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灰衣人转头向姜一枫道:“我适才听得你对同伴言道,不可下狠手,想来你和同伴也会武功?”
姜一枫叉手道:“不敢说会,在下自小在家练过一些皮毛。我这好友原本乃是戍边军官,一身好武艺,他自小与敌军交战,出手略重。”
灰衣人点点头,道:“身负武艺而不自矜,小小年纪便有慈悲胸怀,不错,不错。你方才言道,要找蜀山派打听一件事情?”
姜一枫适才见他身手,便自怀疑几分;见他如此问,不由惊喜道:“莫非先生便是蜀山派的剑仙?”
灰衣人笑道:“我是蜀山派弟子不假,却不是什么剑仙。”
姜一枫与轩辕无咎、赵圆月三人眼神交汇,均觉喜慰。姜一枫道:“我们正是要找蜀山派打听一件事情。”
灰衣人笑着摆摆手,道:“且慢,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
他与三人一起走出大门,穿过这条“蜀山剑派”街,寻了个僻静的茶馆坐下。姜一枫等三人与灰衣人重新见礼,原来灰衣人名叫田重华,乃是蜀山派第二十九代弟子,他师父乃是第二十八代弟子。至于目前的蜀山派掌门,乃是第二十七代长辈,公孙长明。
田重华听完姜一枫的问题,想了一想,摇头道:“我却未曾听过这四象之精。”
姜一枫等人不免有些失望。
田重华饮一口茶,笑道:“三位也不须忧虑,我虽不知道,我师祖,便是现在的掌门人公孙长明,他老人家云游天下,或会知道。我蜀山派离此不远,三位若不嫌劳顿,便请去山中一叙。”
姜一枫等人久闻蜀山派之名,如今能亲身历之、亲眼观之,如何能不喜?连连点头答应。
田重华便头前带路,一行人往峨眉山脚走去。
姜一枫走了几步,疑惑道:“先生既是剑仙,何不御剑而行?”
田重华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误会了,哪有那么多剑仙。我蜀山派几百名弟子,能练到御剑而行的也只掌门和几个先辈,连我师父亦自未可,我岂能御剑。”
姜一枫这才恍然。
一行四人到得峨眉山脚,田重华却不上山,绕过山脚,继续往西而行。
姜一枫停步问道:“先生为何不上山去?”
田重华道:“尚未到蜀山,为何要上山?”
姜一枫指着峨眉山,疑惑道:“这可不是到了?”
田重华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搞错了。这是峨眉山,却不是蜀山。蜀山乃在峨眉山西面。”
姜一枫等三人面面相觑,原来一直搞错了,难怪上得峨眉山去一无所获。
田重华带大家西行约两百里地,众人抬头看时,又一座大山横亘于前。这山与峨眉山又有不同,仙雾缭绕,似在云中。山脚下有一个大湖,色呈青绿,水波不兴,便如一块碧玉嵌在大地上。田重华笑道:“到了。”原来此山才是蜀山。
众人跟随田重华进山,穿过金花桥,沿双洞溪前行。一路经过绿叶潭、蝴蝶瀑布、珍珠瀑布、双龙瀑布、月亮潭瀑布,众人前面出现七个天坑,天坑周围,远近皆是珙桐树。田重华一路走一路向众人介绍,到得天坑处,田重华言道,此处曾是古时采矿炼铜之所在。
便在此时,姜一枫觉背后繁星剑嗡嗡作响。他心中奇怪,便要解下剑来看时,繁星剑又自慢慢恢复平静。
再往上,渐闻水声隆隆。转过一个弯,眼前两道好大的瀑布。这两道瀑布高约三四十丈,相距也约三四十丈,从山顶倒挂下来,便如两匹白纱飞悬,极是秀美。
走过飞纱瀑布,却不直接往上,田重华带大家转东南方向进入一片密林。林中道路弯折,迂回盘旋,甚为繁复。
“此处乃是蜀山祖师为防外人误入设的一个结界。”田重华笑道:“结界分里外两层,外面这层道路已极为复杂,寻常人若是误入其中,往往迷路,因此远近人皆称此处为迷魂凼,轻易不敢进来。”
穿过迷魂凼,田重华带大家走进一个山洞。前行几百步,田重华停住脚步,抽出背上佩剑,将剑身嵌于左边洞壁某处,心中默念,洞壁轰然中开,现出另一条山洞。
田重华道:“这是内层结界。”取回长剑,带姜一枫三人入内。洞壁在众人身后轰然合拢,浑然不见一丝痕迹。
四人再前行几十步,眼前一亮,原来已到山洞尽头。
姜一枫与轩辕无咎探头往外一看,饶是身负武功,也不禁心下惴然;赵圆月更是花容失色,情不自禁伸手拉住姜一枫衣袖。
原来这洞口尽头所在,乃是一座山峰的半山腰。洞口向外伸出一个小平台,约莫两丈方圆;平台下面白云缭绕,深不见底。
洞口对面,大约几百步开外,一座巨大山峰高耸入云;无数小山峰环绕在主峰四周,在云中宛如浮岛,高低错落、若隐若现。小山峰峰顶各各不同,有良田院落、有小桥流水、有修竹茅屋、有亭台楼阁,景致迥异。
田重华走至平台边缘,心念动处,就见平台边缘隐约现出一座小桥,小桥宽约三尺,从平台直通往主峰,如彩虹临空。
“此乃剑桥,也是我蜀山派前辈施大愿力所造的结界,蜀山弟子来往各峰之间,便是靠此剑桥。”田重华说毕,当先走上剑桥。
姜一枫三人先后踏上剑桥。赵圆月紧紧拉住姜一枫衣袖,三人小心翼翼,缓步而行。就见脚下白云朵朵、身旁山风阵阵,如临仙境。
走的近了,就见主峰半腰处有一块巨大的平地,平地中间乃是一个清澈见底的高山湖,湖边绿树环抱,鸟雀翔集。平地边上,靠着山壁修了三重雄伟的大殿,重檐歇山、飞昂斗拱。大殿后面是三进院子。大殿左右两侧各有一座七层的高塔。
“中间这湖名叫鸳鸯湖。左边那座塔乃是藏书楼,是我派中弟子学习精进的所在。右边那座乃是镇妖塔,我蜀山派各代弟子在外降妖伏魔,有那不能杀或杀不掉的妖魔,便带回来镇在此塔之中,因此上轻易不能进去。”田重华介绍道:“中间三重大殿,第一重乃是我蜀山派议事大殿,往后第二重是演武厅,再往后第三重是兵器厅。后进各院落是各长辈居所。也有爱那山水之美,不住在这院落之中的,譬如现任掌门公孙长明师祖,便自去住在后山之中。远近各处小山峰峰顶,乃是我派各弟子居所,也有些是我蜀山派的田地。我派弟子除了练剑修习,平时也须纺织耕作,自给自足。”
姜一枫环视四周,心中自思,这蜀山派所在怕不便是仙境?
“我蜀山派目前我这一辈的弟子约有百余人;我师父那一辈,只有七人,分别是二师伯公冶正、三师伯华长清、四师伯邝青云、五师伯独孤侍雪、六师伯胡为中,最小一位乃是我的师父,名讳楚朝云。”田重华笑着介绍道。
姜一枫听完,疑惑问道:“那你的大师伯呢?”
田重华怔了怔,道:“我上山也只得十多年,从未曾听人提起过大师伯。”
姜一枫哦了一声,便不再问。
剑桥的另一端直达主峰平地边缘。田重华带姜一枫三人走完剑桥,便到了主峰。只见大殿前方空地上约有三五十弟子正在练剑,动作舒展,如行云流水一般。
“这乃是我蜀山派的入门弟子。”田重华笑道,“他们所练的乃是我蜀山派入门剑法,这入门剑法一共十八式,分别乃是:天地初开、仙山寻路、渔樵问答、雾隐仙踪、清泉挂壁、苍猿献桃、溪水三叠、风过无迹、夜雨打萍、山高万仞、峰回路转、回首苍穹、青石九曲、鹤冲云霄、拨云见日、霞光万道、俯看群山、气冲斗牛。我师父曾经言道,蜀山剑法,练到后来无招无式,无迹可寻,但起始练剑之时,却须得先练熟这一套入门剑法。便如人学做文章,刚开始务求对仗工整、法度严谨、起承转伏,有物有序;但到了后来,你于这些基本理念烂熟于心之后,便不须再受制于条条框框,写文章之际便如天马行空、挥洒自如,如此写出的文章方能称得上是好文章。”
姜一枫与轩辕无咎一面看,一面听,连连点头,心中颇觉有理。田重华带众人取道直奔主峰后山,回头看那剑桥时,渐渐隐去。众人一路行来,沿途遇见不少蜀山弟子,有那熟识的,便向田重华打个招呼;见他带了三个外人进山,却也不感惊讶,想是众弟子多曾有过相同经历。
后山上一路翠竹修篁、飞瀑溅玉。小道两侧,各种数不尽的奇花异草,清香扑鼻。更有那小鹿小兔、跳跃其中;白鹤白鹇、盘旋其上。姜一枫三人行走其间,左顾右盼,心羡其美。赵圆月毕竟少女心性,嗅嗅小花,摸摸小兔,更是开心不已。
转过一个亭子,眼前是一片芳草地。草地靠山壁处有一个小院落,院中栽种了一些瓜果蔬菜;院子北面乃是三间茅草屋,茅草为顶、原木为柱,虽则简陋,却很规整。
田重华立于院中叉手道:“弟子田重华,带三人求见掌门师祖。”
但听得吱呀一声,正中间的堂屋木门向两边开启。屋内有人朗声道:“进来。”
田重华带三人进得屋中。姜一枫等人抬眼四顾,但见屋中陈设颇为简陋,只在正中设了一个矮几,矮几两边各几个草蒲团。细看矮几,乃是一截天然的树身从中剖开而成,尚未去皮,树身两头下面各垫了几个石头,权作矮几之腿。矮几之旁,放了一个小火炉,火炉上煮了一壶水,水微沸如蟹吐珠。
矮几一侧,一老人坐于蒲团之上,正自斟茶,他身后木墙上,斜斜的挂了一柄剑。姜一枫等人看时,这老人年约古稀,清瘦面庞,须发皆白;头顶束发小冠,穿一根木簪;身穿一领灰色宽袖道衣。他自己面前放了一个茶盏,对面一溜放了四个。
姜一枫等三人心知这便是蜀山派掌门公孙长明,正待上前施礼,公孙长明微笑摆手,道:“老朽天性疏懒,不喜礼仪,各位就坐品茶便是。”
田重华知他这师祖性格如此,笑着招呼众人坐下。姜一枫等三人便依次坐下品茶。田重华一面将姜一枫三人来意说与师祖知道。
公孙长明听完,看向姜一枫,问道:“你便是姜一枫?”眼神中颇有些复杂。
姜一枫未曾察觉,点头道:“回老先生,便是晚辈。”
公孙长明道:“唔。”沉吟片刻,道,“老朽也算历过一些事情,走过不少地方,这四象之精委实不曾听说。”
姜一枫三人听罢,不免有些失落,暗思连他都不知道,却不知再找何人打听?
公孙长明微笑道:“天下能人逸士众多,何须急在一时。别的不说,便是我这蜀山派藏书楼中,除我派剑经之外,尚有历年来我派弟子四处收集的各种典籍,其中不乏上古孤篇。不是老朽自夸,要论数量,我这藏书楼赶不上皇室藏书;要论稀有,我这楼中有些书籍怕是在皇宫内廷也找不到。世间万般,皆有因缘,诸位既然来了,何不停留一些时日,多在藏书楼内翻阅查找,或可获知一些线索?”
姜一枫听罢,甚觉有理,与其在外瞎找,不如静下来好好翻阅古籍,或能有所收获。他抬头看了看轩辕无咎与赵圆月,轩辕无咎耸耸肩,示意自己无所谓;赵圆月是他到哪便到哪,自是点头微笑。
姜一枫便回道:“多谢老先生成全,如此晚辈便打扰了。”
公孙长明笑了笑,道:“我这藏书楼,派中弟子按其修炼层次方能到达不同楼层,不过你三人非为我派弟子,可不受此限。”又对田重华道:“你去找一个清净院子,拨与他兄妹三人居住;另外传与他三人剑桥之法门,方便他三人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