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有败者就有赢家
祝丰雨到老白坡村小学时,学校已经放学了。她只好到白宗祥家去。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从学校往白宗祥家去,引起了庄上好事者们的注意。认定这里边肯定有戏。
祝丰雨就是小四白宗祥的未婚妻。他们是在去年秋天订下的婚。祝丰雨家是岗西可怜岗的,过去和老白坡还是一个大队的。白宗祥和白桂佳的事儿闹得轰动了整个村庄,连邻近的村庄也沸沸扬扬。祝家很快得到了实信儿。他们认为,白宗祥处这一章子,是对老祝家的污辱。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把老祝家放在眼里。是闺女在家出丑了,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还是祝家有啥地方对付不住他?听说此事,祝丰雨也是火冒三丈,她要新亲自找白宗祥和白桂佳理论理论,不能就这样把她给甩了。这对老祝家来说,是多么地不光彩呀!
祝丰雨一脚踏进白宗祥家的堂屋门时,白宗祥和白桂佳刚刚从学校到家,还没有坐稳,祝丰雨可进来了,这给白宗祥来了个措手不及。祝丰雨看白宗祥和白桂佳那亲昵的样子,虽然她并不认识白桂佳,她也猜出个八九分,便问:“你就是白桂佳?”
白桂佳也不知道这问话的女孩是谁,但看她已经满脸怒气,怀疑这就是白宗祥的未婚妻。她还没有回答祝丰雨的话,祝丰雨接着说:“你真够不要脸的,你想和多少男人睡哩呀?小四还是你叔哩,你竟勾引他,您姓白的就这号规程?”
白桂佳在家是个被娇宠惯了的人,没人敢对她如此无礼,当时她就恼羞成怒地说:“你是从哪个老鳖窝里爬出来的啊?也敢噘我!我对你说,白宗祥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祝丰雨指着白桂佳的鼻子破口大骂,白桂佳看着那指着鼻子的手指头,越看越恶心,就伸手去想挡开。祝丰雨认为白桂佳要动手打人,索性伸手先抓住白桂佳那长长的头发,俩女子厮打在一起。任凭白宗祥怎样吼叫,她俩也不松手。此时,白宗祥他二嫂乔敏听说未婚的弟媳来了,赶着来看,刚走到院子里,屋子里祝丰雨和白桂佳已经开撕。乔敏喊上婆母和门口几个看热闹的妇女,急忙挤进屋里,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女孩拉开。而二位打架者,都是一边啼哭,一边不住地骂着对方,这简直成了一锅粥。
乔敏哄劝祝丰雨,让她先跟她一起上她家去。为的是和白桂佳隔开。俩人不见面了,就不会再吵吵闹闹的了。可祝丰雨哪里能听得进乔敏的话?她哽咽着说,她来的目的就是让小四说清这件事的。小四不说清,她是不会走的。再说,这也算是她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躲避呢?
乔敏看一时半会儿也劝不走祝丰雨,就转而去劝白桂佳,让白桂佳跟她一起,先上她家去坐一会儿。白桂佳正在气头上,认为自己若是一走,这不就成了低头为败了吗?那么,不正好说明,自己和小四的关系是不正当的吗?等于自己承认了自己是错的。白桂佳高傲的一仰头,说:“我可不像有些人,没人要的破烂货,还强往人家屋里钻!”
白桂佳这一骂,祝丰雨瞅了个空子,突然窜到白桂佳面前,伸手去抓她的脸。虽然白桂佳见势不妙,连忙偏脸躲闪,但她那娇媚的粉白脸蛋上,还是留下了三道指痕。白桂佳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疯了一样反扑向祝丰雨,不是乔敏和几个妇女死死拉着她,那边几个人更拉死拽地把祝丰雨拉到了门外,她俩又是一场厮打。
白桂佳和祝丰雨对上了阵。
一个在院子里喊:“你有本事你出来摆摆你那理,是谷子都碾出来米,是话都说出来理。叫咱老白坡的老少爷儿们听听,他侄女要跟她叔结婚哩,这都是您老白家出的好人好事。”
一个在屋子里暴跳如雷:“你有胆你上屋来,看我不敢叫你那屄嘴撕叉。”
白学增和邢双云夫妇,很快就得到了女儿白桂佳和小四他未婚妻互相争吵、撕打的事情。正忙着做午饭的邢双云从厨房里跑出来,问那个正在跟白学增学说的邻居:“她们真打了呀?”
邻居说:“我刚从那儿回来,她俩还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院里,对着噘哩。”
邢双云斥责白学增:“你还不快过去看看?!”
白学增不好意思地说:“咱没法去呀!咱若是去了,算咋说的呀?”
邢双云一掐腰说:“你没法去!等您妮儿被人打死到小四家你再去!那还有啥用?”
白学增只得说:“那我赶紧去!”
邢双云看白学增往小四家去,便紧跟其后。他们到小四家时,白桂佳和祝丰雨仍然是一个院里,一个屋里在对骂着。白学增先到屋里,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一看见自己的闺女披头散发,脸上还有血道子,他当时就火了。别看他在妻子面前唯唯诺诺,在别人面前他可厉害得很。他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样跳出门外,朝祝丰雨奔去。
也是邻居们拉的快,祝丰雨算是躲了一劫。不过,邢双云的嘴可没有放过祝丰雨。她把祝丰雨骂了个狗血喷头,什么难听话,张不开嘴的话,她全都骂出来了。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儿的人,听了邢双云的骂,少说也得大哭三天。即便如此,祝丰雨还是被骂得痛哭流涕。邢双云看丈夫一个男子汉,没法对祝丰雨下手,她便像一只母老虎一样,冲到院子中,非要在祝丰雨的脸上也添上两道血印子。男人们拉住了白学增,妇女们便拉住了邢双云。
孤立无援的祝丰雨委屈得一个劲地大哭。在乔敏的劝说下,她终于跟乔敏走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白宗祥简直是束手无策。他只得先劝慰也在不住掉泪的白桂佳。在屋子里,当着众多人,白桂佳梨花带雨地质问白宗祥:“你说吧,我就听你一句话,是要她,还是要我。你若要她,我现在就走。决不在您家里丢人现眼。”
白学增和邢双云夫妇也回到屋子中,邢双云说:“宗祥,主见是你自己拿的,我也不逼你,这事儿就听你一句话。”
白宗祥刚要说话时,他二哥白宗杰走进屋中,说:“学增哥,双云嫂子,那院星叔说,叫您俩过去坐一会儿哩!”
就在白宗祥家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白宗杰看自己也控制不住局面,也处理不了这一堆麻烦事儿,就到白舒星家求救。白舒星虽然是一个吹响器的,但并没有因此在庄上减少他的威望。好多家有了事,都喜欢找白舒星处理。而白舒星又往往处在中间的立场上,既不偏向这一家,也不偏向那一家,把问题摆明吃透以后,双方都会认可他的说法。当白宗杰找到白舒星,让过去管管这事时,白舒星却说,让白学增他们都上他家去。白学增夫妇是了解白舒星的,听白宗杰这么一说,他们只得随白宗杰一起去了。刚走没两步,白宗杰回头喊道:“小四,你也过来吧!”
白宗祥就又安慰了白桂佳几句,走出屋门,上白舒星家去了。
白学增不吸烟、不喝酒,尽管白舒星让的很实在,他就是不吸。白舒星就把成盒的香烟放在一边,从口袋中掏出裁好的白纸,又摸出一些烟丝,自己卷了一根喇叭头,吸了两口,才开口说:“学增啊,媳妇您俩娇惯桂佳,这一个庄都知道。是啊,谁家小孩儿不娇啊!可是,话说回来,孩儿们长大了,该由他们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了。不过咧?有时候也不能光由着孩儿们的意儿。你得替他们想想,有些事是对是错。是大人对了,是小孩对了。还是大人错了,是小孩错了。一个庄,几百家子,不是说就咱这一半家,想咋着就咋着。您俩说是不是?”
邢双云觉得,白舒星的话里,大抵有着姓白不能跟姓白的结婚这层意思。但细一品摸,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但明显地是说,当孩子的选择是错误的时候,做父母的坚决不能给予支持。虽然当时顺了孩子的意思,但谁又敢保证以后咧?不过,妮儿既然一定要跟小四过日子,就是一白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毕竟又不是一族家。过得很远很远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像这种事,现在不是广广之多吗?咋轮到她妮儿的时候,就是错误的呢?但白舒星也没有这样说啊!
正在大家沉默的时候,胡宏巧把饭菜端了上来。她说:“天大的事儿也不能不吃饭,也没啥好吃的,就是家常便饭。学增您姊妹俩轻易不上俺家来,赖好吃点吧!”
白学增夫妇一再推辞,看白舒星就要生气了,他们才开始吃饭。白宗杰、白宗祥弟兄要走,白舒星喊着了他们,让他们陪着白学增。吃罢饭,白舒星对小四说:“你和桂佳该上课就去上课,因为这事儿影响教学,在学校也不好说。等今儿黑坐下来好好说说。还有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没有过不去的桥,没有放不倒的树。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已经出来了,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
小四便告辞了众人,回到家,他妈他们虽然把饭菜摆放在了饭桌上,但白桂佳并没有吃。小四给她递馍和筷子,她都不接。仍然在生气。小四知道白桂佳的脾气,恼上来不管不顾的。他也不敢多劝,只是说:“还是多少吃点吧,下午还得上课哩呀!”
白桂佳抬头看小四的时候,不由得眼泪“哗”一下便流出来了。她哭着说:“小四啊小四,我这个人算是毁到你手里了。一个庄都知道我不是好人!”
小四无力地辩解道:“谁说你不是好人了?叫我听见,我会当场叫他下不来台儿。”
白桂佳反问道:“那刚才姓祝的像个母夜叉一样,又是叫,又是骂,又是喊的,你咋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呀?她使劲拉我头发,抓我的脸,你站那儿一动不动,你心里若有我,你早就把她打趴下了。”
“我一个大男人,去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的女子,我成啥人了?她喊她的,她骂她的,我们只当没听见。我们上学校去,躲开她。难道说,她还敢上学校去闹?简直无法无天了!”
白桂佳猛一下站起来,说:“小四,你也不要光说好听的搪塞我,你若真心待我,走!”她拉紧白宗祥的手继续说:“姓祝的上您二嫂家去了,咱俩一起去把她赶出老白坡。既不打她,也不骂她,就用我们的爱证明给她看。叫她知难而退。没有你,单靠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我们取不了胜。”
毕竟白宗祥是一位为人师表的人,不像那些没知识,没文化的莽撞大汉。白桂佳说的话,他势必得考虑考虑。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就说白桂佳他俩真的把祝丰雨赶出老白坡。如果祝丰雨因此而寻无常,一命呜呼。可怜岗祝家决不会放过他。到那时,恐怕他承担的不仅仅是民事责任,还有刑事责任。凡事是应该三思而后行啊!白宗祥便说:“这不大合适吧?万一弄出来人命,咱俩后悔也晚了。”
白桂佳分明是生气了,她跺着脚说:“好好好,白宗祥,我算把你看透了。其实我只是试试你的心,想不到你竟然这样胆小如鼠。那中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啊,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说着走出屋子,来到院子中。
白宗祥追出来说:“你去弄啥哩呀?你不上课了?”
白桂佳冷冷地说:“要你管!”说着出了院子门,径自朝学校方向走去。白宗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生怕她想不开,一时做了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