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南漂

　　天没亮，黄安与二虎一起来进城，邱成字把门打开，把他们迎进屋。

　　坐下后，邱成字说，你们都想好了？

　　黄安说，我们来是跟你告别的，准备出去。

　　那好，邱成字说，你们走，是对的，只有走出去，才有希望。接下来又与他们谈了很多，包括天南海北的事情，也谈到外面的形势，自然，也跟他们讲到了关于玉琮这种东西的来历，以及玉琮所包含的道理。黄安认真地听着，点着头。二虎有点发急，不时看外面。邱成字又说，你们想出去，是对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也只有走出去，兴许能干一番事业。

　　黄安说，二舅的话，是真经，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坚定了决心。我们想到南方去。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就像二舅说玉琮的道理一样，我们总算迈出了家园，向外面的世界挺进。这一步不是那么好迈的，我昨夜想了一夜，想了很多，思想斗争很激烈。爹妈年纪都大了，我出去，把他们晾在家里，我算是孝子吗？现在，田地都分到户了，俺家田地谁种？但是，有二舅这一番话，我知道，我出去混钱也是孝敬父母，现在是市场经济，田地可以请别人种。就像二舅说的，我们农民，考虑最多的还是田地，田地就像一根绳索，把我们紧紧捆住了，让农民世世代代做土地的奴隶。二舅的一番话，就像把一层窗户纸捅破，让我我塞顿开。二舅，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说过，起身，准备去。

　　邱成字说，你们要走，我也不留，我这有封信，你们带着，到东莞去找我女儿邱菊，她在东莞市政府工作，也许能用得上。

　　黄安接过信，回去收拾了一下，与二虎搭乘去东莞的火车。走了两天两夜，才去到东莞。

　　来到东莞，找到了邱菊。

　　邱菊大学毕业，分到东莞市政府办公室督查处，现已是副处长。接过信，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黄安与二虎，好像不相信。她知道，他父亲是退休老干部，一直从事地方志研究，这几乎成了他一生的唯一爱好。他父亲不打牌，不喝酒，不抽烟，不钓鱼，从来不去研究社会研究人际关系，一天到晚就是地方志，这样的人怎么会干这事情？邱菊有些迷惑，她看着，心想，一位是表弟，这还情有可原；另一位青年似乎是没有亲戚关系，而信中还着重介绍了这位青年，说是不爱钱，让帮忙介绍个工作。都什么年代了，有这样介绍工作的吗？但邱菊又想，这是她父亲唯一一次让她办的事，从孝道上说怎么也得办。

　　信放在一边。先是拉起了家常。问父亲的身体怎么样？

　　二虎说，二舅、二妗身体挺好的。

　　邱菊又问，姑、姑父身体怎样？

　　二虎说，也都还好。

　　这就放心了。邱菊心想，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叫介绍工作？于是就说二虎，你知道吗？东莞，是开放城市，到这来，都是自己闯世界，自己找工作，介绍的工作不一定看得上。

　　黄安说，姐，我们不想来找你麻烦。二舅呢，他老人家一片深情，给了一封信让带给你，见到你，就等于责任到了。你也不必为此操心。

　　听到此，邱菊才恍然大悟，是她父亲硬介绍的，这老头子！但父亲为何这样做呢？黄安不是大学生，论长相，其貌不扬，论个头，高一点，皮肤还黑黑的，从说话看，心还算宽，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这咋行呢？在东莞，只有去拼，方能立足。邱菊没有搞懂，觉着可能是生活在农村久了，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显得呆呆的。再看表弟，二虎对黄安好像十分尊敬，看来他俩关系很好，莫不是表弟让父亲介绍的？唉，左想右想，怎么也猜不透。想他们走这远，也饿了，不多聊了，吃饭吧，到酒吧去，再好好聊聊。这几年也没有回去了，也想了解一下家乡的情况。

　　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对面也是一位女士。邱菊说，紫藤哟，我来两位客人，一会儿到你那儿吃饭，你帮忙安排一下吧？

　　那边问，有啥喜事吗？

　　邱菊说，没喜事就不能找老同学聚聚？

　　那边说，好的。

　　三人搭一辆车，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叫“紫藤”的酒店。

　　黄安、二虎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小姐都站在门前，叫“迎宾小姐”，穿的是一色的紫色旗袍，个个光洁靓丽，操普通话，打手势，先“嗨”——，后说，先生、小姐您好！请上楼。

　　走过红地毯，来到一个包间，足有十平方米，顶端有一大水晶玻璃灯，壁挂木框西洋油画，拱形门头爬满紫藤。真是个幽雅别致的地方。

　　二虎张着嘴，东张西望，看到一位犹太姑娘，裸露上体，抱着一个瓦罐，感觉很有意思，久久盯着，觉着这怎么能上墙呢？这开放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呀。

　　一位小姐倒茶，另一位小姐拿来了菜单，问，现在点菜吗？

　　邱菊说，黄安，二虎，你俩点吧？

　　二虎的头还没转过来，黄安没有往墙上望。他说，你点吧，姐，俺们农村人哪晓得啥好吃啥不好吃？你点啥，我们吃啥。

　　邱菊望了黄安一眼，心里觉着，这个黄安挺能讲实话，讲出的第一句就露了底。邱菊想，在大城市，这般老实，能行吗？

　　一会儿，有人叩门，叫声进来，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姐，与邱菊见面，就拉手，有说有笑，显然就是邱菊的同学了。

　　二虎见到这位小姐，红色的超短裙子，擦口红，那眉毛重重涂抹，仿佛画下来的，十分生动。个头不高不低，穿着十分整洁，显得高雅，就是瘦得吓人，那一双眼睛很有生机，满脸的阳光，充满自信。二虎惊呆了，心想还有这样高贵的女子，比那画上的好看多了。

　　邱菊说，都坐吧，我来介绍一下。

　　邱菊首先介绍的是紫藤，酒店的老板。接着介绍二虎。紫藤伸出了手，二虎站了起来，走上前，握住，二虎觉着紫藤的手柔弱无骨，白嫩细滑，二虎想，好美的手指呀！邱菊又介绍黄安，二虎握着紫藤的手仍不放，也不说话。

　　邱菊说，表弟，你个傻样，见到天仙了不是？还不放手。看你这样，要不，把你送给紫藤老板，看她要不？

　　紫藤看着二虎，调侃地说，这男孩好玩，你表弟？你表弟，那不就是我表弟了？好吧，我收了。

　　紫藤又看黄安，心想，这人特别，嘴一直翘着。就说，这叫黄安的，个头挺高，看起来很酷，也要了。你们两位就到我酒店里当保安吧。又自言自语：黄安，黄安；保安，保安，也就只差一字，听起来挺吉利，行了。

　　就这样，他俩在紫藤酒店打工。

　　他俩在紫藤酒店里当保安，穿一套保安制服，就显得特别的精神。酒店有一套规章制度，刚开始，他们学习制度，了解情况，显得十分的勤奋。

　　紫藤每天上班是开着车来的，刚到大门，二虎就会马上走出保安室，去为紫藤开门，然后问一声老板好。紫藤会很甜蜜地对二虎笑笑，留下一阵香气，让二虎很陶醉。

　　黄安熟悉了酒店的一切规章制度以后，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吊儿郎当起来，没事就晃来晃去，感觉十分的无聊。要说有趣，那就是每天欣赏这蝴蝶般的美女来回飞。到了晚上就看报纸，看东莞每天发生的新鲜事，看着看着，黄安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天，黄安正没事，在那门前晃悠，不一会儿，迎面开来一辆大车，大车装满货物。黄安就去开门，顺便问了一下，装的是什么？司机说，兄弟，你没看见，是大米，从四川拉来的，那里米多，这里流动人口多，用量大，拉来划算。这么一说，启动了黄安的思想，同时呀，也勾起了黄安思家的念头。

　　三个多月过去了，每个月也领到五百多元薪水。这天，黄安对二虎说，二虎，你跟叶经理请个假，回去一趟吧？深圳、东莞来往的人太多了，这么多人都要吃的。走时，家乡的大米多，在家办个大米加工厂，把米调来，也许可以混点钱。

　　二虎说，哥，你想对了，行，我正好也想回家看看呢。

　　二虎就跟叶紫经理请假，叶紫知道二虎是邱菊的亲戚，就说，也难怪，第一次出远门，想家啦？好，你回去一趟，要快去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