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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义王京解围群雄,智白猿缘救难弟

书名:黄龙山传奇系列之隋唐英雄传本章字数:11076

  

  炮声过后,富贵楼内也一阵大乱,大部分人睡得正酣,被炮声震醒,不明所以,开窗探望。这时,唐壁示意官兵喊话:“富贵楼的人听着,我们是济南府官兵,已经包围了富贵楼,奉命捉拿劫匪,无关人员不要随意走动,稍安勿躁,以免误伤。请大帅训令!”

  等富贵楼内渐次安静下来,唐壁清了清嗓子说道:“秦琼,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已经探知,你的宾客里有劫走朝廷盐纲的江洋大盗。不管你知不知情,只要你献出劫匪。我可以上报朝廷,对你既往不咎。你可听明白?!”

  “大帅,卑职在此。”秦琼打开酒楼大门,走出门口,鞠躬道:“今天富贵楼的住客,全都是卑职的亲朋好友,并无劫匪,祈望大帅明察。望大帅放过我这些宾朋,我愿随大帅回府,承担追缉劫匪的重任。如果十天之内,不能拿住劫匪,卑职愿意献上项上人头!”秦琼声音洪亮,富贵楼内外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富贵楼内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大胆秦琼,本帅念你平时尚能恪尽职守,想要网开一面,放你一马。你不要心存侥幸,妄图为他人担责!这等责任你也担不起来!来人哪,带上人来!”唐壁手一挥,四个洪福宫黑衣人推进来两个人,正是秦琼的母亲罗氏和妻子张氏,张氏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却是秦琼的儿子;婆媳身上大红的吉服还没有更换,在灯火照耀下,显得分外刺眼。“你们已经被官军包围,劫匪插翅难飞,今天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你可要想想清楚。限你一炷香的时间,速速回去献出劫匪。否则,本帅就不客气了!”

  秦琼见缓兵之计不成,撤回酒楼,有人立即把门关上。徐世勣等人迎了上来。

  “我没有想到隋兵反应竟然如此迅速。如今把老伯母和弟媳、侄儿也牵连进来,确实不该。秦兄弟,我主动出去,认了劫纲之事,以免牵连兄弟家人和其他朋友。”徐世勣说完,举步往外就走。

  “万万不可!”秦琼一把拉住徐世勣急道:“一旦落入洪福宫之手,断无活命之理,家人也好,众兄弟也罢,都是我的至亲,我不能看到任何一个人落入虎口。徐兄且不要着急,我们想个万全之策!”魏征、单雄信等人也都纷纷劝住徐世勣。

  司马罗来到秦琼面前,抱拳道:“秦大哥,你重情重义,小弟钦佩之至。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小弟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司马罗声音虽不大,但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立即安静下来。秦琼抱拳回礼道:“罗兄弟请但讲无妨。”

  司马罗点头道:“秦大哥,如今局势,断无善了的可能。小弟有个提议:刚才与秦兄所议之事,大哥宜马上决断。你要愿意和大家一起替天行道,我们今晚就反出历城;如大哥顾忌前程,不愿意和我们一道,我们就此诀別,我们自己反出历城,不管哪种方式,我有办法保证老伯母和嫂嫂、侄儿的安全。”

  “如今朝廷糜烂、财狼当道、乐崩礼坏、天下将乱。生逢乱世,男子汉大丈夫,理当有做一番事业的壮志!只是,我所虑者,也正是家中高堂老母之事。如今唐壁已经胁迫了家母和妻儿,如能得保平安,我愿意与众兄弟一道,反出济南!”秦琼豪气一壮,引得众好汉齐声叫好。

  王伯当就问道:“罗兄弟有何高招?快快说来。”

  “众位兄弟,秦大哥此言,小弟也深受鼓舞。如今酒楼内这近两百号人,除了酒楼的老板和伙计,都是为老伯母祝寿的客人,有的不是江湖中人;也有虽是江湖中人却不愿生事的,可否都请过来,我有话要讲。”大家听了司马罗的话,分头行动,所有人很快都来到客堂。程咬金、齐国远因为喝得酩酊大醉,正在房中酣睡,外面的炮声也没能把他们震醒,此时被人拍门叫醒,还不清楚情况,非常不高兴,嘴上仍然嘟嘟囔囔地,突然见到大厅这么多人聚齐了,意识到出了大事,酒也清醒了大半。

  “诸位,大家可能都知道了,官军已经层层包围了富贵楼,说是要捉拿劫匪。不错,我等就是所谓的‘劫匪’。如今的朝廷,皇帝残暴昏庸、奸臣当道、官府腐败、民不聊生,我们拿了朝廷捜刮的民脂民膏,是要交给义军,替天行道。大家不要惊慌,我们今天准备反出历城,投奔义军,在座的各位有愿意一起举义的,就和我们一道杀出重围,大家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愿意一起的,我们也不勉强,请各自回到房间,紧闭门窗,等我们引官军走后,你们就各自安全离去。”司马罗话音一落,客厅内议论纷纷。

  “大家还有什么犹豫,反了得了,早该反了。”程咬金总算听明白了,大嗓门嚷开了。徐世勣赶紧制止他,防止声音太大被外边官军听清。不多一会儿,有一些人陆陆续续离开,回到各自房间,最后剩下百余人。

  贾富贵和七八个伙计呆在原地,面面相觑,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贾富贵还时不时地搓自己的左耳,仿佛所有的尴尬和危机都是那左耳引起的。“有劳贾老板,请你也带伙计们离开,等我们走后,官府如盘问,也请你们作证,那些回去的宾客都是本分的百姓,确实与我们没有瓜葛。”贾富贵答应着,这才放下手,带领手下伙计们很快离开。

  “众位兄弟,大家留下了,自然都是愿意反出历城、投奔义军的同道。我有一计,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既要保证伯母、秦大嫂母子周全,也要让兄弟们一起安全离开此地。”司马罗压低声音,把计策一讲,大家纷纷表示可行。徐世勣、魏征、秦琼等人又对细节进行了逐一推敲,确定无虞,才分头行动。

  唐壁和洪福宫黄牌掌令使带领军兵包围住富贵楼,见酒楼内时而人声嘈杂、时而寂静无声,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想让人抵近侦查,但忌惮酒楼内有人武功了得,怕再损兵折将,只好耐心等待。

  眼看一炷香即将燃尽,唐壁正欲下令发动进攻,酒楼大门突然洞开。秦琼独自一人跨步而出,在唐壁对面一丈外停住脚步,躬身行礼道:“启禀大帅,卑职回去问过,客人中确有朋友误劫了盐纲。他们因不愿意我的老母、家人受牵连,愿意主动投案,只是希望大帅先放了我的家人。”

  唐壁怒不可遏,扬起马鞭一指秦琼,喝到:“大胆秦琼,这些劫匪插翅难飞,他们有什么资格跟本帅提条件?!你乃朝廷命官,身负缉盗之责,食君之禄却不知检点、结交匪类,已是不赦之罪;现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劫匪在身边,还不速速绑了归案,将功赎罪,你待怎的?难道要等本帅亲自动手吗?!”

  秦琼不为所动,不卑不亢地回道:“大帅容禀:非是卑职等与大帅讲条件。实乃这些朋友被人撺掇,误劫了盐纲,已有悔意,如今看到家母、妻儿被洪福宫的人拿住,感念我们往日情义,不愿意我的家人受到牵连,才愿意主动投案。如大帅放过我的老母、妻儿,他们自会投案;卑职如有失察之处,也愿意听凭大帅发落。”

  唐壁还待要继续威逼秦琼,黄牌掌令使制止了他,道:“秦琼,本令使久闻你是忠孝侠义之人,在江湖上薄有声名,今日看来,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你身为济南府总捕头,食君之禄却不替君分忧;栽培提拔你的上官苦口婆心地劝你迷途知返,你却执迷不悟,这些不忠之事暂且不论。单就一个‘孝’子,你也不配!如果你真的孝顺,就该为你的母亲作想,你一旦执意包庇案犯,必然触犯大隋律法,难免牢狱之灾,你想过没有,到那时,你家中高堂老母谁来伺候,堂下稚子谁来抚育?就拿眼下来说吧,你竟然忍心看着你母亲这么大年纪,在冷风中站这么久,却无动于衷,这能叫孝顺吗?!你不顾忌她老人家身体是否受得了,本使却替她担忧!这样,你速速回去把劫纲之人绑了交给我,本使答应你,劫匪到官,我们不但立即放了你的家人,而且过往之事也可以既往不咎!”

  秦琼所担心的,正是老母的安危,黄牌使之言确实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抱拳躬身道:“尊使既出此言,卑职愿意一试,尽量说服他们,带他们来归案。希望尊使到时候能够信守承诺!您且稍等片刻,卑职去去就回。”秦琼说完,返身回到酒楼。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响,在秦琼带领下,从酒楼大门内出来十余人。秦琼来到唐壁和掌令使对面停下脚步,当先而立,后边的人皆五花大绑、密密地挤着一团。“尊使,大帅:劫纲的人甘愿就缚归案,请下令放了我的家人吧。”

  “慢!”唐壁突然发话,对站在身后的李武、卢方二人说道:“二位将军,你们看仔细了,这些人可都是劫纲的匪徒?”

  李武上前一步,回道:“启禀尊使、大帅,当日劫取盐纲时,劫匪都蒙面,卑职只见过扮作潘大人和麻帅账下王千户的人的面目。”

  掌令使闻言,剑指对面,道:“那日假扮潘诞和王千户的两个人站出来!”徐世勣和王伯当闻言,走出人群。黄牌掌令使一见徐世勣,竟然一愣,觉得对面之人也太像潘诞了,如非明知对方是假冒,还真是无法分辨:“你是何人,为何扮着潘诞模样?你不知道有本使在此,你的伪装起不了作用吗?”

  “哈哈哈,本人姓徐,名世勣,堂堂七尺男儿,屹立于天地之间,行须正,走得端,无须乔装他人。”徐世勣仰天长笑道:“智取盐纲,就是我等兄弟所为,与他人无关。”

  “大帅、尊使,那日劫纲的,正是这二人。”李武在一旁证实。

  “唐大人、尊使,既然劫取盐纲的人已经主动归案。”秦琼望着唐壁和掌令使道:“可以下令放了我的家人吧。”

  掌令使看了唐壁一眼,见唐壁再无多言,便道:“好,你让人犯往前走,我把你的母亲、夫人和儿子带来,我们同时交换。”说完,把手一挥,看押秦老夫人婆媳的洪福宫黑衣人推着二人往阵前而来。

  正在这时,猛听破空声响起,从富贵楼方向飞出一物,直直地向掌令使面门打来。掌令使挥手一接,手中秽物四溅,竟然是个鸡蛋被他捏碎,蛋清飞洒,弄脏了衣服,正欲动怒,突然感觉手中有物,就着灯火一看,是个纸团,展开来,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两个字:“有诈。”

  此时,双方换人队伍眼看就要接触,掌令使顷刻醒悟,赶紧让洪福宫黑衣人带着人质撤回:“小心,有诈!把人带回来!”。押解人质的黑衣人听到命令,立即拽着罗氏、张氏往回退。

  这时,从秦琼阵营中突然闪出两人,正是司马罗和胡丹儿,眨眼功夫来到罗氏和张氏身边,手起剑落,结果了押送人质的黑衣人,把罗氏、张氏和婴儿解救在手。与此同时,被五花大绑的“人犯”皆双臂抖动,绳子脱落,亮出藏在身后的兵器,在秦琼带领下,冲向隋军阵中。在富贵楼内已经做好准备的其他英雄见状,高喊着“反了暴隋,灭了贪官啦!”一起冲了出来,隋军阵脚大乱。

  齐国远按照徐世勣事前部署,乘乱放出三支冲天炮,炮仗在空中炸开,在天际幻化出夺目的光彩,那一刻,几乎把整个历城照亮。

  黄牌掌令使在司马罗、胡丹儿飞身救秦老夫人婆媳和孙子的时候,看清两人面目,竟然大出意外,一时之间,愣在当场。唐壁见掌令使呆立不动,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因为遇到突发情况、有些惊慌失措,只好指挥军兵稳住阵脚,重新组织起对秦琼等人的包围。

  徐世勣、单雄信、程咬金等人个个英雄好汉、勇猛无比,这些军兵哪里是敌手。徐世勣、司马罗、胡丹儿三人三剑齐头并进、率先开道,隋兵敢挡者立即为剑气所伤,魂飞天外;单雄信、王伯当、程咬金、尤俊达、李如珪、齐国远、黄天虎等一众好汉在两侧,保卫着秦老夫人婆媳和幼子、魏征,以及不会武功的兄弟,秦琼、谢映登、梁师徒、丁天庆、盛彦师等人殿后。

  众英雄抖擞精神,左冲右突,试图打散隋军队形,寻找突破口。徐世勣见东面敌人力量相对薄弱,便招呼大家集中力量往东突围。众好汉齐心协力,向东边隋军发起猛攻,隋军抵挡不住,纷纷败退。众英雄很快杀出重围,把隋军甩在身后,在黑夜中沿着街道急走,匆匆往历城东门而去。

  程咬金见秦老夫人罗氏和张氏行动迟缓,干脆背起老夫人,让齐国远抱过张氏怀中的小孩,带着张氏,一路小跑着快速前行。一顿饭的功夫,东门城楼已经在望。

  历城东门有内城门、外城门两个门,在内外城门之间被高大的城墙围护着,当敌人攻入时,如将主城门和内城门关闭,守军即可对敌形成“瓮中捉鳖”之势,故又称为瓮城。此时,内城门黑洞洞像个怪兽的嘴巴张着、竟然还没有关闭,众人大悦,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大哥,大哥,別跑了,你过来!”在前面带路的司马罗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看时,在右前侧一条小巷口,有人一袭夜行衣衫,隐身在暗影中,向自己招手。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彭城结义的兄弟王京,便停下了脚步,惊喜地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王京没有理会司马罗的问话,急道:“大哥,你和三弟快快从这里离开,前面不能去了!”

  司马罗诧异道:“二弟,这是为何?”

  王京略一犹豫,才道:“你有所不知,隋军在东门设了埋伏,过了内城门是瓮城,隋兵在城头准备了滚木礓石、热油芒硝,一旦你们过了内城门,他们就会关闭城门,让你们插翅难飞。你和三弟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进瓮城。等隋军抓住劫匪,你们就安全了。”

  司马罗吃了一惊,见徐世勣、程咬金等人已经到达内城门下,顾不得向王京致谢,赶紧高声喊道:“师父,前面有诈,快快后撤!”

  徐世勣本来就对此时仍然洞开的城门起了疑心,听见司马罗示警,急忙拦住大家,一起后撤。

  “二弟,这些人中有我的师长、兄弟和朋友,都是重情重义、肝胆相照的英雄好汉,只是不满官府残暴、为民请命,才不得不走上反抗朝廷的道路。我不能丢下他们,独自逃生。请二弟为我们指条明路!”司马罗情急之下双手紧握着王京的右手,眼里充满恳切。

  王京的手被紧紧握住一刹拉,身子一震,手向后缩了一下,没有挣脱,就默默忍受了司马罗的大力,脸色微微泛红。他道:“唉!罢了。你们跟我来。南门防守相对空虚,或许有救。”王京见徐世勣已经来到,借机抽出手,拉起面巾蒙住面目,往右折转,率众沿着一条小巷向前小跑而去。

  司马罗与胡丹儿招呼大家改道前行,等所有人都跟上了,才追上王京。司马罗再次问道。“二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京见胡丹儿也来到身边,向她点个头算是招呼,边跑边道:“我去扬州办完事,想大哥和三弟在山东做客,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往这边来看看。晚上我偶然发现官军在东门布下了陷阱,就躲在一边想看热闹,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你们。前面街道尽头再往右拐,一直直行到一个十字街,在十字街往南就是南门了,我不方便久留,就此別过,后会有期。”

  王京说完,向司马罗一挥手,钻入一个小胡同,再回眸一望,身影消失在巷中。

  司马罗一行人按照王京指引,继续往南门方向奔跑。众人刚到十字街头,就看到隋军官兵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把他们围在了街心。

  原来,众英雄突破富贵楼包围时,东边围堵力量薄弱,终于打破缺口,突围后向东门而去。唐壁指挥隋军佯追了一阵后,便一直虚张声势地跟着,并没有迫近,实乃有意为之:按照唐壁和掌令使事前密谋,怕匪徒负隅顽抗、官军捉拿不住,便诱使他们进入东门瓮城,隋军已经在瓮城城头准备了热油芒硝之物;等匪徒进入瓮城后,便关闭内城门,点燃芒硝热油,把敌人炸死、烧死在瓮城内。唐壁眼看叛军快到埋伏圈了,突然折转回去,心知计谋败露,急忙指挥隋军围追堵截,并命人赶紧严守四门,下闸上锁。

  司马罗等人在南门大街上,再次被赶来的隋军包围。众英雄在徐世勣的调度下,组织防护圈,仍然由徐世勣、司马罗、胡丹儿开道,其他人重重围护着不会武功的同道,边战边往南门移动。由于隋军太多,密密麻麻看不到边,众英雄虽奋勇杀敌,但前进非常缓慢。

  激战正酣时,南门方向突然传来喊杀之声,只见隋军外围阵脚大乱,攻击的隋军不明就里,攻势略缓。司马罗见机,招呼大家全力攻敌,很快把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从圈外一下闯进来七、八十位劲衣好汉,原来是单雄信等人留在城外、没有参加秦母寿宴的各山寨小头目。火光映照下,只见率先而行的青年壮士灵动异常,勇猛无比,一袭白衫已经被污血染红大半。司马罗看清来人大喜:来的不是別人,正是巽寨“小白辕”侯君集。

  侯君集见到大家,招呼一声:“盘王、徐先生,大家随我来!”说完,重又带领来人杀了回去。司马罗、徐世勣率队快速跟上。

  隋军士兵腹背受敌后,军心已经涣散,根本无法抵挡如虎似狼的各位英雄,纷纷避让。徐世勣带领大家很快便来到城门下。

  此时,城门千斤铁闸已经放下,却停在半空,刚好容人低头通过,在铁闸下面站立一人,用肩膀扛起了铁闸。司马罗觉得那人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是谁。只见他身似铁塔,豹头环眼,黑面虬髯,相貌奇伟。司马罗神眼细看,黑面大汉周身被古铜色光芒笼罩,龙头独角、体壮如牛、身披鳞甲、尾巴粗长、气场强劲,如斩妖镇魔的瑞兽“天禄”一般!黑面大汉用肩膀托着铁闸,双手也没有闲着,正挥舞着钢鞭和攻上来的隋兵缠斗,周围已经躺倒一大片死尸。

  司马罗、徐世勣上前,很快消灭了围攻黑面大汉的隋兵,帮助黑面大汉托住铁闸,让他从千斤闸下脱困,等众英雄鱼贯而出后,才放下闸门。闸门轰然落地,把追来的隋军挡在了城内。

  大家跨过吊桥,来到护城河外,河边还有喽啰带着众英雄的坐骑等候。大家把秦琼母亲、妻儿、魏征和一些没有武功的人扶上坐骑,簇拥着快速离开,一行人浩浩荡荡绝尘而去。直到天明时分,再也不见追兵踪迹,才停下脚步。清点人数,从富贵楼一起反出的英雄与城外接应的人马约有两百人之众,除了十几位好汉被隋军官兵所伤、需要包扎外,余皆安然无恙。大家稍事休息,不敢久留,继续往西进发。

  侯君集见司马罗稍有空闲,这才带着黑面大汉来到他身边。黑面大汉没等侯君集介绍,趋前一步,口呼:“尉迟恭参见盘王。”说完就要行礼参拜。

  司马罗赶紧扶住他道:“此地人多,我的身份有不少人还不清楚,尉迟兄弟不用多礼。”

  司马罗一听尉迟恭自报家门,便想起来,他是黄龙山乾寨头人尉迟丁的长子。司马罗也依稀记起尉迟恭当年还是个孩童时,就已经人高马大,人送外号“铁柱”。当年的“铁柱”如今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大汉,确实很像当年乾寨头人尉迟丁,甚至比他的父亲身量更加高大魁捂,是以,司马罗刚见他时就觉得面熟,只是忙乱中竟然没有想起来。当年尉迟丁被潘诞所杀时,十一岁的尉迟恭在伯父尉迟长庚带领下,和乾寨妇孺一行逃离黄龙山,一路突破沿途隋兵的围堵和追杀,大部分妇女为保护儿童,壮烈牺牲。最终,只有尉迟长庚带领五十余个孩子逃到大別山腹地,根据玉佩的指引,在一处崖壁上建立村寨,勤练武功,等待时机。

  那么,侯君集是怎么和尉迟恭相遇,又一起来到历城呢?

  单说侯君集,自同安城与徐世勣分手后,急匆匆赶回天柱山,把遇到司马罗和徐世勣、胡丹儿的事情告诉了巽寨兄弟,并宣布司马罗就是新盘王。众人听了十分高兴,都急迫地问什么时候能回到故乡、重建家园。侯君集告诫大家稍安勿躁,新盘王有重任在身,办完事情将会前来,带领大家重返故土,建设家园,但眼下魔道猖獗,尤其是无量子和洪福宫的人正在四处捜查黄龙山长山寨的弟子,意欲不轨,大家一定要注意隐蔽、保护好自己,等待盘王召集,一起回归黄龙山,重振长山寨雄风。等安顿好后,侯君集便独自下山,前往山东,赴司马罗、徐世勣之约,一道给秦琼母亲祝寿。

  这一天,侯君集行至汝阴郡一条叫颍河的河谷。颍河流水虽不太急,但水面甚宽,难以飞越。侯君集就沿河行走,希望能找到摆渡的船家载他过河。正走着,忽听摇撸声响,从上游下来一艘无蓬民船,船头有官差模样的人正挎刀而立。在船的中部夹板上坐着十几个人,皆身着土黄色衣服,双手反缚身后,安静地坐成几排。此时,朝廷要修建运河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河南、淮北一带官府抓丁的事情随处可见。侯君集见那船不过是普通的民船,初始以为又是官府抓丁、临时征用的船只,为了不引起官差注意、打他的主意,急忙闪身躲入岸边草丛。

  等大船从侯君集身边经过时,他看见船板上有个官差正拿一只皮鞭,抽打一个黑脸汉子。那汉子身材魁捂,坐着也比抽打他的官差矮不了多少。那汉子似乎不惧怕官人的皮鞭,脸上、身上有了一道道皮鞭的血印,却直直地坐着一动不动,一双铜铃一样的巨目呆呆地看着前方,竟然毫无表情。只见那官差边抽边骂道:“你娘的,就你个黑炭头最扎手,差点让老子栽在你的手里。要不是护法让

  留活口,老子早就把你剁了!呸,看你小子还嚣张吗!”

  在船错过的一刹拉,侯君集一愣:船上的黄衣人皆目光呆滞、面容僵硬;那挨打的黑脸汉子看着十分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身着官服施虐的人说的“护法”之类似乎是洪福宫的称呼、却没有穿洪福宫日常的黑衣,让他摸不着头脑。

  侯君集见那船透着邪气,起了心,在岸边树林中潜行,一路跟踪着往下游而去。到了傍晚时分,那船来到一个江中小岛停下来,小岛四周被城墙围护,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卫兵把守,戒备十分森严。船到岸边,有人搭上跳板,船上的官差大声吆喝,拉着黑脸大汉,率先走上跳板。说来奇怪,就见所有黄衣人几乎同时站起,排列有序地跟随在黑脸大汉身后上岸。这些黄衣人皆默不作声,步履沉重,宛如梦游。

  侯君集远远地看着,见船上的人都已经上了岛,进了城墙内,江边安静下来,才换好夜行衣服,悄悄潜入水中,游到了岛上。岛上城墙据岸而建,城门上有“独山岛”三个字,看来是这个岛的名字。侯君集展开壁虎功,无声无息地爬到了城头。城墙上十步一岗,哨兵来回走动,侯君集乘两个哨兵转身的空当,展开超绝的轻功,从两人中间飞身入内,哨兵根本没有发现。

  进了城墙内,侯君集才发现这里別有洞天。在岛的中间是个巨石独立、约有十数丈高的山峰,峰顶有一个瞭望塔,可以把城墙内的角角落落看得一清二楚,也有专门的哨兵值守。从城墙到山峰,是空旷的场子,场地平整、一览无余,只有在山峰的脚下有几排石头砌成的小屋,外观看根本不起眼,反而让整个小岛充满了诡异。

  侯君集不敢大意,潜伏许久,才摸清几个角度哨兵的巡行规律,找准了空档,摸到了石屋跟前。透过石屋狭小的窗户,他发现这里竟然是关押犯人的牢房,屋顶中央高悬一盏长明灯,尽管灯光昏暗,但石屋内还是能看出个大概。只见屋内有七八位青衣男女排成一列、纹丝不动地面壁而坐,仿佛入定。侯君集继续捜索,发现每个房间都关押着数量不等的青年男女,这些人衣服颜色虽有蓝、褐、碧、青等不同,但神态都是一样,显然被人下了药,迷失了心智。

  侯君集在同安时听司马罗等说起过,隐居在鄱阳湖边的坎寨子弟,曾被洪福宫的人围攻、下毒,被抓后的人症状与眼前看到的一般无二,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等到了第五间石屋,他的预感应证了:这里关押了十余位巽寨弟子,正是几个月前在天柱山被洪福宫黑衣人掳走的兄弟姐妹!他看见这些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个个如行尸走肉、毫无表情,心中痛苦莫名。

  侯君集正忖度如何行动,突然听到极轻微的呼喊声,他顺着声音来到最边上的一间石屋,只见刚刚被带来的一船黄衣人均关在这里,那黑面大汉正在推身边人,并焦急地低声呼喊他们的名字,但所有人均面目呆滞,不言不语。侯君集见状,轻声叫到:“你可是乾寨的兄弟?”

  那黑面大汉听到有人说话,吃了一惊,本能地做好戒备。侯君集低声道:“兄弟不要怕,我不是恶人。你是不是长山寨兄弟?”

  那黑面大汉确定侯君集并无恶意,才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巽寨侯君集,你可记得?”侯君集自报家门。

  黑面大汉凑到窗边,借月光看清了侯君集,非常高兴。“原来是君集哥哥,我是乾寨的尉迟恭。”

  侯君集听他一讲,知道是乾寨头人的儿子,外号“铁柱”,小时候曾经常在一起玩耍,只是现在长大后,面貌不若小时候,倒与他的父亲有几分相似,所以看得眼熟。他轻声道:“尉迟老弟不要急,我去把门打开。”

  侯君集有三大绝技,轻功、读唇术之外,再就是开锁了,任何奇巧的锁具在他手中视若无物。他很快打开牢门,与尉迟恭见面,轻声道:“老弟,此地不能久留,我们要速速离开。”

  “咱们一起把这些兄弟姐妹们救走吧。”尉迟恭回身还要拉身边兄弟,侯君集一把拽住他:“他们都被喂了药,神志不清,眼下还带不了。我们暂且离开,出去后再想办法搭救他们。”

  尉迟恭没有他法,只好跟着出了牢房。侯君集回身,又把门锁好,恢复原样。两人悄悄地离开了独山岛。侯君集没有想到,自己能从戒备森严的独山岛轻易地救人脱逃,暗自庆幸。

  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这个独山岛因河道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独立山峰而得名,洪福宫寻得此处,沿岛岸建起高大的城墙,把小岛严密围护起来,外人不许接近,用来秘密关押长山寨子弟。

  独山岛警戒严密也是事实,这里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池。无量子派驻这里的主官虽高为“护法”之职,却是执绔加草包,自以为固若金汤、飞鸟难进,所以督查并不严格,加之侯君集、尉迟恭确也非等闲之辈,才钻了空子。第二天守岛的将官发现莫名其妙地逃走了尉迟恭,赶紧报告护法,护法深知无量子处罚的毒辣狠绝,竟然隐瞒下来,不敢上报,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为以后司马罗等人搭救长山寨子弟创造了机会,这是后话。

  “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脱离险境,侯君集和尉迟恭几乎同时问对方。

  侯君集先简要介绍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及遇到司马罗等情况。尉迟恭喜道:“那太好了。我们日盼夜盼,就是希望盘王早日来召集我们重建家园。想想当年,我们在黄龙山是多么的快乐幸福,自从山寨被无量子老贼攻破后,我们也经历了九死一生,侥幸逃脱。多年来,大家朝思暮想,都盼望能够早日返回故土。”

  当年,尉迟长庚带领乾寨妇孺逃离黄龙山后,一路往北,辗转来到大別山,受乾卦玉佩的提示,停下脚步,在深山密林中觅得隐秘位置安居下来,在一处崖壁上建立山寨,取名“天堂寨”,作为保护和培养乾寨子弟的大本营。

  前不久,天堂寨突然遭到洪福宫的偷袭,乾寨子弟从尉迟长庚以下很多人不知不觉着了敌人的道,内功发不出。好在尉迟长庚借助天堂寨天险,指挥乾寨子弟与敌周旋,尉迟恭更是一马当先,凭借天生神力多次击退敌人的进攻。洪福宫人知道尉迟长庚等人虽然中毒,但因山上风大,毒气容易吹散,不能确定中毒多深,怕夜长梦多,一上来就全力施为,力求速战速决,最终生擒尉迟恭等十三名子弟。尉迟长庚苦于敌人大规模围困,自保尚难,根本无暇救人。

  洪福宫的人把尉迟恭等十三人掳走后,逼他们吞下毒药丸。乾寨弟子誓死不从,均被洪福宫人点穴后强制吞下。凡吃了药丸的人,立即心智皆失,受洪福宫的人控制,只听他们的号令行事。尉迟恭人粗心细,见抗拒无效,假意顺从,把药丸含在口中,扮成中毒症状,等敌人放松警惕,才借机吐掉。

  经过一路辗转,几天后,尉迟恭发现内力已经恢复,但为了不露破绽,仍假装痴呆,咬牙忍受敌人的凌辱,一声不吭,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到被送入牢房关押。等夜深人静,尉迟恭见看守都溜走睡觉去了,才寻机救人,他呼叫自己的兄弟,却无人应声,正在着急,刚好被追踪前来的侯君集发觉。

  “尉迟兄弟,要救这些被掳的兄弟姐妹,必须找到盘王和徐师傅,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山东,请他们来救人。”尉迟恭点头同意,两人就一路日夜兼程,直接往山东而来。

  由于在独山岛耽误行程,等侯君集和尉迟恭到了历城南门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二十八的深夜,城头护城河上吊桥已经吊起。虽然历城城高河宽,但根本拦不住侯君集,他和尉迟恭来到远离城门的僻静处,正要凌空飞跃过河,爬入城内,猛然看见城内上空,三个闪亮的冲天炮划破夜空。正在诧异间,近百位劲衣大汉各持兵刃,为首几人手持火把,口中呼喊着,杀气腾腾地冲向南门。

  侯君集略一留神,听出有人提起秦大哥、徐茂公、总舵主云云。他估摸是与秦琼家贺寿有关,便拦住一人,说明是秦琼的朋友,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是北九省绿林各山寨中小头目,陪大当家的来给秦琼母亲祝寿,因人数太多,留了部分在城南门附近候命,如今见城内发信号示警,显然出了危急状况,是以准备冲进城去救主。

  侯君集招呼尉迟恭与山寨壮士合兵一处,来到南门外。城上守军见有一队人马杀了过来,衣装杂乱,似是强人,也不多问,箭如飞矢般射了下来。侯君集舞动宝剑,护住身体,纵身飞起,站上吊桥顶端,手起剑落,砍断吊桥的绳索。吊桥“眶当”一声落下,尉迟恭率领众人从吊桥冲进城门。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侯君集让尉迟恭招呼大家藏在门洞内,躲避城头乱箭袭扰,自己展开轻功,飞跃城头,进入内城,杀死城门洞的守军,卸下门栓,打开了城门。

  尉迟恭见城门洞开,招呼山寨头目往城内进攻,正在这时,突然听见“吱嘎嘎”铰链声响,抬头一看,城门千斤闸正快速降落。尉迟恭知道,铁闸一旦落地,便再难打开;到那时,城外的人进不了城,城内同伴也将无法出城。他无暇多想、当中而立,用肩膀扛住了铁闸。

  侯君集守住城门洞,杀死匆匆赶来、准备阻击他们的军卒,带领头目们从包围圈外奋力冲杀,冲破隋兵人墙,刚好接应上一路向南门突围的城中英雄。这样,两股人马会合一处后,又一起杀出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