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在夜幕彻底将北齐市笼罩起来之前,西原大学校园里的路灯仍然呆立着。阴影一层一层地被抹了上去,灰白,灰色,深灰,灰黑,沿着光亮所无法覆盖的区域持续着。昏暗的宿舍楼楼梯上不时走过几个刚刚吃完饭或者准备前往教室上课的学生,不远处的楼道上则不时出现一两个赤裸着身体,只穿了一条内裤的男生在粘满了脚印的瓷砖地板上跑着。
章若明继续带着王菲菲和杨学文分为两路,分别沿着第三栋男生宿舍楼楼梯旁的两道走道展开排查工作。楼梯旁的第一间宿舍门敞开着,里面不断传出一个男人唱歌的声音,声音是高亢的,但却是不协调的,像是在模仿摇滚歌手的嘶吼声,然而章若明只听到了嘶吼。章若明刚敲响门,那个声音就停了下来,接着连继在他的身后出现了。
“这边刚开始吗?”连继问道。
“是啊,菲菲和学文在对面呢。”
“那我到上面那层。”连继即将转身前,又问了一句,“还剩多少?”
“这是最后一栋了。”
“那好,早点弄完就回去吧,今晚还得加个班,晚饭算我的。”说完,连继快步走上楼梯。连继前脚刚离开,谢嘉逸就跟着出现在了楼梯口处。他没有继续往上走去,而是停了下来,靠在银灰色的扶栏后方,看着远处的王菲菲和杨学文正拿着笔记本依次敲响了两间宿舍的门。谢嘉逸犹豫了一会儿,压低了帽檐又从原路走下了楼梯。
谢嘉逸再次从宿舍楼后方走过石板路时,便利店里的洪天明已经离去了,剩下利椿男一个人站在柜台后方结算账目。然后,三名男生从另一个方向走进了便利店里,站在冰柜前挑选饮料,谢嘉逸也跟着走了进去。不过他没有购买饮料,而是在柜台前方的架子上拿了一瓶薄荷味的口香糖,放在柜台上,仿佛在向利椿男做出暗示一般。
然而利椿男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薄荷口味”四个字,只是微笑着拿起瓶子刷了条纹码,接着又匆忙替另外那三名男学生结算冷饮和零食的费用。直到他们四个人都离开了好一阵子后,利椿男才注意到电脑上商品条目后方显示出的“薄荷口味”四个字。
她想,薄荷口味?难道……
利椿男尝试着做出回想,脑袋里却始终无法构建出刚才购买这瓶口香糖的客人的脸孔。甚至,这张脸孔在另外那三名男生身上替换着,像这个,像那个,又好像全都不是。这时,她才记起了自己今天刚刚装上的监控摄像头。
于是,利椿男将显示屏切换到了监控录像的画面。她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才弄明白如何将监控录像的播放时间往回倒,然而在监控录像的画面中,利椿男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这个购买薄荷口味口香糖的身影戴着一顶帽子,帽檐恰好遮住了他的脸。
会是他吗?但是利椿男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想,如果是他的话,他怎么会又再次回到店里来呢?他就不怕被警察抓去了吗?而且还买了一瓶薄荷味的口香糖,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明显了?不会的,应该不会是他的,毕竟还有那么多人都买过这个口味的口香糖,只是碰巧罢了。
在利椿男犹豫之际,连继正在敲响三号男生宿舍楼五楼的倒数第三间宿舍门,门口正上方标着“5027”四个数字。没有开灯的宿舍里坐着三个男生,尽头处的阳台门外浮动着淡淡的亮光,余下的亮光则源自房间里的三台电脑屏幕。一个男生戴着耳机看着电脑屏幕中正在播放的新番动画,一名男生则是坐在靠墙位置处,戴着耳机投入地在游戏中厮杀的吕斌,而最后一名男生便是负责打开门的那个人。这名男生的座位正好与谢嘉逸的床位分别分布在门口的两侧,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解地站在门边,看着眼前的连继,还以为是学校里老师。
“警察。”连继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又问道,“您好,我想问一下你们宿舍有没有一个英文名叫做丹尼尔的男生?”
这名男生听到“警察”两个字时就呆住了,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怯生生地问道:“什么,什么名字?我刚才没听清楚,对不起。”
“丹尼尔。”
“丹尼尔?”听到这个名字,这名男生好像一下就在脑海里找到了线索,转过身,指着谢嘉逸的位置,说道,“嘉逸?你们找嘉逸?”
“他全名叫什么?”
“谢嘉逸,嘉年华的嘉,飘逸的逸。”
“他英文是叫丹尼尔?”
“对。”
连继朝着谢嘉逸的座位处瞥了一眼,床上和座位上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又递上了一张打印的照片,照片中显出那枚黑色的圆形耳钉,说道:“看一下,认识这枚耳钉吗?是谢嘉逸的吗?”
“好像,是的。”男生看着照片,想了想又说道,“好像他说过是去年生日的时候,他姐姐送他的,外面买不到的,好像是在哪专门给他定制的这个耳钉。”
“他人呢?”
“他今天没来过学校。他不经常住在学校的,有时候他要在外面练舞,所以就回家里住了。”
“这是他的座位?”
“呃,对。”
“那前天呢?前天晚上他住在宿舍吗?”
“前天……”这名男生仍在思索着搜寻自己的记忆,说道,“不,不在,我们前天只有上午有课,他好像中午吃完饭就走了。”
“你确定谢嘉逸前天晚上一整个晚上都不在学校,中午离开之后也没有回过宿舍?”
“没有,不然你可以问问他们,他们都在的。”
“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写一下,还有你们所在的班级。”说话间,连继已经走向谢嘉逸的座位。他的座位上摆着一盏设计精巧的白色台灯,一瓶见底了的可乐塑料瓶,连接着数据线的白色充电器,无线便携音响和苹果原配的无线鼠标,以及零乱地堆在隔层上的课本还有几张白纸,保温杯,定型喷雾,发蜡,洗面奶还有一副黑色的耳麦。连继又随手拉开了灰白色书桌下方仅有的两格抽屉,抽屉里除了一本笔记本以外,也只剩下一些钥匙扣和打火机之类的小物品。
连继翻开了谢嘉逸的笔记本,里面写着的几乎都是一些与学生会会议相关的事情。然而当她从最后一页翻起时,却发现有两页纸上方胡乱地使用黑色水性笔画着一团混乱的线条,像是一个处于心情烦躁状态之人在发泄似的涂抹着。连继又踩着座椅旁的小楼梯,翻动着谢嘉逸的被子,枕头和床垫,却依旧没有找到利椿男所说的那把威胁她的刀具。
在连继调查的过程里,另外那名正在看动画片的男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声音,他摘下耳机,疑惑地望向那名戴眼镜的男生。那名男生指了指连继,又在一张纸上写下警察两个字以作表达。唯独吕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投入地在游戏中展开厮杀。直到连继从谢嘉逸桌面上顺手拿走了那个可乐瓶离开后,那名戴眼镜的男生才走过去拍了拍吕斌,三人悄然地讨论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而鉴于吕斌与谢嘉逸之间的好友关系,他便立刻将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谢嘉逸。谢嘉逸却只是回复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他们搞错了吧。”
连继一回到公安局立刻就将那个属于谢嘉逸的可乐瓶送往了技术科进行化验对比。第二天她收到化验结果的报告后,立即将谢嘉逸列为了嫌疑人,将其约到了公安局进行审问。起初,谢嘉逸看到自己那枚黑色耳钉时,当下就否认了,说道:“我们宿舍就在旁边,我经常都去那里买东西的,就算掉在那里也正常吧?”
他试着缓和自己的情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相互碰撞,始终没有看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章若明,又解释道:“我前晚上一直自己一个人在舞蹈室练舞,回到家的时候都十二点多了。”
章若明似乎也不急着拆穿谢嘉逸的谎言,而是顺着他,问道:“有谁可以证明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在舞蹈室练习。”谢嘉逸似乎又担心自己漏了馅,立刻补充道:“那里有记录的。”
“什么记录?”
“登记的记录啊,我本就预约了要用到十二点的。”
“可是你也可以提前离开啊,不是吗?”
谢嘉逸沉默了下来。正当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之时,章若明却不急不缓地将其他证据推到了他的面前,说道:“这是受害者的内裤,上面粘着的精液经过我们化验已经证实了是属于你的。所以,这就说明了你确实和当事人发生过性关系,而当事人是在前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从西原大学正门离开的,这表示你前天晚上曾经在学校里出现过,而且是在你所预约的舞蹈室租用时间结束之前。”
看到那张映出黑色内裤照片的一瞬间,谢嘉逸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章若明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而是继续加强了语气说道:“你知道去年你们学校东门因为意外事故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东门的监控摄像头从那时被烧毁了之后一直没来及装上去,因为平常选择东门进出的车辆并不多。所以你中午从正门离开学校之后,晚上又偷偷从东门走了进来,在便利店威胁强奸了当事人之后,又从东门离开,借以伪装成自己从未出现过在学校的假象。但是你没想到证据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听到“强奸”二字时,谢嘉逸的情绪一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他身体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喊道:“根本不是这样!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先勾引我的,我每次走进便利店里的时候,她都看着我,在对我笑,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不’字,从来没有拒绝过!”
说到这,谢嘉逸停了下来,他瞪着章若明,说道:“你们想陷害我!我要见律师,我不会再说了。”
紧接着,朱巧巧就带着一名专业的律师出现在了公安局,将谢嘉逸接了出来。谢嘉逸坐在家里客厅的阔叶黄檀木长沙发上,手颤抖着。他缩着肩膀,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朱巧巧,说道:“妈,我是被他们陷害的,是那个女人勾引我的,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的。妈,你一定帮帮我,你一定要救我,不然我以后,我以后怎么办?我怎么出去见人?我到时又要怎么和公司说?万一,万一以后哪天我上节目之后红了,这些事情肯定会被别人挖出来的,肯定会有案底的。妈!”
朱巧巧急忙从一旁那台刻着如意纹的红棕色阔叶黄檀木茶几上拿过纸巾盒子,一连抽出了好几张纸替谢嘉逸擦去眼泪。朱巧巧是最看不得自己儿子哭泣的,从小到大只要一看见谢嘉逸哭泣,她本能的第一反应就会认为他一定是承受什么无法言说的莫大委屈。她看着自己儿子眼角出哭红了的痕迹,心里就感到一阵绞痛。于是,不管公正还是真实对于朱巧巧而言都不重要了,她从这一刻起已经将素未谋面的利椿男默认为了一个丑恶的女人,坚定地认为是她勾引了自己的儿子。
朱巧巧紧紧地抱着谢嘉逸,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宝贝,妈妈相信你,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妈妈保证不会让那些人欺负你,一定会让那个丑恶的臭婊子付出代价的,我的宝贝儿子,不会有事的,只要有妈妈在你就不会有事的。”
朱巧巧紧紧抱着谢嘉逸,就好像在担心他像会再次遭到玷污一般,不由得又抱得更紧了。当她抱着他的时候,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害怕和恐惧,就连她也忍不住一并哭了出来。她抚着谢嘉逸的背脊,紧贴着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又重新找回了十九年前她刚刚成为一名母亲时的那种幸福感。
她想大致就是这样的,他需要她,他迫切地需要着她。
他们的脸紧贴着,泪水仿佛也变成了一股新鲜的胶水,将他们两张脸粘在了一起。泪水融化了朱巧巧脸上厚重的粉底,粉底也跟随着泪水一起黏到了谢嘉逸那张俊俏的小脸上。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变成了同一个人的两张脸面,像扑克牌里的女王,一人转向一边。
然而谢嘉逸的心里却是厌恶的。从他母亲开始抱着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感到厌恶了起来。他厌恶她的模糊边界感,同时也厌恶着自己对她的依赖。这是一种奇怪的,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他既需要着他的母亲,可却又对她感到恶心和厌恶。他尤其讨厌她抱着自己,讨厌她叫自己“宝贝”,更甚者,有时候她还要亲他的时候,他心里的反感就几乎直奔到了顶点。
可是现在他只能接受了,任她抱着,搂着,抚着,亲着。
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兴许是因为反感的情绪一瞬间占据了上风,拦住了他的泪水。他出神地望着摆在沙发后方与饭厅之间立着的梨花木屏风,屏风半折着,一共四页的屏风折页上分别印着一副黑色的博古图。博古图上依次画着钟,仞,铜盖,罍,鼎,壶,烛台,酒杯,兽环瓶等几样物品,以及使用隶书写着相关的介绍。谢嘉逸意外地发现其中一页上的那个凫首曲颈瓶竟然呈现出一个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都是半弯着脖子,无力地搭着。
谢嘉逸似乎再也忍受不住朱巧巧这般充满窒息感的拥抱,只好说道:“妈,我想喝水。”
朱巧巧这才松开了手。这天晚上,朱巧巧的丈夫,一个留着锅盖头的中年男子——谢诠刚刚回到家,朱巧巧就立刻把他拉回了卧室,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交待了一遍。然后,朱巧巧便使足了劲,要求谢诠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她说道:“我不管,反正你认识人多,你必须要给我处理好了,要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情,我就和你没完。”
“还不都是你给惯出来!出事了,知道错了吧?真是像什么样子,要是传出去,等着被笑话啊?!”
“你说什么话呢!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小孩子谁不会犯错?何况这又不是他的错,他也被人陷害的,我怀疑那个臭婊子就是想骗钱,想敲诈我们家!你当爸的,你能不管他吗?你也知道人家笑话,人家笑来笑去,最后笑的还不都是你吗?”
谢诠实在不想继续和朱巧巧争执下去,只好点了一支烟,转身走向卧室里的洗手间,说道:“我先上个厕所,一会儿再说吧,现在人家谁不在吃饭呢,我晚点再问一下了。”
另一边,连继本来准备着第二天再次审问谢嘉逸,却在第二天早上一回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一条通知。她被告知因为在查案过程中违反规定而被惩罚停职两天时间。利椿男上诉的强奸一案则从连继手里调给了同一支队的另一名刑警中队长张铭。
连继虽然心里感到不服气,但似乎她也没有办法,不得不遵从上级的安排,只好一个人回了家。
重新接手案子的张铭是一个比连继年轻两岁的单眼皮男人,他与连继的做事风格也截然不同。张铭再次将利椿男传唤至公安局,准备重新做一次笔录,而当利椿男看到眼前的负责人从连继忽然变成一脸严肃的张铭时,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张铭冷冷地问道:“你说他当时是使用一把刀威胁你,然后在便利店里强奸你的?”
“是。”利椿男不敢直视张铭。
“那在你们做爱的过程中呢?他也一直拿着刀吗?”
“好像,没有。”
“不要好像,想清楚再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听到张铭冰冷的声音,利椿男脱口而出就说了这两个字:“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突然被张铭这么一问,利椿男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总觉得他的言外之意仿佛是在暗示自己主动选择接受了这件事情一般,小说地说道,“我害怕,而且,他压着我。”
“他压着你,你也可以反抗啊。你去医院验过伤了没有?”
“我没有受伤。”
“你没受伤?你知道这很难证明他是违反你的意愿下和你发生的关系吗?”
“但是他有刀。”
“这个也是你单方面的说辞,我们需要调查过才清楚。而且根据他们之前调查的结果,也并没有在嫌疑人宿舍找到那把刀。”
“这么说,你们找到他了?是学校里的学生?”
“对,但现在的证据还不能证明是他强奸了你,只能证明你们二人发生过性关系。而且根据对方的口供,你们之间发生关系是自愿的,他没有威胁过你,还说是你先勾引他的。”
“这……”利椿男听到这个消息时,仿佛陷入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境地。她没想到不过一天的时间,事情就发展成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她反而从受害者变成了一个主动勾引别人的坏女人。利椿男感到又难过,又羞愧。她低声说道:“他怎么可以这么污蔑我呢?我根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和他说过话。”
利椿男不小心瞥到了张铭望着自己的目光,她仿佛清楚地看到他对自己的怀疑。而这种怀疑于利椿男而言,无疑是一种屈辱般的存在。她实在已经无法再继续承受这般的屈辱,站起身就要离去,刚走到公安局的自动伸缩门外,她的眼眶就红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一想到要是这样的传闻传了出去,说是她勾引了一个大学生,别人究竟会怎么说她?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对于自己报案一事,她不免又感到有些后悔了。
她想,早知道就不报案了。
而就在利椿男离开后不久,连继独自一人在公安局出现了。她本想回来确认一下利椿男的案子是否由章若明等人继续调查下去,才得知原来这个案子已经被重新分配给了张铭。她在安全通道处意外听到了张铭手下的两名刑警在讨论这个案子,一个说道:“说真的,你相信吗?一个五十岁的女人说自己被强奸,还是被一个十九的学生强奸?你看过那个学生的照片吗?长得还蛮帅的,反正我是不怎么信的。”
“确实啊,就算是这样,也是她赚到了,老牛吃嫩草。还起诉什么呢,浪费时间。”
连继从那两人身后走了过去,说道:“说话干净点,别连自己是个警察都不记得了。”
那两名刑警只好收住了口。而连继则转向不远处的审问室,在门口前挡住了了张铭,不满地说道:“张铭,你为什么不去找那把刀?为什么不去嫌疑人家里搜?你现在根本就是在故意误导受害者,有你这么查案的吗?”
“连继,你最好客气一点,按级别,我们可是平级,我还轮不到你管。要管就先管好你自己吧,好好休假,反省一下。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告诉我怎么查案,该查什么,不该查什么,什么时候查,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可没你们那么圣母心,要是每个来报案的我都得先顾及一下他们的情绪,这案子还用办吗?我是负责查案的,可不是什么心理咨询师,你先搞清楚这一点。”张铭不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