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电商生死时速
蓝绍泽并不知道凌随心在他走后一直为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煞费心思的几番揣测，当他离开她的房间后，那些温暖的感觉也渐渐离开周身，他即将面对的人不是为了他可以做到奋不顾身程度的凌随心，而是能决定是否还他清白，还是会毁了他前途的吕智强。
是吕智强主动约他见面的，蓝绍泽在餐厅门口停下来，对着店招“你是我的命运”沉思了一会，这句话对正在等待他的吕智强说再合适不过-你是我的命运，在这件事上的确如此，只有吕智强能扭转乾坤，锁定结局。
这是吕智强最喜欢的一家餐厅，是一个台湾明星开的，上海分店的生意比台北总店还要好，吕智强是这里的常客，凭着VIP卡随时都能订位，蓝绍泽走进包房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有不少菜，吕智强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眉宇间再次带上了犹豫。
蓝绍泽猜他一定在想如何向他致歉，这是他必须做的，但未必做了蓝绍泽就会忘记那天的事，他不相信他，而相信了申天一和桑竹联盟，仅仅靠凌随心的顶包才换回了信任，这让蓝绍泽难以接受，不管坊间对吕智强有多少评说，对蓝绍泽而言，他是恩师。
蓝绍泽坐下来后没有动吕智强为他斟的酒，而是点燃了一支烟。
“老板，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蓝绍泽拿出手机，点了一下最下方的信封图标，界面缓慢变化后进入公司邮箱。
“我为了工作之余能随时处理邮件，让IT部门帮我在手机上做了一个公司邮箱的应用，你上次看到我的电脑邮箱内那个邮件的发送时间是前天，你再看一下我手机上的记录。”
吕智强看到了那封标题、内容都和昨天在办公室内看到的一模一样的邮件，唯独不同的是发送时间。
“我们公司邮箱的容量很小，基本每隔两三天就需要清理一次收件箱，否则无法收到新邮件，职员通常做法是删除没有用的邮件，有用的则归档到本地文件箱，所谓有用的一般是指和相关部门发生责任纠纷时可以用邮件作证的，这也是职场上的惯常做法，这是申天一举报时你看到的我的本地归档文件箱，这是我的实时收件箱。”
吕智强看到过的伪造的归档文件箱是蓝绍泽从电脑上截图后打印出来的，正常收件箱则可以通过手机应用看到。
吕智强来回看着这两样东西，一脸的迷惑不解，蓝绍泽继续做出解释。
“你没有发现有一个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吗，三天内的邮件我都没有归档，全部在正常收件箱内，唯独这一封邮件出现在归档箱内，那是因为这封邮件根本不是两天前发的，而是两个星期前。”
吕智强恍然大悟，但同时又有一个疑问。“绍泽，你有这么多证据，为什么昨天没有说呢？”
“这是因为我想等所有人都表演完了再说。”蓝绍泽再度按了一下手机上的某个图标，里面传出了桑竹的声音，就是昨天晚上两人在蓝绍泽小区楼下发生的那些对话。
吕智强的眼睛里有东西在快速地跳跃，随即慢慢如烟雾般消散，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好像老了很多。
“你说的伟达的事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只要不过分，我也就容忍桑竹继续做下去，比如这次双十一桑竹的这个提案，虽然她和伟达都有好处，但毕竟对我们的销售还是有很大贡献，即时我不用桑竹，用其他人也会有这种事，对桑竹我确实比较宽容。”这句话让蓝绍泽一方面不知道怎么提要求，另一方面也觉得有些靠近男女话题，这是他的软肋，他无法继续。
在他已经向绕过桑竹的话题时，吕智强却做出了相反的决定。
“申天一做的这件事虽然伤害到你，但对公司毕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何况他是受桑竹指使，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实在下不了手。申天一在电脑和业务方面都是个人才，商城这边一直做的不如PMS易购和苏美，我想把他调过去负责商城的工作，这样以后和你就井水不犯河水了。但这件事我一定要给你个说法，我会让桑竹辞职。”
这是职场上的真理，要做不可替代的人，不能做只会搞关系的，否则遇到这样二选一的情况，必输无疑。但蓝绍泽还是难以接受对于申天一的处理方法，按照他闯荡职场的原则，以下犯上谋害上司的人，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但已看出吕智强对申天一的偏心，作为打工的经理人，他在一番愤慨抗议无效后，只得表示接受。
“老板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有个要求，希望升凌随心为家百采购总监，顶替申天一的空缺，请老板批准。”
吕智强很理解蓝绍泽的心情，凌随心这一次为他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他想要回报她一些东西，而凌随心的能力和品性都让人信服，确实是这个职位的最佳人选。
紧张而沉重的话题至此全部结束，期间郑墨寒打电话给蓝绍泽，听说他和吕智强在命运餐厅，说闲来无事，马上过来和他们一起聚，从郑墨寒加入后，气氛逐渐好转，蓝绍泽说服自己，这次的事就是一个寻常的职场危机，他以前遇到过，将来也会遇到，不足为奇，也不用挂心，该来的都会来，而能来的都会走，事实如此。
申天一的调令和凌随心的升职令同时发出，所有人都过来恭喜两人，凌随心这一次和之前晋升时的欣喜表现完全不同，显得非常茫然，她前几天才刚刚向米兰解释完那句“辞职”是因为前一天和蓝绍泽发生重大争执，见他不在，就胆大包天地说气话发泄情绪，蓝绍泽还在病假中，她应该没有和他和解的机会，而人事部在蓝绍泽病假中下发了晋升通知，那必定是得到了休假中的蓝绍泽的签名，这种情况非常不符合逻辑，面对米兰满脸的疑问，凌随心胡乱解释了一番，过后狠狠擦了下冷汗，暗暗叹服哲人的话是千真万确的，说了一个谎，就得用一百个谎来圆前一个谎的漏洞。
申天一那边的情况也有些异常，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样的调动都是一种降职，头衔还是总监，但离开灰色收入颇丰的采购职位，去商城主做技术工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蓝绍泽干掉的，申天一情绪很差，对于凌随心想和他做些工作交接的要求根本不理会，通知一发布，也休假了。
差不多同时提出休假的还有一位高管，那就是桑竹。桑竹听到申天一的职位变动后，已做好了思想准备，被吕智强叫进办公室时还没等对方说话，先说道：“看来蓝绍泽拿出了充足的证据，让你相信是申天一和我联手陷害了他，你需要对他有所交代，既然你只是调动了申天一的职位，而没有做其他的，那么就得拿我来交代了，你叫我来是想劝退的吧。”
吕智强没有想到桑竹这么有政治敏感度，既然这样，他也不需要说什么，只希望她配合。
桑竹冷冷一笑。“配合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这不符合劳动法。”
“什么意思？”
“我怀孕了，这是我的病假单和医院证明，我要和男朋友去领结婚证，然后在家保胎，劳动法规定女人怀孕期间，公司是不能开除她的，所以只要我不愿意辞职，你不能动我。”
桑竹再度笑了笑，然后将那两张单据放在他面前，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她感到一丝真正的快意，失败的痛感让人变得胆小，也让人变得容易满足，至少此刻的她不再求掌控全局，只愿能全身而退。
吕智强确实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实在太过突兀，另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一周后就会回来的蓝绍泽交代，为了申天一的事那天他已经很不高兴，这种情况下他才承诺用桑竹给他交代。幸好这次蓝绍泽听完他的解释后什么都没说就回去工作了，他松了口气。
为安抚蓝绍泽，吕智强宣布桑竹病休期间由蓝绍泽兼管市场公关部，并且马上安排和桑竹手上几个广告公司负责人一起吃饭，关于市场这一块业务算是正式交到他手上，蓝绍泽也不负所望，很快拿到了几个大的免费广告机会。
蓝绍泽为广告公司负责人红包报销的事来找吕智强签字，刚坐下，申天一就走了进来，看都不看坐在那里的蓝绍泽，直接对吕智强说要带手下的两个采购一起去商城部门，家百原来只有四个采购，带走两个的话就只剩下凌随心和一个小助理，吕智强想拒绝，蓝绍泽却淡定地开口说：“老板，我的原则是想走的我一个都不会留，缺了谁我的采购部都能活。”
吕智强明白蓝绍泽的傲气，但其实蓝绍泽是有其他想法，他要将申天一的痕迹彻底消除，那两个人就是申天一不带走，他也不会要。
回到办公室后他把凌随心叫进来，给了她几个老部下的联系电话，让她尽快安排面试，从中挑选最满意的两个录用，还特别强调一点：“我让你定，是因为以后人是你用的，得挑你能用的顺手的，不用考虑我的想法，你的想法才最重要。”
凌随心原本是想问他对这几个人的评价，听他这么一说，再没顾虑，说马上会通知人事部安排。
刚转身就听到蓝绍泽在身后幽幽地叫她的名字：“随心。”她的心也就那么幽幽地一沉，但等了一会，却再没听到他说话。
自从他回来后，还没有过两人单独相处的情况，似乎又回到录音事件刚发生时的状态，他在刻意回避，也在纠结听到她的告白后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这说明他还是很希望留她在身边工作，就像他给她的挑选采购的原则，她就是他用的顺手的下属，除了采购技巧上的突飞猛进，还日益显示出管理能力上的潜质，同时还有一个最得他欢心的优点，对他的忠心几乎达到生死相随的程度，纵观业界，再选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下属。
所以他纠结的是，他不想放弃这个无法替代的得力助手，这就得消除其他她带来的障碍。
她明白在他亲切地叫出“随心”两个字后的沉默代表了什么，明白他那些觉得必须说却又不容易开口的话是什么，为了证明她是明白的，她慢慢转过身来。
“蓝总，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你不用有负担，那句话就当没听到吧。还有，谢谢你让我升职，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她想看住他，这样才显得内心坦荡，但全身都在发抖，以致于目光无法保持直视，最后只能落荒而逃。等她一走出那个房间，泪水立刻涌出来，她庆幸时间把握的正好，晚一秒她就会失控。
两个采购到位后公司开始进入春节备货和促销谈判的冲刺阶段，工作节奏非常快，不知道是凌随心运气好，还是新人工作积极性高，自从她成为家电百货的采购总监后，和申天一时候的业绩比一直，同比保持成倍增长趋势，蓝绍泽非常高兴，吕智强更是高兴，对于那场内斗会损害公司业绩的担心总算没有成真。
内乱平定后吕智强将精力又重新放到了外敌苏美的身上，电商金融上的落后让吕智强一直耿耿于怀，身处日新月异竞争惨烈的电商行业，他深知任何一次的落后都可能丧失所有优势，并再也翻不了身，他不怕偶尔的失败，怕的是败给沙飞，一次已太多，决不能有第二次。
就是这种心态下他看到了蓝绍泽这份大胆的提案，蓝绍泽提出正东自建物流，全面提速，他眼前一亮，但遗憾的是这个提案在董事会上遭到质疑，他不甘心，指示蓝绍泽针对董事们的疑虑拿出证据来说服，等下一次董事会时由他亲自讲解。物流是电商竞争中重要的一环，是客户体验的首位指标，蓝绍泽的关注点恰好与他一致，所以才会力挺。
蓝绍泽听到吕智强的话后既高兴又烦恼，大老板站在他这边，他对这份提案更有信心，但对于董事们的那些质疑，他在写这份报告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但不知道如何应答。
凌随心拿着文件站了很久，也叫过他两声，见他看着屏幕苦思悯想，不好意思打扰他，等他意识到她的存在时，她已经足足站了一刻钟，是退出去的脚步声唤醒了他的意识。
见他签字都在敷衍了事，根本没看内容，知道他真的遇到了难题，虽然信任他的能力，但还是有些担心。“蓝总，出什么事了吗？”
他头也不抬地反问：“我像是出事的样子吗？”
“像。”她抿嘴在笑，不想他突然抬起头，那个欢畅的笑颜映入眼里，不明原因地也跟着轻松起来。
“我出事你好像很高兴。”
“不是啊，”她简直要笑出声来，一看就是言不由衷，他好像真的被气到了，居然说：“那就罚你做一天快递员。”
“什么意思？”这份提案是蓝绍泽一个人做出来，报给吕智强，由吕智强在昨天的董事会上做了个讲解，属于绝密状态，除了董事和蓝绍泽，还没有任何一个无关人员知道，蓝绍泽就在看到她笑容时有了分享的想法。
“我需要为一份物流提案准备精确的数据，我想自己做一次快递员，记录一份订单最快的送达时间，但我不可能有太多时间跑在外面，但数据太少，不足以说明问题，所以，你和我分头行动。”
她诧异地睁大眼，他以为她不愿意，但并不准备收回这个决定，没想到她说：“还好我会骑助动车，否则就没法和你一起当快递员了。”
他楞了一下，仔细看她时，发现她的眼睛有些朦胧，似乎不想他看清，但又由不得她控制。刚才太专注在工作上，忽略了那个暧昧的问题，他已经知道她的心意，却还这样随意地指派她的工作，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心情接受他的指派，但不管怎样，她都表现的心甘情愿，好像还在担心不能帮到他，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这样的体验了，被人无条件地付出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他无法说话，怕流露太多不该流露的东西，这个提案未获通过是他的心结，他能预感到它能带来的成功，这一点他确定无疑，这是他在公司，也是在整个电商界树立位置的重大机遇。
第二天一早她比约定时间还要地出现在他家楼下，两人分好了订单，同时出发，一直送到晚上十点，按约定在出发地汇合，然后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将真实数据整理好，由蓝绍泽加入报告中。
报告全部完成时已经是凌晨，他惊觉让女下属在家里呆到这么晚非常不合适，马上拿了车钥匙送她回家，她想拒绝，但他的脾气根本轮不到表达意见，只好匆匆跟上他。这个时间马路上很宽敞，刚才数据测算、完成论据花费了他太多精力，这么安静地行驶在景物有些雷同的大街上，有些发困，他摇摇头，坐正身体，直视着前方说：“凌随心，和我说话。”
“说什么？”
“随便什么，别让我睡着就行，否则我们会一起死在马路上的。”
“那就一起死吧。”
他唇角上扬，转头看她，这句话太具挑逗性，不像她出自她的口中，大概是身心疲倦，加上和他深夜独处的关系，情感有些失控，她也被自己的话惊醒过来，低头看着裙子上的格子图形，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我当然知道你在开玩笑，放心，我们会天长地久的。”她没有勇气回击他的揶揄，是她先过了界，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再搭话。幸亏已经到了她家门口，否则他又要睡着了。
时间太晚，小区大门已关闭，只开了警卫室旁边的小门给晚归的人进出。
凌随心还是不敢看他，匆匆说了句：“蓝总，再见。”逃似地跳下车，但没走几步，就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声音：“等一下。”
她转身回来，还没站稳，他将西装披在她身上：“这里走到你家还有很长一段路，注意安全。”
她想拒绝，但他依然没有给她机会，说完这句话就上车发动引擎，在车子启动的最后一秒，侧过头对她微微一笑。大概是月色太过妖娆，她居然觉得他的笑容，很深情。
蓝绍泽回到家后重新完善了一下报告，然后睡了三个小时，就带着两个人共同的心血走进董事会的会议室中。因为有了充足的论据，报告的结论便十分有说服力。而对于大部分董事提出的资金问题，蓝绍泽说他已和在PMS时有过接触的明日资本总裁约好，会和吕总一起进行融资谈判，相信这个项目的前景会受到资本的青睐。
蓝绍泽准备充分，吕智强又全力支持，这个提案在第二次董事例会上顺利通过，剩下的问题就是资金。和明日的谈判非常顺利，对方拟定的投资额比他们提出的还要多两成，物流项目启动前吕智强召开了一个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宣布从今以后凡由正东自营配送的商品顾客将享受到“211”限时达服务，即每天上午11点前下的单当天送达，晚上11点前下的单第二天下午3点前送达。
正东的自建物流项目在全国范围内引起轰动，虽然苏美、PMS易购等电商之后纷纷效仿进行提速，但正东因为自营配送，在第一时间进行反击，最后一次正东宣布部分分类两小时送达后，再也没有人敢挑战。在电商生死时速战役中，正东完胜各地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