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风入旧梦

　　子洋脱力晕倒，不多时后醒来，见叶风呆呆落泪，沈宝儿号哭不止，阿妙也在一旁低低饮泣，不禁心中猛地一沉，急道：“云海呢？云海怎么样了。”话没说完，已瞧见不远处地上云海冰冷的躯体，子洋心口如中巨锤，连滚带爬地冲到云海身边，不停摇晃他身体，大叫道：“云海，云海……”叫了几声，见他全无反应，急伸手到他心窝探查，也不是否自己一厢情愿的缘故，竟依稀觉得尚有一丝热气，当下翻掌按上他后心‘至阳穴’，把自己刚积聚起的真气毫无保留地送了过去。

　　阿妙见状走上前来，哽咽道：“子洋哥，云海他……已经……已经去了……”

　　子洋闻言怒喝道：“不，没有，他根本没死。”伤心劳累交织，登时又再晕去。

　　云海的身躯原本僵硬如铁，得了子洋的真气一激，渐渐回暖，身周泛起一层水汽，由淡而浓，宛如一团祥云在下承托。沈宝儿见了，心中忽然起了个念头，忖道：“逍遥仙人是神仙，怎么会死呢？我怎么都不相信。”当下抹去眼泪，仔细观瞧云海，良久过后，忽见云海胸口略略起伏了一下，沈宝儿又惊又喜，失声道：“仙人没死呢。”

　　叶风闻言浑身一震，眼中的光芒跳动了一下，又霎时间没入黑黯，木然道：“你说什么？”

　　沈宝儿指着云海，道：“我说仙人还没死，我瞧见他胸口动了。”

　　叶风听了，慢慢俯下身去，将耳朵紧贴在云海胸前，那冰冷的寒意倏然透入心中，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叶风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偶然的邂逅，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云海就不可抗拒地占据了她的心灵，带给她短暂而奇异的喜悦平静，然后又那么突兀地离去，留给她无边的痛苦茫然，那感觉就好像她一生在寻找什么东西，终于找到了，却又转瞬即逝，永不回来，于是，活着，再没了明天，再没了生趣。

　　叶风看见自己的泪水滴落在云海胸前，那么柔弱无力，带着绝望落下，回应的却是不可思议的“扑通”一声。叶风愣住了，那是什么声音？她的脑海一片混乱，她用了好长的时间去思考，直到第二声“扑通”传来，她才开始相信，那是心跳声，不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就是云海的心跳声。这一瞬间，那仿如洪波巨浪般涌起的狂喜冲激得她摇摇欲坠，头晕目眩。

　　叶风深吸了口气，努力定住心神，迅速扶起云海，将真气注入他体内，相助他血气运行。

　　叶风心无旁骛，全力运功三个时辰后，云海口中喷出几口黑血，呼吸渐强，经脉中隐现生机，叶风心中稍安，疲惫地放下手掌，睁开眼来，却见子洋，阿妙，沈宝儿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子洋迫不及待地道：“怎么样？云海他怎么样？”

　　叶风道：“经脉血气已通，接下来的要靠他自己了。”

　　沈宝儿道：“仙……云海他浑身是伤，我觉得咱们应该带他去瞧医生。”

　　叶风道：“不错，一来要寻医家治他的外伤，二来也需要合适的食物维持生命，子洋，带咱们出去吧。”

　　子洋点头答应，将云海负在背上，方要动身，云海怀中却掉出本书册来。子洋瞧那模样颇为熟悉，一时间却也没在意，只招呼宝儿把书册拾起，随即念动咒诀带众人出来，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云气方开，曙色初露，天地间弥漫着一股幽幽凉意，清寒里暗藏肃杀，生气中挟着杀机，让人又爱又恨。

　　子洋辨明了方向，正举步欲行，忽然背上一轻，云海的身躯竟然莫名其妙地腾空飞起，子洋大吃一惊，猛转头望去，只见大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衣人，身形高大，浓眉环眼，面色又青又白，倒比死人还难看三分，他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提着云海，冷冷地盯着众人。

　　子洋见状怒道：“你是什么人？快放我兄弟下来！”

　　那人冷冷地道：“老夫卧虎庄关天雄，把老夫要的东西交出来，老夫自然就会放了他。”

　　叶风闻言只道他也是来夺乾坤镜的，当下踏前一步，厉声道：“老匹夫，你痴心妄想，再不放了我朋友，休怪我剑下无情！”

　　关天雄闻言冷笑道：“庄无梦，你从我卧虎山庄盗走卧虎石也就罢了，但受了我一掌，竟能不死，真算有三分本事。”说着将手中的云海一扬，接道：“上次你走运，有这小子来救你，这次可就没那么走运了，若不交出卧虎石……嘿嘿……我便将这里的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叶风闻言一愕，忖道：“原来又是将我认作了庄无梦，姓关的江湖上享有大名，虽然不是来抢乾坤镜，只怕也少不了麻烦。”当下道：“第一，我的名字叫做叶风，不叫庄无梦；第二，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卧虎石，想来是关庄主误会了。”

　　关天雄闻言狂笑道：“臭丫头，事到如今，居然还跟我装疯卖傻，老实告诉你，卧虎石上有……有我的特殊标记，我一路跟踪你们到此，才突然失了踪迹，丫头，你究竟把卧虎石藏到哪儿去了？”

　　叶风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根本不是庄无梦，你……”

　　关天雄厉声截口道：“废话！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便给你些厉害瞧瞧。”说罢将长剑插入腰间，身形一展，闪电般掠向阿妙头顶。

　　子洋见状大惊，默念“锐风咒”，骈指若戟，直指关天雄眉心。关天雄手掌已将碰到阿妙，忽觉一道厉风如急箭般贯脑而来，不禁心头骇然，慌忙一个翻身落在远处，上下打量子洋，狐疑地道：“小子，你又是谁？”

　　子洋上前几步，将阿妙和沈宝儿挡在身后，道：“我叫子洋，快放了我兄弟，否则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关天雄闻言忖道：“想不到这些少年男女个个身手不凡，倘若恋战于此，只怕讨不了好去，目下时候不多，不如先诱他们回卧虎山庄，部署好一切，再一网打尽，不但可以夺回卧虎石，还多了不少上佳的材料。”他这主意拿定，暴退三丈，嘿嘿笑道：“后生小辈，关某还有要事在身，懒得跟你们纠缠，你们若想换回云海的性命，便拿卧虎石到我卧虎山庄来换。”说罢拔起身形，一掠而去，如轻烟一缕，转瞬便不见了身影。

　　众人见状，相顾骇然，子洋强压心中焦急，略略沉吟，道：“叶姑娘，你和云海到底跟他有什么过节？卧虎石又是怎么回事？”

　　叶风道：“我跟关天雄素未谋面，他是把我误认为庄无梦了，云海和庄姑娘跟他有什么恩怨，我不清楚，但庄姑娘已经逝世，从关天雄刚才的话来看，庄姑娘应该是死在他手里，至于卧虎石，听说是卧虎山庄的镇庄之宝，如何跟云海和庄姑娘惹上了瓜葛，就更加不得而知。”

　　沈宝儿道：“这么说来，云海跟关天雄结有极深的梁子，他一定会对云海不利，咱们要快点儿去救他才行。”

　　子洋点了点头，沉吟道：“方才关天雄说卧虎石上有特殊标记，他一路追踪来此，可是他抓住了云海，却没有立即搜查他身上，还向我们讨要卧虎石，很明显他知道卧虎石不在云海那里，那……云海有没有给过你们任何东西？”

　　众人闻言都是摇头，子洋见状低下头去，喃喃自语道：“这可奇了，云海会把卧虎石藏在哪里？”

　　叶风道：“别胡乱猜测了，或许云海根本就没有卧虎石，就算有，以他古灵精怪的性格，他藏下了东西，咱们多半找不到，还是赶紧去卧虎山庄救他才是上策。”

　　子洋想了想，道：“不错，云海有重伤在身，命在旦夕，我这就启程去救他。”

　　三女闻言异口同声地道：“我也跟你去。”

　　子洋向叶风道：“叶姑娘，你不是要去鸡鸣寺送乾坤镜么？不如……”

　　叶风道：“我想过了，关天雄武艺高强，你一人前往，成算太小，我一定要去帮忙，鸡鸣寺以后再去也不迟。”

　　子洋道：“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启程。”说罢祭起星藤葫芦，四人共乘，由叶风引路，直向长沙而来。

　　星藤葫芦快若闪电，几个时辰后便来到长沙卧虎庄外，子洋寻僻静林地降下葫芦，向阿妙和沈宝儿道：“你们不谙武功道法，就在此等候，我和叶姑娘去就成了。”

　　阿妙闻言急道：“那可不成，阿妙一定要跟在子洋哥身边。”

　　子洋道：“可是……”

　　阿妙道：“还可是什么？你把我和宝儿装在葫芦里不就成了？”

　　子洋想了想，道：“好吧，兴许还更安全些。”当下念咒将二女送入星藤界，自己与叶风从小路出来，向卧虎山庄掩去。

　　卧虎庄内戒备并不森严，但人来人往，耳目众多，二人在外查探了一阵，没寻着机会潜入，子洋道：“卧虎庄内人多势众，不如等到天黑再动手。”

　　叶风望望天色，道：“好吧。”与子洋悄悄退回，到市镇中购得酒食，会合宝儿和阿妙饱餐一顿，这才又再出来，时候不迟不早，刚巧已黑得尽了。

　　子洋和叶风来到卧虎山庄外，庄内的仆众多半已回房歇息，虽然兀自灯火通明，却无多少人声，子洋和叶风跳墙进去，潜行到了庄园深处，忽听得身后一人道：“果然有些门道，竟然来得如此迅捷。”

　　子洋和叶风闻言一惊，猛回头望去，只见关天雄站在身后三丈之地，目光冰冷，面容僵硬，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子洋定住心神，上前道：“关庄主，既然被你发现了，不妨直言，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兄弟。”

　　关天雄嘿嘿一笑，道：“根本不须要我放他，你们自己就可以放他了。”

　　叶风道：“关庄主，你在江湖上也享有大名，放就放，不放就不放，何必说这些不着边际的风凉话，没来由地贬低了自己的身份。”

　　关天雄道：“丫头说话果然厉害，不过关某可没工夫说风凉话，你们要救那小子，我绝不阻拦，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随我来。”说罢背负双手，向内走去。

　　子洋和叶风对望一眼，都是心中踌躇，子洋道：“不如你……”话没说完，叶风已经一咬牙，道：“便与你拼一拼。”说罢大步随关天雄而去。

　　子洋见状急忙跟上，关天雄引领二人进入一间卧房中，旋转机关，露出床下一条暗道，道：“那小子就在下面，随我来吧。”说着涌身跳入地道中。子洋毫不迟疑地随他跃下，紧接着叶风也进入地道，赶上了子洋，小声道：“为何如此鲁莽？”

　　关天雄一声冷笑，道：“他不是鲁莽，是果断聪明，一直盯着我，总比给我机会暗中动手脚的强，你说是不是？”

　　叶风冷哼了一声，不答他话，三人来到地道尽头，此地颇为开阔，四壁是参差不齐的钟乳岩石，中间立者一块巨大而平整的水晶，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叶风见状，按捺不住，道：“关天雄，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关天雄哈哈狂笑，将双掌一拍，道：“你们自己看吧。”

　　二人闻言举目望去，只见巨型水晶上隐隐现出个人形，越来越清晰分明，正是云海，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三面是平整如削的石壁，空中一块巨石，正缓缓向他头顶压落。

　　叶风惊怒交集，喝道：“老匹夫，你……”话没出口，关天雄已道：“你先别激动。”说着一指右侧的山壁，接道：“那边就是控制巨石的机关，只要你将卧虎石按入凹槽中，这机关就会停止，救不救你们的朋友，你们自己决定。”说罢哈哈大笑，向外去了。

　　叶风急急追出，叫道：“关天雄，我早已跟你说过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卧虎石！”

　　关天雄头也不回，一路狂笑着向前急走，叶风见状怒不可遏，拔出长剑向他背心疾刺，这一剑直奔关天雄左胸要害，凶险无比，谁知他竟不闪不避，只听“噗”地一声轻响，长剑贯入，直没至柄。

　　叶风一击得手，大出意外，关天雄将身一扭，巨力传来，叶风拿捏不住，竟被他将长剑夺了去。关天雄转过身来，缓缓拔出长剑，抛在地上，冷笑道：“庄无梦，你想杀我？上次在祭坛是你唯一的机会，如今我已修成不死之身，嘿嘿……我今日心情不错，不来与你计较，你回头看看，还有多少时候与我纠缠？”说罢又是狂笑不止，身形连晃，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地道来处。叶风惊得目瞪口呆，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再回头望去，只见那巨石又降下了不少，距离云海的头顶只有数尺之遥了。

　　叶风连忙拾起长剑，奔到子洋身边，道：“子洋，你还在呆想什么？云海就快没命了！”

　　子洋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关天雄要云海的命，不过是逼我们交出卧虎石，也就是说他认定了卧虎石在我们这里，可是既不在云海身上，叶姑娘也毫无头绪，我和阿妙更是全不知情，至于宝儿姑娘，她从过去而来，关天雄自然不会是追踪她，这卧虎石究竟是藏在哪里？”

　　叶风闻言急道：“这紧要关头，你还有心情胡思乱想，有什么有用的道法，赶紧用出来吧。”

　　子洋道：“只有一块水晶壁里的幻象，根本不知道云海身在何方，咱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把卧虎石找出来……”

　　叶风道：“到哪里去找，跟你说过了没有，我身上唯一的东西就是……”说到此处，叶风心中忽地一动，伸手按住了乾坤镜，道：“我有办法了。”

　　子洋道：“什么办法？快说出来。”

　　叶风道：“用乾坤镜，你送我回到过去，我去找卧虎石。”

　　子洋闻言一怔，沉吟道：“这也许算个办法，但关天雄在一旁虎视眈眈，我怎能放心施咒，况且以我的能力，只能支持一炷香的工夫，却又济得甚事？”

　　叶风道：“你只需送我回去，不必等我回来，我留在过去便是。”

　　子洋愕然道：“你留在过去？那就算你找到了卧虎石，又有何用？”

　　叶风道：“你不是说过星藤界中无过去未来么？我寻到了卧虎石，就去找你，将它放入你的星藤葫芦，你即刻便可取用了。”

　　子洋略略思索，心意立决，道：“好，就这么办。”

　　叶风闻言忙将乾坤镜交给子洋，子洋凝神施法，地面上登时升起白色咒光，叶风回头瞧了云海一眼，将牙一咬，大步向咒光中走去。

　　子洋见叶风身影消失，急忙收了乾坤镜，回到星藤界中，阿妙和宝儿见他回来，急忙迎上询问，子洋无暇作答，只道：“星藤界中可有变化么？”

　　阿妙和宝儿闻言面面相觑，一起摇头道：“没有啊。”

　　子洋不禁心中焦躁，正东张西望之间，忽见小天摇头晃脑地从茅屋后跑了出来，子洋心中电光一闪，忖道：“小天是云海带来的，卧虎石会不会在小天身上？不错了，先前关天雄出现之时，小天一直呆在星藤界中，难怪他追踪不到，从前御魔子追踪我的命踪，不是也无法追入星藤界么？”他想到了这点，急忙将小天抓了来，看来看去，只有它脖子上的金铃最为可疑，当下将那金铃取下，运劲捏开，内中果然滚出一枚金刚石来。

　　子洋急忙拾起，凝神细看，只见那金刚石中黑，黄，白三色勾勒出一幅卧虎图案，首尾俱全，栩栩如生。子洋见状大喜，急忙出了星藤界，举目望去，巨石已压到云海头顶，将他的发髻都压扁了。

　　子洋见状无暇细想，急寻到右侧山壁上的凹槽，放上卧虎石，用拇指一按，只听得“嗒”的一声，卧虎石陷入山壁中，立刻不见了踪影，同时前面轰然巨响，山壁分开，露出一条宽约二十余丈，深不见底的绝壑来。

　　子洋走到绝壑边，遥遥望去，只见云海伏在对面崖上，顶上的巨石虽然暂停了下移，情势却还是一般的凶险，子洋正待相救，忽听得身后一人冷笑道：“机关打开了，为何还不去救你兄弟？”

　　子洋回头望去，只见关天雄不知何时回来，手中拈着卧虎石，唇边挂着阴冷的笑意，正怨毒地盯着自己。

　　子洋见状心中疑念大盛，忖道：“关天雄引我们来此，真的只是为了夺回卧虎石么？”略略沉吟，拾起一块碎石，扬手向绝壑对面抛去，只见飞石过处，劲风锐啸，乱箭如雨，四面八方都是暗器，子洋回身踏上一步，向关天雄道：“关庄主，你到底想要怎样？这样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吧。”

　　关天雄嘿嘿笑道：“我想怎样，你不必知道，我只问你，是不是看见情势凶险，便不救你兄弟了？”

　　子洋回头望了一眼，道：“救是要救的，但要准备些物事，关庄主，请你让让。”说罢大步越过关天雄，向外走去。

　　关天雄见状大出意外，愕然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子洋走出好一段，才冷笑道：“好，小子，我便瞧你玩什么花样，一炷香后你若不回来，云海必死无疑。”

　　子洋并不答话，头也不回地出了卧虎山庄，来到一处冷僻所在，仔细查探，确定四下无人，才施咒进入星藤界，三步两步抢入茅屋中，只见阿妙和宝儿都围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人，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正是云海。

　　叙到此处，各位看官不免疑惑，子洋何时救了云海？原来子洋料到关天雄必有陷阱阴谋，于是抛了块碎石到对面悬崖，看似小心试探，实则已在碎石上画下“傀儡咒”，石头一碰云海，立时便化成他的模样，子洋则回身挡住关天雄视线，把星藤葫芦对准了云海，心中默念咒诀，将他吸入星藤界内。可笑关天雄还蒙在鼓里，处心积虑地盘算着怎样将众人一网打尽。

　　子洋带领众人到了安全的所在，一面寻来药石治疗云海的外伤，一面用仙术道法加强他经脉流行，内外同举，双管齐下，只数日之间，云海的伤势便大有起色。

　　这日黄昏，云海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子洋一直守在他身边，见状大喜，语无伦次地道：“云海，你终于醒来了，太……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

　　云海好容易凝住散乱的眼神，瞧了瞧子洋，又瞧了瞧周围的环境，勉强道：“子洋，我……还没死么？”

　　子洋道：“没有没有，咱们兄弟还有好多事没做，岂能糊里糊涂地就一命呜呼了。”

　　云海闻言忍不住想笑，只是气息不畅，没能笑成，反而咳嗽了几声。这时宝儿和阿妙都已经闻声进来，宝儿轻抚他胸口，道：“云海，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云海喘了口气，道：“怎么你……竟敢直呼本仙人……的名字？”

　　沈宝儿白了他一眼，道：“还想骗我？仙人哪有伤得躺在床上的道理？”

　　云海道：“你也不是……没看见，仙魔大战嘛，受点儿伤也……也不足为奇，对了，叶姑娘呢？她……没受伤吧。”

　　沈宝儿道：“你放心，她很好，一点儿伤都没有。”

　　云海轻轻“哦”了一声，道：“怎么没瞧见她，出去了么？”

　　沈宝儿道：“她为了救你，回到过去寻找卧虎石去了。”

　　云海闻言心中猛地一震，一把抓住了宝儿的手掌，道：“你说什么？她……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要找卧虎石？”

　　子洋道：“云海，你别激动，听我慢慢道来。那日你随叶姑娘去救她师父，结果先后回来，叶姑娘没事，你却受了重伤，我们打算带你去寻医家，谁知道半路上被卧虎山庄庄主关天雄伏击，还将你擒去了，说是要拿卧虎石跟他交换。我和叶风去卧虎山庄救你，却发现你被放在巨石机关下，巨石不断下落，形势千钧一发，关天雄说只有卧虎石才能阻断机关，要我们自行决定。我们对卧虎石毫无头绪，情急之下，叶姑娘想出个法儿，要我用乾坤镜送她回到过去，她找到了卧虎石便放入我的星藤葫芦内，而我就可以即刻取出救你了。”

　　云海道：“可是卧虎石本来就在……”他说到此处，声音猛然顿住，宛如当头挨了一记重锤，只觉天旋地转，胸闷气短，几欲晕去。

　　子洋见他刚有了点血色的脸颊刷地变得煞白，不禁吃了一惊，连声问道：“云海，你怎样？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云海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语，过了好一阵，双目中泛起泪花，颤声道：“后来……怎样？是不是……在小天的金铃里……找到了卧虎石？”

　　子洋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云海神情僵硬木然，闭了双目，泪水终于滑落下来。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庄无梦会让他带着卧虎石来建康找子洋，为什么她临死的时候，说的不是“来生再见”，而是“后会有期”，因为她知道，不久的将来就会跟自己邂逅，庄无梦就是叶风，叶风就是庄无梦，在现在，叶风懵然不知自己就是庄无梦，在过去，庄无梦知道一切，却已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云海心中满是伤痛，茫然，绝望，无助，因为如果叶风没有回去，就不会有卧虎石来救自己，甚至不会有两人间的不期而遇，而她回去，就注定卷入阴谋，悲惨地死在自己怀中。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子洋见云海无声落泪，双手攥紧被褥，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不禁迷惑不解，思忖了一阵，渐渐明白其中道理，问道：“莫非叶姑娘就是……就是庄姑娘。”

　　云海闻言更是泪如雨下，痛苦地点了点头，子洋见状长叹了口气，默然片刻，道：“云海，别难过，先把伤养好了，才有机会救叶姑娘。”

　　云海浑身一震，道：“你说什么？我们……还有机会救叶风？”

　　子洋点头道：“不错，你忘了我们有乾坤镜么？”

　　云海闻言眼前一亮，喜道：“不错，咱们有乾坤镜，咱们可以救她，咱们一定可以救她。”

　　子洋道：“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好，先要……”话没说完，云海抢道：“先要把伤养好是吧，我明白了。”说罢闭了双目，凝神调息，他身负重伤，又大悲大喜，精神早已耗尽，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

　　此后云海每日用伏魔录上记载的道法疗伤，再加上有子洋相助，宝儿和阿妙服侍，不数日间便霍然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