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许浩遇见刑满犯
流浪于都市间,长期待在封闭监狱的许浩对五彩缤纷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在火车站,他是左顾右盼的,一辆“奔驰”轿车无声无息地疾驶而过,在不远处悄声停住。在监狱,他没少见过“奔驰”、“宝马”一类高档车。适逢犯人接见日子,总有犯人亲朋开着各种高档车来监狱探监。犯人减刑假释之日,迎接囚犯出狱的车辆一字排开,车辆种类可谓齐全,其阵势蔚为壮观。监狱人与外界接触少,也只能在监狱见识各类车辆,出于矜持,对豪车和新车他也就是瞄一眼。如今,一介草民,“奔驰”就在眼前,他不由地近前,前后左右细细打量。
有人拍拍他肩膀,声音充满敌意:“哎,干嘛呢!想偷车?”
许浩回过头,两男一女站在眼前,“您误会了,我是在欣赏您的车。”他不无尴尬转身便走。
“喂,留步!是不是许浩许队长?”一副大款派头的中年男子突然问道。
许浩愣住。他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他姓名,也就是说他许久没有遇到熟人了。称呼“队长”的一般是刑满释放犯及家属居多。他回身打量眼前的大款,摇摇头,不认识。“您是……”
“许队长,我是您老部下,蒋非。不记得了?”
“哦——你瞧我这记性。”记忆突然被唤醒,许浩是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礼貌地伸出手。
蒋非拉住许浩,亲热万分地说道:“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能遇到您,真是相请不如偶遇。走,走,到我那小地方坐一坐。”他拉着许浩上车。
一般刑满犯人对管教民警的客气仅限于言语层面上,即便你曾经给过他关心,你仍不能奢望获取热情回报。贪图小恩小惠的干警面对犯人的种种许诺不惜违背原则给予特殊关照,犯人目的达到一俟刑满,他日邂逅,客气一番便借故迅速消失,被利用的民警便大失所望。其实,罪犯和警察分属对立阶层,对你怀有成见不骂不奚落就已经是对你很客气的了,对你讥讽辱骂你还得受着,心怀怨恨蓄意报复的也不少见。
蒋非诚心相邀,许浩没有谢绝,顺从坐上“奔驰”的前座。
“大奔”急速驶向蒋非所在县城。
过去,自己是警察,而蒋非是投改的罪犯;如今,蒋非已是款爷,自己则沦为一文不名的流浪汉。他并不嫉妒发迹的刑满释放犯,而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非常滑稽可笑,是对他兢兢业业的付出换来悲剧性结局的极大嘲讽。坐在宽敞舒适的轿车里,许浩心情却不是个滋味,默不作言。
蒋非瞅着心事重重的许浩,关切地问道:“许队长,您有什么烦心事?”
许浩意识到沉默是对热情好客者不礼貌,便歉意地回道:“我……在想着事,不好意思,失礼了!”
“嗨!您说到哪里去了呀。”蒋非热忱地说道,“相遇是缘分,请到您是我的福份。驾车千里邀请,您会丢下工作?接您?说实话,我也没空。今日偶遇,给了我感谢许队长的机会。”
“你太客气了。”许浩相信蒋非是发自肺腑并非客套,说道,“其实我没给你多少帮助,也谈不上帮助,毕竟那是我份内之事,你不必在意。”
“知恩不报非君子。”蒋非虔诚地说道,“我只知道没有您的教诲,就没有我蒋非今天。”
如今都是流浪汉了,还在和昔日的犯人念叨昨天的,许浩不自在了,环顾车内,转移话题:“你这车好气派,坐着舒坦,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说到坐骑,蒋非是一脸的得意,眉飞色舞地说道:“在我的地盘,只有一辆‘大奔’,大街上一露面,谁都知道那是我蒋非的。”
“开‘大奔’,看来你的生意不错哦!”
“两家工厂,一座休闲中心。三个企业加起来比起大城市富翁,我还是穷人哦!”蒋非不无谦虚地回答。
两人寒暄,车驶进县城,左转,右转,半根烟的工夫,“奔驰”停在一座霓虹灯闪烁的大楼前。
蒋非下车亲自为许浩打开车门,作了邀请之势,十分恭敬。
许浩分得清蒋非是真客气还是假客套,他不好意思地说:“蒋老板,你如此客气,我受不起!”
“应当的,应当的。”蒋非一脸真诚,“您请。”
先前粗鲁地拍许浩肩头的随行目睹蒋非自始至终对许浩的恭敬,为在火车站对许浩的不礼貌是点头哈腰的,抱拳说道:“许队长,刚才对您不敬之处请多包涵!”
“没什么,谁叫我没见过世面围着车转呢。”许浩调侃道。大家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奢华洁净的办公室里,蒋非问许浩:“许队长,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许浩尚未开口,蒋非随从抢先作答:“许队长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蒋总,我建议先吃
饭后洗澡,许队长便可休息。”
“嗯,先吃饭。”蒋非猛然想起一个人,去摸电话,眼望许浩,“许队长,您还记得丁波么?”
绰号“皮条”的丁波,许浩记忆犹新,“他也在此地?”
“他不是当地人,没地方去就跟着我了。”蒋非对着电话嚷道,“喂,丁波,你在哪儿?赶紧到休闲中心来,让你见一尊贵的客人。”
半小时工夫,皮条带着两位妖媚的年轻女子匆匆赶到,进门就问蒋非:“蒋哥,见谁?”
蒋非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指了指在沙发上喝茶的许浩。
皮条与许浩四目相遇本能地躲闪,定神暗骂自己又不是在监狱,慌什么?他嬉皮笑脸地上前一步,“许队长,真是稀客啊。”
许浩礼貌地起身伸手回应:“你好,混得好吧。”
“马马虎虎。”皮条握着许浩手很不自在,回头吆喝,“飞雪、白云,你俩过来陪许队长!”
一边等候的两位女子听到召唤轻盈地走来,一左一右簇拥许浩。
两位气质颇佳的年轻姑娘敢情是“小姐”。许浩从没见过这等架势吓得挣脱小姐蛇一般地缠绕,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狼狈地念道:“别……别这样……”
“哈……”皮条开怀大笑,说道,“许队长,有啥害怕的,不就是两位妹妹嘛,来来,轻松一点,放开一点。”
飞雪立刻勾住许浩胳膊,白云半裸的酥胸紧贴并吊着许浩脖子,色眯眯地说道:“不就是玩玩嘛,怕什么呀!”她猛地在许浩腮帮上亲了一口。
很久没有亲密接触女性了,潜入鼻腔的馨香,性感的双唇,双乳挑逗性摩挲,许浩不禁心迷意乱,眼角扫过蒋非等人,他是一个激灵,迅速推开两小姐,抹腮帮,掌上竟有唇印,便拼命去擦拭。
“许队长哪见过这场面?别闹了,斯文点,你们暂到一边去。”蒋非温和地说了小姐,回头说着皮条,“丁波,我让你见客人,不是让你带小姐的。”
“蒋哥亲自吩咐我见尊贵客人,我就想啊,不能怠慢贵客,便特地挑选最有品质的妹妹,可没想到是见许队长,误会,误会。”皮条连连解释,不以为然地对许浩说,“远在千里之外,你的领导同事没人在场,消遣一下是没关系的。话又说回来,如今谁不找一点乐子?当官的、不当官的,还有警察,寻找刺激的人是很多的。如果人人都像你洁身自好的,我岂不失业饿死大街上了。”
“你胡说什么?就你话多。”蒋非沉着脸打断丁波,恭敬地邀请许浩,“肚子饿了,我们在饭桌上边吃边聊。”
就酒水,蒋非征求客人意见,许浩笑着说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就行,丁波嘴角一撇说许队长大驾光临哪能随便?蒋非便说上“五粮液”。许浩吓一跳,忙说“五粮液”太贵。
蒋非笑了,说:“不就是‘五粮液’吗?即便你不来,平时朋友相聚非‘五粮液’‘茅台’不喝。人生在世,钱乃身外之物,应当潇洒快活。想当年,我何等地嚣张?如果不是你许队长开导我,我说不定就在劳改队被打靶了。喝点小酒聊表谢意。”
丁波附和,说:“蒋哥喝‘五粮液’好比许队长你上街买罐‘可乐’。你就别客气,放开肚皮喝个尽兴吧。”
“多谢。”流浪数月没吃过一顿好饭好菜,都没闻过酒味,没喝过“五粮液”的许浩便不再推辞。
说话间,酒菜陆续上桌,大家推杯换盏边喝边聊了起来。
蒋非问许浩:“许队长肩负追捕任务?”
几杯下肚,许浩面色潮红略显醉意,回道:“如果是追捕,怎么就我一个人?不是追捕!”
“是其他任务?”
“不是。”
“该不会是走亲戚会朋友吧?”
“是的。”许浩笑了一笑,回答。
“你是难得有空闲出门走亲访友的哦。”蒋非举杯与许浩又喝起来。
几个人轮番敬酒,不啻于车轮大战,许浩醉意渐浓,绷紧的神经松弛,晕晕忽忽间,腿上竟有虫子在蠕动,低头观看,竟是黑色和肉色两条丝袜大腿作祟。他放下杯筷双手去拨,却没听使唤,情不自已地摸了两条女人腿。
尽收眼底的皮条对蒋非挤眉弄眼小声地说:“别看他正气凛然的也是抵不住诱惑。”
许浩淫秽举动也没逃过蒋非眼睛,他只是不清楚许浩是生理本能反应还是酒精催化的结果,他便对皮条耳语:“在劳改队他就是苦行僧,没碰过其他女人。给他加点火候,满足他一次。”
皮条领命回头示意两位小姐给许浩敬酒。
数杯水酒咕隆咕隆地下肚,许浩说话渐渐不周全,动作迟缓,眼帘重如千钧。
蒋非适时地结束酒宴,吩咐皮条:“好好招待许队长!
许浩艰难地起身,摇摇晃晃,踉跄,两个小姐急忙上前搀扶,左右伺候。
“她两都陪许队长?”皮条问蒋非。
“有什么不可以呢,莫非你想享用其中一个?”蒋非随口回答。
“不是这个意思。”皮条说出顾虑,“我是说,他没有做过这种事,玩两个会不会有心理障碍?”
“这……”蒋非回望许浩,许浩早被两小姐架走,他咕哝,“你看着办。”
离开饭桌进客房前,许浩还能勉强支撑,进了门,两腿不听使唤,意识模糊,像泥鳅滑过两女子胳膊瘫软倒地便呼呼睡去。
飞雪与白云相视嘻嘻一笑。飞雪拨弄着死猪般的许浩,说:“睡死过去了,怎么服侍啊?”白云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做事拿不到钱。”飞雪动手剥许浩衣服,却搬不动许浩身子,便请白云帮忙。白云懒得动,她便急了,“愣着干吗?想赚钱就搭把手。”
飞雪和白云一齐动手,三下五除二,将许浩脱得一丝不挂。
“哇,好漂亮的腱子肉!”白云不由地赞叹,轻轻抚摸许浩发达的胸肌。
“嗯,这个警察模样英俊,不给钱,我也愿意陪一次的。”飞雪摸着许浩脸庞,亲着他健壮的胸脯。
“和那些又老又丑的客人做事,想想都恶心。”
“那有啥办法?谁叫我们做这行呢?”
“其实,像我这样的漂亮脸蛋,应该对客人有所选择的。”
“你有选择的机会?”
飞雪和白云竟发起感慨来。
许浩动弹一下,嘟囔着,她俩听不清楚他说什么便好奇地低头附耳,他懒洋洋的双臂顺势搂住她俩,又无力松开,嘴里仍是嘟嘟囔囔:“你们是……谁?”她们面面相觑,白云嬉笑道:“他都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真的喝高了。”
皮条径直推门走进,白云和飞雪衣衫仍是完整,在发愣,他甚是不满,厉色骂道:“妈的!怎么接客的?脏兮兮的乱摸,怎么不用嘴?”
两女子吓得竞相用嘴巴舔舐许浩下身,许浩哼唧哼唧地在空中晃悠悠地舞动手臂。
“臭婊子,听不出话音啊?不脱衣服不洗澡就办事?你俩给我听好喽,他是我和蒋哥的客人,你们敷衍了事没服侍好他,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皮条是横眉冷目对两女子指指点点的。
两个女人谄笑,满口应承,“保证服侍好许队长。”“这么棒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没人买单我也愿意。”
“臊货!”皮条转怒为喜,带门要离开,飞雪叫他,说烂醉如泥的许浩不配合。他怀疑许浩有心理障碍,便命令她们撤退一个。白云出局很不乐意,却莫敢不从。
一梦醒来,许浩见自己赤身裸体与一名赤条条的女子同睡一床,大惊之下是一个鲤鱼打挺,扯过床单遮住下体,惊慌地问道:“你……是谁?”
飞雪睡眼蒙胧,咕哝着:“喊什么?睡吧。你不累,我还累着呢!”
是昨天酒桌上的女子,她死猪般地不肯挪窝。许浩忙不迭地下床找自己衣服。地上,裙子、长筒袜、胸罩、鞋子等女人衣物扔得满地。他找到衣服穿上,刚要走,飞雪已坐起,看着许浩突然笑了起来,“慌什么嘛?你带走我的三角裤了。”
许浩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带子的一头挂在裤腰上,另一头在裤子里头。这哪是短裤?是带子。他用力去抽。带子另一头是一块小三角丝绸,黑色但透明,仔细一看是像三角裤。他没见过只有一条细带和一小块布的三角裤。
飞雪看着许浩窘相,淫笑不止。
蒋非候在门外,听到里面说话声,敲门进了房间。
许浩涨红着脸,嘟囔:“蒋老板,你分明是害我!”
蒋非环视凌乱的地上与床上,笑而未答,拉着许浩就走。许浩却赖在原地不动。“出去再说。”蒋非死拉硬扯将许浩弄到办公室。
“我声明,我们没有害您的意思。如果我们报警,警察罚你款通报你单位扒你制服,这才叫害你!”蒋非是好言相劝的,“不就是玩个把女人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都有七情六欲,是男人都喜欢女人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我没有为饭碗担忧,我早把饭碗砸了。”坐在沙发上的许浩郁闷地出声。
“你……饭碗丢了?”蒋非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被辞了,我已不是警察,是流浪汉。”许浩低声回答。
“为什么?”蒋非眼睛瞪得老大,问。
“当班期间跑了两个犯人。”
“劳改犯逃跑,辞退当班民警,就这理由?”
“辞退的理由还不够吗?”
“过去不是这样的,每年脱逃事件发生几起,也没听说过哪个被辞退的。”
“今非昔比,按照监狱管理局出台的硬性规定,我被开了。”许浩是一脸的无奈,满目悲凉。
“规定也太狠了!你想,一两百号犯人在外劳动,只有一两个警官当班,犯人跑了,警官也就开了,合情理吗?”蒋非不由地为许浩鸣起不平。
“不合情理却合法,我有什么办法?”
“我左思右想没弄明白您为何跑到我们这里,原来如此。您有什么打算?”
“四处流浪,走到哪儿是哪儿。何处是我归宿?不知道!”许浩抬起头满目凄凉的说道。
蒋非忧伤地低头不语,半晌,突然问道:“您认为我蒋非怎样?”
“什么意思?”许浩不解地问。
“如实回答我。”蒋非认真地说。
“亦正亦邪。”许浩实话实说。
“说清楚点。”蒋非平日里耳朵灌满恭维之词,听不到一句真话,便有兴趣地说道
“说你正,是因为你现在做正经生意,没走回头路;说你邪,是你做正经生意的同时也走偏门打擦边球。善待曾经管过你的民警,值得称赞。”
“我感动。”蒋非真诚地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请您做我的部门经理,不知您肯否赏脸?”
蒋非出人意料地抛出橄榄枝,许浩愣住。出门数月,流浪各地,四处打工节衣缩食仍无法改变囊空如洗的窘境,生存便成了首要问题。如今,机会来了,接还是不接?
许浩在思忖,蒋非以为他因位置转换心理障碍一时逾越不了,便劝道:“许队长,做部门经理是委屈了您,可在我心目中,您永远是我尊敬的领导。如今,长辈给子女打工,上级给旧部打工比比皆是。”
“不是。”许浩声明,“你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就这么定了。”蒋非等许浩洗漱一起吃了早餐,回头闲聊,提到逃犯,蒋非记忆无误地说道,“贾灵飞人称‘野狼’,车羽外号‘皮条’,车羽和丁波是中队两个‘皮条’。”
“你与他们很熟?”许浩随口问道。
“不算太熟悉。”蒋非瞄了许浩一眼,没有表情地说道,“您知道的,犯人之间朋友关系是最靠不住的,相互利用就谈哥们,不需要的时候谁也不在乎谁,大难临头就窝里反竞相出卖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野狼跟我不是一路人;他是翠东人,离我这里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在号子里我就没和他深交。但我知道,野狼心狠手辣心里只装着开洗头房的相好和在老家开矿井的妹妹。他吹嘘妹妹阔绰、霸气,拥有私人武装,矿井戒备森严,围得像铁桶。皮条这小子,打家劫舍他是胆小如鼠的,玩女人是他最大嗜好,以拉皮条为生。野狼越狱我一点不意外,可我想不通的是,吃不了一点苦的皮条也会越狱亡命天涯。”
“有这等事?拥有武装可是非法的。”许浩听得是匪夷所思的。
“确切地说,不合法不公开。说劳改队是最闭塞的地方,此言非虚。翠东是多民族地区,部分少数民族持枪是传统,可以合法拥有枪支。当然,是猎枪,不是军事枪支。野狼妹妹是汉人,自身不可以拥有枪支,但她可以雇佣带枪的少数民族人看守煤矿。公安机关过问煤矿的治安,怎么管理少数民族同胞是一件头疼的事。带枪的少数同胞很淳朴,野狼的妹妹却不是善良之辈,单枪匹马冒犯,准叫侵犯者死无葬身之地。”蒋非笑了笑,说道,“或许,野狼妹妹的背景是野狼瞎编唬人的。”
“他们闯世界逍遥快活去了,我却成了流浪汉。”许浩垂头丧气地说,“我干吗还问这些?没意义。”
“野狼十有八九是躲到广州越绣相好那里享乐去了,皮条藏身淫窝泡马子。你为劳改队卖命,好不容易熬到中队长位置,野狼和皮条跑了,你就被队伍一脚踹了,我想想你是够冤的了。”
“替劳改队卖命是没意思。”许浩伤感地说道,“所以,这阵子我想开了,借机四处走一走,散完心,再找个工作度过余生。伤心之地不想回,无颜见江东父老。”
蒋非唏嘘不已,古道热肠地地安抚许浩。
歇了一天的许浩对蒋非说:“我还想到处走走。等我不想再流浪的时候,你能收留我吗?”
一个执法者,竟沦落到向昔日的管教对象乞求施舍的地步,蒋非没有咸鱼翻身的喜悦。他默默地打开保险柜,赠送许浩五千元当盘缠,说道:“累了,什么时候想歇脚,回来找我。你为之献身的劳改队抛弃了你,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好的,谢谢你。”许浩内心暖流涌动,却没接受馈赠。
蒋非深情并茂地说:“当年我淋雨发高烧,一头栽倒在车间,您亲自送我到医院,一直护理我到醒来,还让您家属炖了鲫鱼汤给我补身体。我是专政对象,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的。我投改几年只有你许队长一人像对亲人一样对待我,我就不能聊表寸心?”
许浩无法抗拒蒋非的真心实意,便收下路费,说道:“我打个借条给你。”
“好人里有坏人,坏人里也有好人。好人有歹意的时候,奸人也有善心的日子。”蒋非不要借条,说道,“您的恩德无法用金钱衡量,这点钞票算是我的善款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