打声招呼,然后回自己房去。”

  “哟,伯伯和闺女说句话怎么啦?”妙云不满地说道,“你这是不相信安监狱长。”

  “就是嘛。”安庆笑呵呵地说道。

  刘笔挂起了脸,声色俱厉地说道:“安监狱长,如果你来喝杯水聊聊天我欢迎,如果你要宠坏我孩子请你立刻走!”

  瑶瑶见此,立刻闪回自己房间去了。妙云立刻失声,也遁形。房间里鸦雀无声的。

  “老安,坐。”刘笔换回温情面色,指着沙发说道。

  “刘政委,本来很开心的事……何必呢……都怪我,太冒失了!”安庆愧疚地坐回沙发。

  “廉政电视电话会议刚召开不久,会上说得很明白,不准节前迎来送往的,更不能以送节形式搞不正之风。你怎么忘记了啊!”刘笔是半严肃半宽容的。

  “我是遵守纪律的楷模,这不是吹的。我刚才只是给侄女一点零花钱,没其他意思。既然您反对我尽伯伯的情谊,那我也不坚持了!”安庆低头喝水,好像是在转移刘笔注意力,“今晚酒有点问题,口干舌燥的。”

  “嗯,嗯?什么酒?”刘笔问。

  “五粮春酒。”

  “早退市了吧。”

  “退市就不会假了。”

  “你到省城是做什么的?”问了,刘笔立刻意识到这话有问题。

  然而,安庆很是自然,回答:“明天向谭局汇报工作。想喝酒,所以提前来了!”

  喝酒不是提前来省城的理由,拜见有关领导才是真实意图。刘笔心想着,说道:“谭局最近很忙的,你约了吗?”

  “约好的。”安庆脑筋转回到刚才思路,说道,“继续刚才话题。”

  “嗯。”刘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丰盈、詹诀、蔡伶龙,还有姚娇娇,这四个是我们亲爱的谭局‘四大亲信’。”安庆望着刘笔不再往下说了。

  丰盈是接待处处长,詹诀是财务处长,这两位不用费神就知道是谭氏的亲信。蔡伶龙也是谭氏亲信?姚娇娇,那位有狐臭的女人?刘笔心生疑惑,便问:“姚娇娇是玫瑰监狱的党委书记?”

  “正是她。”安庆捕捉刘笔眼神,说道,“姚娇娇是谭局的大姨子。”

  “哦——”刘笔是混沌数日一朝醒悟:我说呢,我还以为谭清流好狐臭的老女人这一口呢。“蔡伶龙也是?”

  “蔡伶龙不是亲信还能坐稳监狱局办公室主任位置?”

  “哦。”

  “常德、黄石……”安庆说了‘八大金刚’,又介绍了‘四小鬼’。谭清流的亲戚不止姚娇娇一人,还有他的三个侄子、两个外甥分别位列八大金刚和四小鬼行列。

  有些人是熟悉的,有些人名字听说过,人没什么印象。刘笔努力地记住了这些名单,并试图在脑海里给这些脸谱各自对号。他惊叹谭氏帝国的庞大。

  絮叨一番,安庆看着墙壁上的时间觉得该走了便告辞。妙云听到声响从内室钻出来,嘴里还念道:“再坐一坐啊?”安庆连说“不坐了,不早了,打搅夫人了”往门口退。刘笔指着安庆拎来的放在门边的礼品袋,说:“别忘记带上。”

  “哦,这是月饼,送您的。”安庆套鞋子就要走。

  “心意我领了,请你带走。”刘笔提上礼品袋就往安庆手里塞。

  “不值几个钱的,节日吃月饼要得的。”安庆拒绝接受礼品袋。

  “我说小刘啊,人家一片心意就接了吧。”站在刘笔肩后的妙云说道。

  “区区礼物,聊表心意。刘政委,我走了!”已经站到门外的安庆替主人关上门。

  听着咚咚的下楼声,刘笔拎着东西还愣在那里,片刻,丢下,回头望着多嘴的妙云,抱怨地说:“你真的以为是月饼么?”

  “嘻嘻,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妙云抄起其中一个礼品袋走到厅堂察看,说道,“像月饼,又不像,什么呢?”

  刘笔凑了过来。这是一个精致雕花的红木式样的盒子。他摸了摸,发现这是实木的,而且是名贵树木做的盒子。他念道:“具有典藏价值,价格不菲。”

  “现在不是吃月饼,是收藏。”妙云老练地说道,小心翼翼地开盒子。盒子里只有四只月饼静静地躺在锦缎中。

  “浪费!”刘笔坐回沙发。

  “值得收藏!”妙云将盒子盖上,捧着它寻找位置摆放。

  “这要多少钱?”刘笔问,“和黄金月饼比,如何?”

  “肯定比黄金月饼贵的啦!”妙云将它放到工艺品架上一个格子里,回头翻另一礼品袋,“这是金利来衬衫、领带,还有皮带,呀,还有皮鞋呢?尺码和你一样,安庆真是有心人。”

  望着如同商品展览的礼物,刘笔心思重重地说:“退回去!”

  “哟,这点小礼物还退给人家,你这不是抽安庆耳光吗?”妙云还望袋里探脑袋寻宝。

  冷眼望着妙云贪婪相,刘笔忍不住地说道:“贪得无厌,还指望挖出什么宝贝来?”

  妙云没去注意男人的嘲讽神态,像是发现新大陆地呼叫:“呀,真有宝贝呢。”

  “切!”刘笔压根不信,懒得理女人,脱衣服准备洗澡。

  “购物券。”妙云发出兴奋声音。

  “购物券?多少?”刘笔愣住了。

  “数一数啊?”妙云沾着口水数了数,说,“一万块。”

  “你……你说多少?”刘笔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一万啊?看你目瞪口呆的样,真的好笑耶。一万块是毛毛雨的啦!”妙云将一摞子购物券压在工艺品架上一只貔貅屁股下。

  刘笔洗澡念头被冲淡,而是再次窝在了沙发里,沉默不语。

  “你这是怎么啦?像只霜打的茄子。”妙云兴奋之余发现了刘笔情绪低落的,便问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刘笔指着礼品袋,问道。

  “意味着有人把你当人物看待了,你该高兴才是。”妙云不无得意地回答。

  “安庆是谭清流一手提拔的,今天登我家门,你就不怕朝秦暮楚的人送来的是老鼠药?”刘笔觉得妙云虽然身为处级干部、副厅后备人选,但脑袋不是一般的简单,利令智昏的,只有小学生的智商。

  “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你,刘政委!”妙云不客气地回答,“我去洗澡了,待会再和你探讨常识性问题啊!”

  妙云刺溜地钻进了卫生间。“你……”被妙云撩拨了,刘笔话语神经被激发,却只得望着卫生间方向发傻。

  安庆是在行贿,我们是在受贿。此生我刘笔还没接收过贿赂呢,也从没想过在这方面捞好处。金斯送来的银行卡,我多次责令妙云送还,既然妙云不丢手,那也不坚持了,毕竟金斯是自己同学。安庆是什么人?屈居监狱二把手位置,虽不得志,但仍是谭清流的人。我岂能收受他的礼金?等到妙云湿漉漉地披发出来,刘笔耐心地请她坐下,说道:“妙云啊,思前想后的,很是不妥啊!”

  “你还在想这件事?你累不累啊?”妙云用浴巾擦着头发,瞟了男人一眼。

  “你依然认为这件事很简单?”刘笔神情凝重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们这是受贿,受贿的后果是什么你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可这算是行贿吗?过节送点礼物送点购物券算是行贿和受贿的话,全省城的领导干部都在干,都得进你的大牢。既然大家都这样,你还清高什么啊!”妙云白了男人一眼,说道,“安庆来我家之前,我们在干什么?你不会没有一点记性吧!”

  “你……”刘笔噎住了,思路也在瞬间被打开:是啊,刚才我不是像一个贼一样去串门的吗?不对,安庆不是信得过的人。“对象不同啊!”

  “你说安庆靠不住?”

  “你了解他吗?”

  “无所谓了解不了解。”妙云丢掉浴巾,正面对着刘笔说道,“正因为安庆是你下属,所以你放一百个心。”

  “说说你的歪理。”

  “我们交通厅朱透幸厅长做公路工程,那些商人的贿赂都敢收,你的部下的礼物你为什么不敢收?要说最靠不住的是那些有奶便是娘的商人,最可靠的是你们警察系统的干部。商人可以随时出卖别人,警察随便出卖自己主子?自己不想混了?”妙云指着自己太阳穴说道,“你用脑子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你……和金斯思路是惊人一致。”刘笔回忆起金斯给他说起谭清流千万身价的细节。

  “金斯也是这么开导你的?这说明我的观点很经典,是真理!”妙云醒悟地说道,“朱透幸那一头还要打点。”

  “你自己很方便的。”刘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完他心里又冒出曾经萌生的阴影。

  “还是你出面吧。你比我有影响,让他推辞不得。”妙云说道,“唉,想起来了。”

  “什么?”刘笔莫名其妙的。

  “今年是你本命年,是收获季节。”妙云从内室拎出特大号的礼品袋。

  “瑶瑶睡觉了吗?”刘笔突然想起了爱女。

  “应该睡了吧。”妙云悄悄地开门查看,回头说,“睡了。”

  “这是什么?”刘笔坐着没动,眼望袋子问妙云。

  “当……当。”妙云哼将起来,从袋里摸出礼品盒,像是变戏法,一连掏出四只盒子,得意地问,“你猜是什么?”

  “不知道。谁送的?”刘笔不想去猜,也懒得去猜了。他认为男人不能和女人一样目光短浅的去贪小便宜。

  “文胸?全是世界名牌。”妙云灿烂地笑着。

  “什么人送这些?”刘笔眼珠要往外暴突了。

  “你的部下。”

  “我的部下?女人?”

  “当然是女人了,还会是男人送?”

  “谁?”

  “嗯,玫瑰监狱的顾豆豆。”

  “她?”刘笔脑海里闪现当初巡视女子监狱生产车间女囚缝制文胸的情景,苦笑道,“想得出来。”

  “说我呢还是说她啊?”

  “你说呢。”刘笔说道,“她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尺码的?”

  “人家才是真心对待你的呢。打听到我的手机号,问了我尺码,今天中午还送到我单位。你得好好对待人家呀!”妙云拆开一个盒子,自言自语的,“哎呀,这么多品种我该穿戴哪一件呢?”

  “呵呵,都可以开一家精品专卖店了。”刘笔揶揄。

  当夜,喜悦异常的妙云眼睛争得大大的,睡不着,想要朝云暮雨。盘桓的时候,刘笔联想起那一场不明艳遇中女子,心说是不是就是赠送文胸的长腿顾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