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巧遇知音
血如泉涌,沾湿了半身衣裳。刀客逢君落下后院,在墙角里摸到一条麻竹扁担,再次翻上围墙。
不远处的司徒涵雨为他捏了一把汗,着急得快要跳起来,大呼:“书呆子,保命咬紧,走吧!”她喊道慌,近乎恳求的意思啦。书呆子三个字成了他的代名词。
天未亮,这些话,刀客逢君也听得清楚,但是那份责任感没有让他畏惧敌人而逃跑,尽管他已经知道敌人比自己要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认定了目标就要奋斗到底的人。
这情况,换做他人,早也溜之大吉,对手力大惊人,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不走才是大傻瓜。但是他没有走,非但不走,反而更快了,耸身攀爬而上。
连成英发疯了一样将房间砸个稀巴烂,外面的伙计们好像是越来越多,声音也是一吼三喝的。
刀客逢君一个跟斗翻进去,抡起扁担朝着连成英背后猛抽,“叭叭叭……”一口气七八记重重的扁担餐送给了他,连成英果然厉害,非但不怕扁担,连掉了一颗眼珠在也忘记了疼痛。反手抓紧扁担抢了过去,大胳膊收缩力相当猛。
刀客逢君一个踉跄跌出三步,被带了前去,“嘭嘭啪”挨了和尚连成英的三个重拳,直打得鼻血直溅,口里的咸味、辛味、腥甜、酸让他摇摇晃晃,头顶天花乱坠,摸不着东南西北。
连成英趁热打铁,两腿疯踢,不忘拾起地上的竹扁担当头劈去。
“啊——”的一声尖叫,司徒涵雨早已上了窗台观战。说是劝战,其实就是想劝刀客逢君先走,改天再报仇不晚。
这一尖叫,让刀客逢君倏然清醒过来,就在那扁担快落下头顶时。
刀客逢君举起隔壁往外搁,重扁担滑向外,旋间踢上一脚,中了连成英的小肚子。小肚子脂肪够厚弹性够大,刀客逢君好像是踢在棉花墙上,反弹过来。落在门外,吓得外面的几个伙计丢下家伙跑去搬救兵。
慌乱间,刀客逢君自地上抓起一把灯笼朝连成英扔去,然后斜身攻击,双指如鹰嘴尖尖,对准对方的右眼。
目标很准确,命中率也相当高,发力也到位。但是结果恰恰出人意料,刀客逢君右手被连成英掰折,原来他早有防备。
右手指被折,还未脱离魔掌。刀客逢君弓腰猛踢对方下三路,从膝盖一直踢准下腹,连成英一个慌神,松开铁钳一般的两手护罩下阴穴。
刀客逢君也看出,一身硬功夫,几乎是无懈可击,唯有这个地方可以攻破。是以他左手佯攻,徒足缠打,软进。
失去一只眼,连成英视线不清,但是杀气未减,由稳守到反攻,仅在一刹间,不让刀客逢君攻致命穴道。
司徒涵雨急得团团转,又想帮忙又帮不上忙,又想走又想留不知如何是好,嘴里不停叫:“死人书呆子,天亮了,快走呀……”那责怪的口吻俨然是埋怨少一点,担心多一些。
刀客逢君不跟司徒姑娘废话,百忙之余抓起了棉絮中的折扇骨刀,使得刷刷响。
扇骨刀锋利无比,划得连成英满身是血痕,但是不致命,反倒是惹恼了他。只见他毫不甘弱,信手往裤头一抽,一条长软鞭握在手,灵蛇般地扫了过来。
软鞭外韧中硬,乌黑乃是蛇皮牛筋虎爪合成,在这个不是甚亮的房间里,狠狠地卷向刀客逢君,阴损恶毒,两者兼有。
猝不及防,刀客逢君右手被缠,折扇脱手而出。就在连成英回拖间,刀客逢君重心不稳,疾冲向敌方。
连成英胸有成竹般,操起钵头大拳狠砸刀客逢君的后脑勺。就那短拳发力,其重量不低于一千来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徒涵雨“呀——”闪身冲向倒刀客逢君的身子。她那移形幻影术可是够快的,在这里还是不够快。
刀客逢君的脑袋躲过重拳一劫,但是受伤未合口的左肩再次被猛拳重捣一下,他顿感半身酥麻,直觉全无,身子也就软了下去。灰暗中,分不清那左肩的伤口是血流如泉还是血溅三步,也分不出那血液是热的还是冷的。
他屈身半跪在,坚持不倒地,右拳握得骨骼咯咯响。道:“和尚,让你等不到天亮!”
这句话是对敌人说的第一句话,这是他平生一来第一次输得如此一败涂地,何以不恨不怒!但是他却没有多大的反弹之力。
和尚连成英越战越勇,收回大拳,再次甩出乌梢软鞭。这一鞭子,套住了司徒涵雨与刀客逢君两人的脖子,还有刀客逢君的折扇。
手往下切,刀客逢君的折扇够利,软鞭被割成两段。由于那鞭梢上的卷力巨大,余势不弱,导致刀客逢君与司徒涵雨两人一同滚到五尺外的窗台下。
停下身子,发现两个人都面对面贴在一起。半身麻木的刀客逢君突然感到司徒涵雨软身上有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心慌意乱。
大闺女一个,司徒涵雨明摆着吃了暗亏,让死书生占了便宜,顿时将心里为数不多的担心化为怒意,“啪”一声,先给刀客逢君打了一巴掌再说。
左右逢敌,前后遇鬼,刀客逢君仍然认定连成英为目标,爬了起来再奋战!这是诺言任务所在。
折扇刀飞了过去,刀客逢君长脚攻对方中三路。
连成英短鞭挥得叭叭响,砰当一下,折扇刀被挡回窗户旁的刀客逢君手上。
短鞭适合近攻砸戳,连成因一手是鞭梢,一手是鞭柄,密如蛛网罩来,刀客逢君逼至角落,处境十分不利。
司徒涵雨看和尚连成英屠性猛增,纵身斜掠,跳出窗外,大喊:“桃花客栈有贼呀!”声音如利剑,划破长空,传向三里外。
东方露出鱼肚白,闻声赶来的捉“贼”的人很快就包围了整个桃花客栈。
杀手来杀人,岂知对手武功高强,刀客逢君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手。包围来抓贼的人越聚越多,刀客逢君认为自己不是来比武斗殴的,没有必要再战,不妨将敌人引到外面再见机行事。
是以,他趁连成英收鞭之时,突然折扇飞去,拐出窗外。
外面的司徒涵雨仍然在围墙上大喊大叫,见刀客逢君出来,作了个手势朝油菜地里疾驰而去,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幽灵一样消失了影踪。
连成英见对方已闪人,立即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条扔在地上,跳窗飞下,三个起落,到了油菜地,甩去乌鞭,往北面奔去。
连成英在桃花大街上张望,对方恐怕早躲藏起来了,“逃不了的!”他暗想,接着朝西面大街狂奔,看到前面又偏僻又荒凉,不再寻找,在一家“老师傅铁铺”前止步,折回大街。
转到桃花大街中间十字街上,连成英快速往北面的林家喜铺飞奔。
话说和尚连成英苦战了一晚,眼睛失去一只,钢刀断折,乌鞭不见还不说,连对手的名号也不晓得,只是知道这个小丫头万棋子的门下猴儿偷跟他认识,这口恶气要他如何咽下?现在他是边跑边喘气。
这时,他见天色大白,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渐渐多了起来,不想让路人看见他一身杏布衣服打斗得破洞叠叠,于是提腿迈健步,快些回去方好。
就在快要到林家喜铺的时候,“啪”侧面飞来了块石头,打向连成英的光头。
他耳灵手快接着掐个粉碎,转头怒道:“哪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路对面槐树下闪出一个人,倩秀的身形青缎子衣裳,同色头巾,同色布鞋,转眼就到了丈来内,耍个鬼脸,道:“死和尚,臭和尚,不穿袈裟扮伙计,丢了眼睛没了娘,吔……”是个女子的声音,悦耳嗓音像唱歌。
“你——”连成英气得戟指怒目,大吼:“给我站住!死丫头!”他单眼够利,虽然这个人换了衣裳,仍然被他认了出来,是司徒涵雨。
住字出口人已到了槐树下,司徒涵雨的移形幻影步法真是恰到好处,一个闪身,掉头朝大街西面的小街飞奔。
后面穷追不舍的连成英边跑边喝:“站住——”
过了三条小横街,越走越偏僻了,在一条大巷子拐角处跃上了一棵大柿子树。
紧追来的连成英轻功果然不弱,飞驰间大手一把抓来,“刺啦”衣服袖子被扯下一大块,司徒涵雨右边白嫩胳膊前胸尽露,玉臂春光景色一览无余。
“哪里逃!小鳖羔子!”连成英没有逮住在小丫头司徒涵雨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一手没有抓住小丫头司徒涵雨,连成英又是一个弹跳,半空探手疾取她的头部,司徒涵雨脚往后一蹬,连成英手里扯下她的头巾,摔下柿子树去。
慌乱间,司徒涵雨无处藏身无处逃,急忙朝里面的院鱼贯一跳,极像是脱鹰之兔。
原来,她只是来引诱连成英去巷子深处的最后一个房子里的,谁知道连成英的速度是如此得快。话说当时的社会女孩思想都是很保守很封建传统类型的,哪个女孩子要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露了胳膊或者是露出脚丫子,保管这辈子就甭想嫁人啦!
司徒涵雨羞容满脸夹着六分慌三分急还有一分是无奈,几乎是闭眼一跳,无可奈何中跃下这个陌生的院子里。
院子里堆放些耕种田土的农具犁耙,锄头,镰刀,斧头榔头类均是全新,地上铁锈水流了一地,看情形是个打铁铺。前面大门已关,后屋有小厅有厢房,小厅里地上木炭一般黑,铁锤,火钳铁凳子到处皆是。
“刀客逢君还在后面的那座房子里等着这个魔头呢,得把他引过去才行!”一念让她选择了这个方向,司徒涵雨迟疑一刹,立刻弹身一头朝里面的后屋扎去,势急如漏网之鱼。
后屋里堆放了许多麻袋,木碳,木柴,打铁工具风箱大炉,三处高墙屋顶封死,更没有地方藏身。右边三扇房门紧闭,左边最里面是一条走廊,她急冲进去,走廊尽头又是一个房间,一扇门微微露条缝,里面透出一道微弱的光。
司徒涵雨没得选择,顶头闯了进去,这是个卧室,一桌一床衣橱,地上鞋两双,木床落罩帐,被窝里的可能是一男一女两口子在睡觉。
听到有人冲进来“呀——”惊叫一下,一个男子翻身坐了起来,“谁呀?——”男人大喝一声,撩起被角遮住光溜溜的身子,也盖住了女人的身子。
“你们继续吧——”司徒涵雨吹灭油盏。往床底下一钻,藏了起来,方才安全。
外面有了嘭嘭铛铛的响声,光景是连成英在铁铺里面大闹天宫一样翻呀搜呀扔呀丢呀。
“是人还是鬼?”女人抖声闷问,异常害怕,闻声像抱住男人胸口说的。
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不清楚这罗帐里的快活以否,司徒涵雨不去理会床上的人。
但是床上的人怎能再续前文?好端端的懒觉,被不速之客闯来搅和了,弄得兴致尽失,当然不会放过她,大喝:“救命呀,有鬼呀!”
光景是司徒涵雨披头散发,衣服缺半露胸露胳膊,失魂落魄样十分吓人。
床上两人一叫,幽静的铁铺,许多伙计开门声就传来了,当然也传来许多人的惨叫声,不消说,又是和尚连成英下的毒手。
一晃间,连成英闻声而来,他望了望墙上微亮的小小窗,窗纸未破,再望望大木架床,一把揪出了被窝里的人,道:“狗男女,刚才跑来的丫头呢?”
被窝里揪出来的男人,光溜溜的,浑身颤栗,因为他来不及穿衣服,双手护住主要的部位,道:“大爷……下面……有……”
他嘴犹未合上,又是一阵厉叫,是连成英大手一紧,掐紧了他的脖子。连成英附耳细听那人喉咙间的慢慢变小的惨叫,再看到那种痛苦的表情到断气后极其舒服的表情,连成英似乎得到极大的满足。然后将他的脖颈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大力吸了满满一大口鲜血!当时流传喝了人的鲜血,可以增加体力,经久不衰。
掀开了被子,里面一丝不挂的女子,身子朝内蜷曲着苗条的身子,正瑟瑟发抖,将一张脸埋在乱发与枕巾内。也看不出是美是丑。
和尚连成英正要下毒手,却顿了顿,不妨先欣赏一下美人儿先,是不是黄花闺女,这个对于和尚来说不重要的。
入宝山而空手离去,进闺房不停一刻,不是和尚连成英的作风,他又贪又色,那只是眼看水中花而已。
“嘿嘿,美人儿……”连成英一声淫笑。
笑得床上的美人儿好恶心,也笑得床底下的司徒涵雨好气忿:死秃驴!
一个和尚如此贪恋美色,是不是真的出家遁入佛门,真的要让人反思啦。
见此光景,连成英的怒气消了一大半,好像一下子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他对搓了搓双手,色胆包天,伸了前去,道:可人儿,转过脸来,嘿嘿……
这个女子被吓得不敢动弹,被这只沾满血腥的肥手一碰,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啊——”她像是跳进油锅里的青蛙般挣扎摆脱,“放开我——”
就在这时候,大床底下的司徒涵雨趁着大呼声,从床尾端下面爬出来,手里提着黑丫壶,猛然砸去,连成英在床中段正面朝内,司徒涵雨侧面攻袭,角度方位刚刚恰到好处。
一不留神的连成英光着脑袋,“哗啦”被砸两个正着。满满一丫壶的尿液将他淋了个落汤鸡。
一个丫壶将正在欣赏美景的连成英打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他抹了下脸上又咸又骚味的隔夜尿,转身大骂:“王八蛋!活腻了!”扬手疾抓。
司徒涵雨也有了准备,蹬足纵身冲向纸窗,小小窗刚刚好容下她的身子。
连成英扑了个空,旋身来个饿狗扑食,可惜只抓到一对漂亮精致的绣花布鞋。一身的尿骚味,再也无法让和尚连成英欣赏美人儿。狠狠地将绣花鞋摔出窗户,“呸!王八羔子,休息逃!”他咬了咬牙。
连成英见司徒涵雨再次逃脱,奋力一跃,也想从这扇窗户撞出在追。可是他的身体宽若门板,厚若澡盆,仅能容下他的光头通过,身体被卡住,硬挤不行。
追人不成,连成英突然转身点上灯,然后一把抓起床上的女人,手如钳子扣住她的脖子,慢慢往里收,直到她挣扎不停的手脚慢慢软下来。连成英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死者的眼球,他在望着那眼睛里瞳孔的变化,会从平静如水变得神采极为灵动,寻求刺激!
丢开那女人,然后疾掠而出,连成英在铁铺院子里一个老鹰冲天,越过高墙。
这看是一个工艺铺,院落堆了不少竹枝,木棍。前院堆放这许多白纸糊的纸人,后院屋里堆放着许多纸糊的花花绿绿的房子车马,灯笼银锭,香烛纸钱,花圈花衣。连成英料定这个小丫头不敢在此停留,因为这里比较亮,藏也藏不住。
他冲过后院屋里,里面尽是半成品的工艺品。那几行房门也是紧闭着的,就在他一声大吼:“出来——死丫头片子,等我找出你来,剁了你的脚——”这一声够大够宏亮如钟,震得那些半成品纸人哗然倒下。
只有一个绿色的纸人没有倒下,靠墙的那个,个头不高,绿色衣服粉脸黛发是人女美人模样。
心性多疑的连成英咋看纸人不对劲,旋身一脚当腰踢去。力道十分凶猛。
“嚓——”一声脆响,纸人里面的一根碗口大的实心橡木被踢成两截,上面一段飞出一丈远处的门上,门上穿了个大洞。
落下地,连成英大呼上当,单眉直竖,忿忿然道:“王八羔子,耍我?”肯定是司徒涵雨干得好事!
可不,就在这时,“咯咯咯……”高墙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司徒涵雨露出一口贝齿捧腹大笑。
笑得她两颊绯红。
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她如今穿了一件红色的纸衣,像是办丧事用的金童玉女,三寸金莲却是光着小脚丫。
这情景让连成英好气又好笑。
同时他心里却高兴的很。
因为小丫头司徒涵雨旁边还立着一个人,刀客逢君,反手观望,神情自若,十分笃定,像是在看马戏表演。原来,刀客逢君就在巷子深处的义庄里面等这个连成英。说实在的,论武功,肯定不是连成英的对手。是以他准备在仪庄将和尚连成英引来瓮中捉鳖,就在刚才的那些吵闹声惊动了他,他才赶来引这个魔头连成英。
连成英见报仇的机会来了,两人均在,可以一举铲除,化怒为喜,奋起狂追。
司徒涵雨一拧身就上了屋顶遁走,没落在最后一座青瓦的房子里。
见连成英跃上墙头,刀客逢君早就准备好的手里的五枚长长的棺材钉,脱手飞出。
一枚对着天门,一枚对准右眼,一枚对准喉咙,一枚对准左胸口,一枚对准右胸,若不出意外,连成英必死无疑。
可就在这个时候,连成英单眼放光,见暗镖打来,一个空中翻身躲了开去,“嗖嗖……”躲了开去,长长的棺材钉将连成英的衣服划得稀巴烂。
等他在墙头上落定时,跟一个胖乎乎的光头乞丐没有讨到饭吃的情形没有两样。
刀客逢君才不去笑他的丑样,转身越上屋顶,一箭掠向最后一座房子的卷檐上,抓起三片青瓦狠狠打了过去。
三片瓦块长了眼睛似得,飞过四座房子对准光头和尚连成英的头上撞去!
飞奔中,连成英大手一抓,三块瓦块成了粉末。也就在连成英举手的瞬息,身体真气外泄,体重徒增,哗啦一声踩碎了屋瓦,落下屋里,幸被梁柱顶着。
连成英没有追来,刀客逢君侧滑横卧在屋檐底的横梁间等着他,梁头够大够宽,外看发现不了。
下面就是个义庄,义庄,就是暂时寄放死人的地方。
义庄大厅很大很宽,房子很高,地上很多积尘,看样子足有半个月没有人来打理。
事实不是这样,这里有个人在打理,说准确一点是代理,所以对管理打扫方面不是很尽责。
他是个驼背白胡子老头,无名无姓,是司徒涵雨认识不久的干爹。
据说他干爹是聋子,又是哑巴,会写字,懒得出奇,一天到晚不去料理义庄,而是藏在屋里抽烟睡觉。
话说以前管理义庄的老人是她干爹的亲戚,前些时候身体不适,她干爹暂时来顶替一两个月的。
义庄大厅里,阴风阵阵。
司徒涵雨来到这里就好像是回到家一样,能准确找到装女尸的棺木。
也许她注定了吃这口饭的,江湖上摸爬滚打五六载,拜过祖师神偷牵过猴,学过盗艺练过步。对这些义庄坟场犹如家常便饭一般,并不害怕。
这时,司徒涵雨从一口红漆棺材里爬了出来,换上了另一套青黛色大白花缎子衣服,正在整理衣服右胁下襟纽扣哩。原来刚才铁铺外的打斗将她的衣服被扯破了,鞋也丢了,现在来这里就地取材,换套全新的。
这时,每口棺材下点起了一支香,那也是刀客逢君适才精心布置的。
清晨的天气,雾气也大,整个义庄烟雾弥漫,更添一份恐怖!
偌大一个义庄,足有六列十五行棺木整整齐齐摆放在大厅里,司徒涵雨穿着一套与她年龄很不相称的死人衣服,长头发倒向前面遮脸蔽眉,小脚绣花鞋可能是码数不对号,站在地上摇摇摆摆,在烟雾萦绕下宛如女鬼在发疯!
这个时候有两个人看到她了。
一个是她干爹,这里的主人无名老头,但是厅里面的他假装没有看到什么,手提烟袋,踱入后门内侧。
还有一个是外面高屋顶上刚刚赶到的连成英。
距离较远,他也没有看清楚司徒涵雨的脸蛋,却猜得很准!
就这身装扮,还是没有瞒过前堂屋顶上虎视眈眈的连成英吗?
不是,连成英是追刀客逢君到这里,没有发现什么影踪而瞎猜的。
司徒涵雨才跨出一脚的时候,院落屋顶上的连成英便吼道:“人呢?他娘的王八蛋……”
心虚的司徒涵雨不待连成英骂完,发足奔向一排排的棺材后面烟雾里。她要引连成英到后院……
发现了目标,连成英一跃而下,急追前去。
就在他脚点地那一霎,刀客逢君手里的一条粗大的绳子绕圈一扬空落,不偏不巧就准确套中了他巨型的带着戒疤的光头。
连成英心里只想到司徒涵雨在前面溜走,大意间忘了高屋檐下面还有个刀客逢君在耍“姜太公钓鱼”
那绳索可是捆过棺材抬过死人的麻绳,比拇指还粗实,当活结套中了和尚连成英的脖子时,这端也绕过高梁,以杠杆原理梁木作支点,奋力一抽,众连贯动作均在一瞬间完成,快得出奇。
速度太快,连成英圆滚如牛的肥身子就吊了起来,顷刻间,他躯体飘摇,手足乱舞,像是升了天一样。
不等天井里半空中的连成英反应过来,刀客逢君手底的五枚发簪破空飞去。
半空中的连成英无法运气凝神使出硬功,“卟卟卟……”没入连成英的头颅,脖颈,胸口,下腹,下阴部位。
几处厉痛,汤秋千飘摇的连成英奋力一扯,势如疯牛狂奔,蛮力奇大无比。
刀客逢君被牵了出来,尽管他脚勾着屋梁仍无济于事。
他甩开绳子,带了下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地,连成英一落地,立即运气,身上的四枚金簪纷纷落地,就此同意时间,身体也就屈下哎呦哎呦大呼,如夜半杀猪。
他的头似铜钟,金簪没有插入,脖子铁打,多条金簪无碍事,胸口肉厚皮韧金簪插入被挤了出来,下腹上的金簪毫无感觉。唯一一条让他大呼的,就是第五枚,插入下阴的那支,那一支倒是真的要了他本来就中看不中用的命根子,瞧他满脸痛苦状,肯定就是蛋已打破鸡不能飞。
看来刀客逢君这次从死人身上拔来的金簪用途是大大的有。这时他又抓起麻绳往远处奔,麻绳这端还套着连成英的肥头。这个动作十分好笑,简直跟牵狗上楼如此相似。
连成英下盘粗实,马步够稳,任由刀客逢君如何拽也纹丝不动。
无奈刀客逢君重重抽两下麻绳,猛地抽打着连成英的光头铁头。
上下受敌,连成英不自守而刹那摸出腰间的三枚菱形毒镖,洒向刀客逢君。尽管他的头像是套狗链子般被卡住,但是这一手还是相当发力。
暗镖打来,速度不慢,刀客逢君急忙松手闪躲,终究功夫不如对手,三枚毒镖将他的胁下衣服挂个大口子。人犹为站定,门户大开,露出空门,连成英的大手已经攻到。
嘭——刀客逢君胸口重重挨了一拳震出五尺之外。
真难想象,和尚连成英中镖受伤能如此之快封住穴道,足见内功罡气修炼有九成火候。
趁着连成英松去绳子时刻,刀客逢君藏身于大柱背后,快速爬上横梁。
转眼不见了敌人,连成英大喊大叫:“给我滚出来,怕死的书生,怕死的小丫头!”
吼声如雷,义庄偏僻又安静,震得屋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
大厅里,除了连成英的吼声之外,别无他声。
四下,又是一片阒静。
一转眼不见了敌人,连成英疑定棺材里有古怪,走近靠墙一列黑色大型棺木手抓起“啪”盖掀开,里面一具脸部浮肿,泛出青紫色的男尸,恶臭迎面扑来,让连成英捂嘴欲吐。
他便转过身,走向中间一列深红色小型棺木旁,“啪嚓——”一下翻开了第一口钉牢的棺木盖。不同了,里面的恶臭以及不堪入目的死相,不但没有让连成英反感,倒是挺好奇地看了看,里面都是衣服完整,白脸黛发,熟睡模样的化妆过的女尸,光景是大户人家刚死不久的女子,显然是是双目紧闭。连成英有这个喜好,见到漂亮的女子要看看她的眼睛。他更喜好看人死前挣扎时那一刻瞳孔的变化,现在面前的死人闭上了眼就不管了。
接着,啪嚓,啪嚓……一路过。
等到第四口棺木时,木盖未钉牢的,他依旧是信手一翻。
“呱——”
突然里面一声悸鸣。
一团大红影扑扑飞出,迎面直撞,老江湖连成英光后仰,出手狠抓,红影子飞走,他手上一把鸡毛。敢情是一只大雄鸡,在里面憋不住了。
呸!他刚想冒火。
上面刀客逢君疾速俯坠,一把柴刀当头劈下,居高临下,欲将对方光脑袋当西瓜一般剖开。
锋利的厚背柴刀,离他的光头只有两寸时,连成英双手举顶一合,像是一对火钳,夹住柴刀刀刃猛地打转360度。
这个举动连刀客逢君也没有遇到,也没有想到,是以柴刀把上的他被狠狠地撞到柱子上又摔出丈来远。落地翻几下便不见人了……
连成英一个箭步追来,绕过四口棺木却没有发现他的影踪。
他真纳闷!低头瞧瞧,仰头望望,一切又好像是恢复如初。
“这王八小子,准在里面藏起来了!”连成英言出就动手撬开下一口棺木。
有了经验,他很是小心翼翼。
“啊!”的一声惊退两步,未看到里面的情形就叫,是他警惕的表现。
木盖揭起,连成英怒骂:“他娘的老太婆,死相那么难看!”肯定里面的是一个老妇,他对老太婆不感兴趣的。
前移一步,再揭一口盖,这次他留了一手,揭得慢些。
吱……吱……
木盖很沉很重。
就在棺木盖快要脱钉时,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物事一撞,盖飞了起来。木盖疾速如电,他的鼻子差点刮飞,唯觉一阵风吹过。变化太快,连狗胆包天的和尚连成英也吓了一跳。
他冷不防想退后一步,却是太迟了,棺木里面伸出两只手往上一扬,一捧香烛纸灰样的泼了过去!
顿时,身子不稳的连成英满头满脸是灰末,本来就只有单眼看世界,这时更加是模糊一片。
就在他迷迷糊糊灰暗的视线中,刀客逢君从这口穿了底的空棺木里面跃了起来弹腿踢向他的下颚。
他连忙急退,糟了!后面是大柱子,顶死了,连成英臃肿肥厚的下巴,咯一下,踢歪一边!
连成英歪嘴巴,哇哇叫,刚刚抹一下眼睛,刚好恢复了亮光,又是一件死人穿过的白裤头套下了他的头,眼前又是一片黑。原来刀客逢君早就准备好了那一捧香灰,一件白寿衣裤。
双手乱舞的胖和尚连成英原本就是又矮又肥,头上套条素白宽裤头,身上的破衣裳,称得他就像个无头鬼在跳舞!
刀客逢君拳脚交加,痛砸猛踢,拳拳着肉,腿腿戮力,猛然间听到连成英身上咔哒响,肋骨不知道折了多少根。
连成英果然是铁打的身躯,肋骨断折也不畏痛,只见他大吼一下,运气将身子旋转如梭,那大笨熊样的身子像个大陀螺,狠狠地朝刀客逢君一撞。
——罩住头蒙了眼还能将对方打倒,原来他的听声辨位功力也不赖。这也是刀客逢君没有料到的。
经不起这么一撞,刀客逢君甩了开去,后面的五六口棺木哗啦成了碎片,里面的死尸挤成一堆。他的身体重重摔在厅里墙根下的香炉钵上,顿时冒出一蓬灰舞。
连成英这个毒陀螺功可真的厉害,足以让刀客逢君震伤五脏六腑。
现在,烟雾里刀客逢君伤了内脏,一口鲜血,随气喷出。
连成英欲再穷追猛打,不料胸口一阵厉痛,让他停了下来。
两人受伤,看样子连成英相对要轻些。
因为他猛地撕下头上的女裤头,顿足戳指,发疯的狮子样咆哮:“王八龟蛋,你是哪路毛贼?竟敢与大爷我连成英过不去……”
说来也是,打打杀杀从桃花客栈追到义庄,不知道是交手多少回,两人一句话都没有对上。
刀头舔血,死神手掌中跳舞的日子让刀客逢君不再热心,退出江湖五年余,江湖上的高手出类拔萃,殊不知连成英乃是他杀的一个贪官的弟弟。这个连成英本来是一个中原霸王镖局的镖师,后来去西域拜高人为师,学得一身硬功,气功,五毒功,现在为了寻找杀手刀客逢君而来到江南,明察暗访,栽赃嫁祸为了引出杀手刀客逢君报仇,唯独他的爱好让他拜倒在桃花客栈桃花红的石榴裙下。
刀客逢君不去理会这个魔头,他努力坐起,调息运气。
杀手是无门无派,无宗无系,也不论过去将来的。他为的是现在,留一口气也要博倒对手。
杀手杀人从来不会报上名号的,但是就在连成英吼叫间,他摸到地上的一个玉手镯,“嗖”打了过去,不偏不巧就打中了连成英的鲶鱼大嘴。
连成英灰头土脸的大嘴上咬着玉手镯,真是丑死啦,远看就像是牛魔王一样好笑。
但是刀客逢君并没有笑,就算是再好笑的事,对他也是漠不关心的,现在他受伤了,他想起来再杀,可是来不及啦。
因为,里面长走廊里窜出来的司徒涵雨和她干爹一人一只手将他拖到后面去了。那团香灰扬尘,让远处的连成英没有看到司徒涵雨两人将刀客逢君救走!
连成英吐去玉手镯,辱骂停歇,斗心不止。
他运气理伤,整好衣裳均在极短时间完成。
等前方墙根下的烟灰停下,刀客逢君早就没了踪影。但是对于连成英来说,逃不了的!
于是他一脚踢去,整个大厅的九十多口棺木,倒下大半,又是左一脚右一腿,全倒下。
哗啦声不歇,尘土飞扬。
“人呢?”连成英自问。忽见前面拐角处有个小门,小门里面透些光线。
他疾追过去。
连成英一脚踏进那扇门,里面好深一条走廊,外面是天井,天井里种有一棵大桑葚树,走廊内侧,放着一列的棺木。棺木又大又新,地上也很干净整洁,看情形是贵宾区,存放大户人家的眷属的地方。
他十分狡猾,先是细细观察那些棺木有没有动过的痕迹,然后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矮梁架上面空空的,然后瞄瞄天井对面的一扇土墙,均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挺直了身子。
他直望前方,但见走廊深处有些灰暗,像是接了一座耳屋样。
倏然间——
“里面去了,王八蛋!”他快速往前冲。
就在三两步迈出,突然——
一段木棍在第四口棺木的下面横了出来,挂住他的脚,连成英猛地一跳,横木就勾起来,棺木底下的人也拽了出来。
本来,疾跑中的人要是被挂住脚的话,肯定会往前倒,因为他的体型超肥,冲势太猛,是以里面的人也带了出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连成英立定身子一看,是一个灰长衫白头发白胡须的糟老头子,驼背弓腰像拱桥,他先误以为是鬼或者是死人,迟疑了一下。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这个人站了起来,不慌不忙的样子,先拂去衣服上的尘土,然后拿起地上的黄烟筒,烟筒脑朝前点了点连成英,好像是老子教训儿子,训道:“胖和尚,你打烂那么多东西,要赔钱!”他的白头发很长,遮住了脸,声音是从头发里传来的。
听声音不是很苍老,清越爽朗倒有些像是倒刀客逢君之音。
“赔你老娘!去死,老鬼!”怒气上头的连成英不管他是谁,一脚扫来,势如大斧砍柴。
这个时候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时刻,若有神挡杀神佛阻砍佛的,管你是老头还是刀客逢君,和尚连成英心里一个字:杀!
不料老头轻轻一跃,避开去了。
一脚落空,和尚连成英冒火啦。
他一个右手大拳擂去,约有五百斤力。
那个老头突然直起了身子屈膝顶起,支开重拳,来一记下冲拳,撞开连成英的拳头。
看样子是受了伤,那老头有点力不从心。他拳打去,长须飘拂,身子也往前冲。
连成英两手同时出击,攻向那糟老头。
那糟老头中了一拳,口吐鲜血,退向后面的大棺木,余势未减,大棺木撞墙咔啦散了架。
糟老头子不反攻不护身,而是后跃蹬上木凳,将身上的灰衣服和白头发一下蜕去扔向连成英,蒙住了连成英的脸。灰衣服也是死者穿过的,又臭又酸,腐朽的怪味道让连成英呛的要吐,道:老鬼头,你……你……
衣服脱去,老头子成了年轻儒生,不过是个脸色苍白欠血色的儒生,越过棺木,大袖一飘,腾向走廊深处。
“死书呆子——”连成英凶凶吼叫,他认得这个人是刀客逢君,却叫不出名字。
发现了敌人,连成英狠甩灰衣,拔腿就追,快若离弦之箭。
快到长廊深处的耳屋木门,也就要抓到前一尺距离的刀客逢君了。
“啊!”
司徒涵雨一声尖声怪叫,自上面屋梁发出。
随叫声而下的,是一个人,挡住了快跑过来的连成英。
严格来说,掉下来的不是人,是个死人,因为他一掉下来就伏在连成英的身前,任由他挥拳猛揍,却是毫无反应。
就在他挥拳狂揍那个死人时,上面又是一筐灰烬洒泼了下来。
连成英上次上过当吃过亏,对这些灰很是敏感,他立即闭眼往外面天井里撤,刚到天井落定,就在这一瞬间,对面屋梁上守候已久的无名老头端起手里的一盆煤油泼了下去。
侥幸躲过这边是灰,却未避开那面是油,对连成英好像是妖怪面对众神天降,顷刻四面楚歌,无处可躲。
满身是煤油,刀客逢君闻声返回扔来一把点燃的香烛,离手而去。
连成英顾此失彼,乱了阵脚,不知道是该去抓人还是该除去身上的油与灰,就在这个时候,火烛已经到了背上。
大火燃起,胖乎乎的和尚连成英成了一团庞大的火球,在天井里猛滚疾撞,呀呀怪叫,他撞得墙壁嘭嘭响,撞得桑葚树拦腰折断,撞得大柱子摇摇晃晃。
管他有没有死,活不活得成。无名老头跳下来,大喊一句“涵雨丫头!快溜——”
司徒涵雨高兴得哈哈大笑,跳下梁头。
让她高兴的共有两件事,第一是敌人连成英被火烧着,不久将成为烤肥猪。第二就是听到自己的干爹会开口说话了。两者皆在,何乐不为?
“干爹——”司徒涵雨听到干爹说话了,不是聋子,不是哑巴,沟通问候不用打口语,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你怎么在对面屋檐下?”
无名老头道:“不藏对面檐下梁头能让他中计吗?”
司徒涵雨问:“藏木门里面不是更好吗?”
无名老头道:“里面的通向外面小街的后门。”他转身欲走。
“干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司徒涵雨问。
干爹无名老头道:“你以前只知道来这里穿新衣服。”敢情是司徒涵雨以前经常来这里穿那些新衣服布鞋,应该是她要认这个无名老头为干爹的原因之一。
司徒涵雨见干爹无名老头想开溜。
“干爹——我要救他!”司徒涵雨望着刀客逢君不动了。
“唉!”干爹无名老头一声叹息。
刀客逢君似乎多次受伤,快不行了,扶墙摇摇欲坠。
父女二人一同架住倒刀客逢君越过这扇门,往右边耳房方向奔去,呼呼快步出了义庄。
时已上午,偏僻之地,行人寥寥无几。
两旁是菜地,小道上,三个人走得急。
刀客逢君担心和尚连成英还没有死,奋力挣脱两人,摇摇晃晃折回去。
刀客逢君一走,司徒涵雨不知该何去何从,秀眉微攒,道:“你……你……”
“由他去吧,会回来的。”无名老头胸有成竹的样子,继续走。
司徒涵雨望望倒刀客逢君,望望干爹,然后追上去。
“干爹,告诉我,你们刚才怎么下圈套将和尚烧死的?”司徒涵雨好奇的问。
她一直以为干爹是又聋又哑的老头,也不知道这样的干爹一下子怎么如此聪明能设计将和尚连成英烧死的。
无名老头道:“他的主意——”指了指那个走路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的刀客逢君。
司徒涵雨追问:“你们本来认识?”
无名老头摇摇头。
“干爹——告诉我嘛!”司徒涵雨娇嗔道。
无名老头被扯停下了脚步,道:“嗬嗬,小丫头,嘴巴那么甜!”他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一套灰色土布衣服称得憨厚无比极像是老庄稼汉,但是那双神光熠熠的虎眼却让没有那么简单朴实。
认识不久的干爹,突然会说话,司徒涵雨好像觉得不可思议。便好奇的问:“干爹,你为什么要装聋作哑,看管义庄?”
“喔?涵雨丫头!”干爹无名老头立定身子,笑呵呵道:“下次人多的时候别叫我干爹喽!”
“为什么?”司徒涵雨反问。
无名老头往刀客逢君去的方向手一指,道:“因为他——”
“他?死书呆子?”司徒涵雨一头雾水,大眼一瞪,充满疑问。
无名老头点着旱烟,吧嗒吧嗒抽,郑重的说:“他不是书呆子,他是一个退隐江湖的杀手,他的是当年杀过许多贪官污吏的杀手刀客逢君。”然后自言自语道:“干爹来这里的目的与那个和尚连成英一样,同是报仇,不过他是为了杀人,我是为了救人!”
“杀人?救人?”司徒涵雨越来越糊涂。
“对!和尚连成英是为了报仇来杀刀客逢君,我是为了救……”他没有说下去。事关重大,不宜张扬让他想起了组织的规矩。
“要杀死书呆子,直接在桃花客栈下手就行了!”司徒涵雨以为刀客逢君就长期在桃花客栈的。
无名老头熄灭烟筒,道:“刀客逢君也是五年前大名鼎鼎的杀手,他神出鬼没,如云似雾,无踪无影,要找他的人多呢。所以才会放出风声,说已经死了。据我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其实,江湖传闻刀客逢君神出鬼没,只是他的易容术厉害罢了,这也是他杀死比较成功之一,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这个优势。
一语惊醒梦中人,司徒涵雨茅塞顿开,眨巴眨巴大眼:“这就是杀手刀客逢君?”她挠头自问:“不是那个谢婷婷要找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哦?对了,和尚连成英逮住了谢婷婷,我碰巧救了谢婷婷,然后谢婷婷点名要找刀客逢君,很快刀客逢君就要杀和尚连成英……”
司徒涵雨徘徊几步,嘀咕道:“杀连成英……”
无名老头道:“涵雨丫头,你快去找刀客逢君——”原来,这个无名老头不但认识刀客逢君,好像来头不小。在义庄潜伏了两个月,昼伏夜出是所谓的懒的出奇,装聋扮哑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是另有企图是什么?
这些,作为偷字辈的司徒涵雨不管了。
下一刻,她马上朝义庄里面奔去,追上刀客逢君。
义庄耳房的天井里,刀客逢君对着空空的天井发呆!像个傻子似得!
“和尚连成英呢?”刀客逢君喃喃自语“谢婷婷呐,我终于失手了……”
司徒涵雨明白了,肯定是和尚连成英逃跑了。她马上攀上屋顶,屋顶上面,纵飞过五六个房子,不远出的路上,一个粉红色衣服的女子搀扶一个黑乎乎的胖子朝大街走了,走远了。不消说,那是桃花红,救走了连成英,回“衙门”去了。
那一刻,她很清楚,和尚连成英被一个女子救走了!
返回义庄,刀客逢君已经躺在大厅地上睡着了。显然,对手连成英逃走对他的打击很大,几次都没有将对方杀死,而且用智也没有办法将对手拿下,大大出乎刀客逢君的意料。他现在也不去研究对方连成英是不是一个人在杀人嫁祸自己,还是团伙在操作这事。
他只想好好休息。
地上的他脸上十分自然,安详,好像是解脱升天的罪人一样,是呵,杀手没有了任务,当然是一身轻!
杀手失手,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那就是声名尽毁和被杀,没有了声名,对于职业杀手,比死更难受。
但是刀客逢君死不了,他的心愿未了……
“刀客逢君,你醒醒——”司徒涵雨跳下来将他扶起来,,她以为刀客逢君死了。“你不能死,不能死——”看样子,她快要哭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一点也没有错。一看到生离死别,就知道哭!
她想哭,是有原因的,她不像刀客逢君那么冷血,她是个流浪江湖的女子,她虽然是有点贪财,那是职业和生计所迫,想想如果自己家庭富裕,谁愿意去干些偷盗的事呢。从小就缺少父爱母恩的女子,长年与猴子为伴,直到刀客逢君的出现,让她觉得人家还是有友情道义所在,因为刀客逢君身上有执着与一种变相的清高让她着迷。何况,刀客逢君本来就长得英俊,快到二九一十八年华的大姑娘家,怎么也会为自己的未来动动心思的嘛……
说来话长,就是一句话,她认为跟刀客逢君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刀客逢君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了眼,道:“很久没有休息了,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这是刀客逢君第一次说了一句像样的人话,谁听了都高兴,连司徒涵雨听了也很高兴。
她睁大早已湿润的眼睛,道:“你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
对于别人,或者这只是一句平常的话。
但是对于一个孤儿,一个孤儿训练成为的小偷来说。这是一句无比关心的话,出自一个少女,甚至连亲人都没有的少女吔。那种情愫,那种心情,是每一个刀剑生涯里打滚的江湖儿女可以体会的,同时那种感觉是任何笔墨所难于形容的。
刀客逢君能理解,他不想去理解,很像在逃避。
没有一句感谢,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
刀客逢君不再说话,他真的睡了,就是那么的奇怪。
现在和上眼“享受”了,好像天塌下来,也要先睡完这觉再说。
睡觉对他或许是种疗伤的借口,更多的是这觉好梦估计是一场仪式,像是生离死别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