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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市城,朝阳学院:女学生邱云爱上了男同学谭友林

书名:西陲将星本章字数:6160

  

  1944年春节,度过极端困难期的延安军民,在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喜庆中,开展各种各样的文娱活动。话剧、京戏、舞蹈、秧歌、腰鼓、社火,应有尽有,一拨接着一拨,把延河两岸的节日欢乐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中共中央党校的学员们,穿着肥厚的军装,或陪着妻子,或陪着女友,里三层外三层地踮着脚尖看热闹。有些会蹦会跳的学员,还钻进交际舞场、秧歌队里,兴高采烈地跳着扭着。

  晚上8点,两盏汽灯在中央党校大礼堂前高高挂起,躲在云后的月亮掀开纱幔,把光辉洒满党校周围的沟沟峁峁。广场上的拉歌声高潮迭起,掌声轰鸣。眼前万众欢腾的局面,排山倒海的歌声,是战斗与胜利的喜庆图,是雷鸣与电闪的交响乐。春寒料峭中的延安人,脸上绽放出绚丽的笑容。

  谭友林刚扭完秧歌,头上还在冒汗,心底溢出的兴奋,让他一脸愉悦,但眼神中露出的一丝忧郁,却传出了内心的些许孤独。

  看着联欢晚会上出双入对的男男女女,想到同队学炱中只有他和另一个人还在放“单飞”,28岁的谭友林不由得怅然若失。

  红军到达陕北后,延安的老干部多,女青年少。男女比例1938年前是30:1,1941年是18:1,到了1944年也还是8:1。有人挖苦老干部争着与女青年谈恋爱,是“一个靶子几杆枪。”情况特殊时,还得由组织出面拉郎配。有些被组织介绍给老干部的女青年一肚子牢骚:“在家里是父母包办,到延安是组织包办。解放区的天是男人的天!”牢骚归牢骚,婚姻归婚姻。“先结婚后恋爱”,成为当时延安婚恋的时尚语。

  谭友林也处在组织出面找对象的尴尬之中。按照当时不成文的"258团”(25岁、8年党龄、团以上职务)规定,谭友林早已符合结婚条件,但他从不主动和女同志交往。得知俊朗潇洒的谭友林还是单身汉,一些女青年便把这位年轻将领视为心中的白马王子。在谭友林参加的集体场合,女青年们眼里射出的灼热目光,像出膛的子弹,让他浑身火辣辣的。有两位漂亮女演员曾想找机会向谭友林示爱,都被谭友林婉拒。日子一长,在女青年的追逐目光和窃窃私语中,这位被刘少奇称为“少壮派”,被周恩来称为"娃娃政委”的战将,反倒被人们视为攻不破的“爱情堡垒”,有些尖刻的女青年还把“土包子”、“柳下惠”的帽子戴在谭友林头上。

  联欢晚会高潮迭起,上千人的广场上,穿着布鞋、球鞋、皮鞋的学员们,在尘土飞扬中翩翩起舞。谭友林的交际舞跳得好,几个同他跳舞的女青年,都被他带得轻如飞燕。但他却无意同舞伴们搭讪交流。舞伴们哪里知道,沙市沮漳河畔的朝阳学院,早有一位女学生同谭友林海誓山盟,约定终身。六年前的那一天,女学生是在“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啜泣中,目送谭友林踏浪东去的。六年多来,谭友林转战南北,栉风沐雨,早已从视线中消失的姑娘,却一直在谭友林的心里梦里想象里。他的情感空间无法容纳第二个女青年啊!

  联欢晚会在灯火阑珊中渐渐散去。突然,谭友林发现迎面走来的几个人中,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孔。谭友林定睛细看,又惊又喜,大步上前,几米开外就喊起来:“钱大姐!钱瑛大姐!”被喊作“钱大姐”的人一愣神,谭友林的大手已把她的双手抓住了。

  钱大姐是鄂西特委书记钱瑛,即后来新中国的第一位监察部长。六年多不见,钱瑛又惊又喜,想不到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军人,竟是同她在沙市并肩战斗过的谭友林。

  钱瑛像见到久别重逢的弟弟一样,一双温柔的眼睛把谭友林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说道:“六年不见,长得更结实了。”说完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再没多吭一声。清幽的月光下,钱瑛的泪水像晶莹的珠子挂在脸上,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年届不惑的钱瑛,清秀端庄,脸上的倦容没有使她坚毅的风采消减,反而让人感到这位女革命家的成熟与稳健。谭友林看着钱瑛,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在她领导下的二百多个日日夜夜。

  1938年春天,中共湖北省委组织部长钱瑛,同党中央派到湖北的谭友林等人,受命到鄂西甄别地下党员,恢复重建党的鄂西特委。特委机关设在沙市,钱瑛任特委书记,谭友林任特委委员。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钱瑛觉得谭友林虽然20岁出头,但有思想,有文化,机敏沉稳,胆识过人,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和大学生们在一起分不出真假。于是让谭友林化装成流亡学生,到朝阳学院借读。“七•七”事变后,朝阳学院由北京迁到沙市,师生一路流亡,抗日热情如火如荼,谭友林的任务是以"借读”为掩护,动员进步学生投身抗日战争,相机发展党员,建立党的组织。

  半年后谭友林因身份暴露,奉命紧急返回武汉。但钱瑛外柔内刚、机敏应变的地下工作能力,却让他这个当过师团政委的人很是佩服。六年不通音讯,突然邂逅延安,谭友林高兴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瑛是千里迢迢来延安参加“七大”的,住的窑洞离联欢会场不远。谭友林陪钱瑛走进窑洞,寒气扑面而来。这是一排刚粉刷过的新窑洞,专门为接待各地来延安参加"七大”的代表开挖的。钱琪给谭友林倒了一杯水,等他坐定,才语气沉重地说:“邱云牺牲了!是在执行任务途中牺牲的。”钱瑛说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啊?什么?邱云牺牲了?”油灯前的谭友林一脸惊愕,那神情分明不相信钱瑛的话是真的。

  钱瑛默默点头,继续说道:“你回武汉后,我让邱云去武汉找过你,想让你给省委反映,再给鄂西派几名干部。到八路军办事处一问,知道你已离开武汉,执行别的任务去了。邱云联系不上省委,又返回沙市。后来她和王天顺等同学精心设计,把谭良英骗到船上,坠石沉江,为鄂西党组织除掉了一个大威胁!”

  谭友林睁大眼睛,像雕像一样木然不动,一字不漏地听钱瑛讲着:“武汉沦陷前,陈诚主政湖北,朝阳学院迁往四川。邱云父亲受陈诚邀请,把诊所搬到恩施,帮助筹建湖北医学院。邱云与恩施党组织接上头后,以随父学医为名,为鄂西特委搜集了很多重要情报。前年5月,特委派邱云和王天顺到重庆向南方局汇报请示工作,船过宜昌时被汉奸和日军发现,两人临机投江,邱云落水后再也没有下落。可惜呀,真是个难得的好同志啊!”

  钱瑛深为谭友林苦等邱云的痴情所感动,十分难过地说:“邱云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孩子,你离开沙市后,我才知道她悄悄爱上你了。后来听说你在皖北新四军,她也想去新四军。哎!等来等去,总是找不到合适人送她去新四军。如果她还活着,我这次一定会把她带到延安来!”

  邱云是钱瑛和谭友林介绍入党的,是他们在朝阳学院发展的第一个党员。谭友林那时感到,钱瑛对18岁的邱云不仅倾注了同志的关爱,还蕴含着母性的深情。此时此刻,钱瑛是抑制着悲痛开导自己啊!想到这里,谭友林握住钱瑛的手劝慰:“大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要革命就会有牺牲。咱们湘鄂西牺牲了多少同志啊!前几年有些同志全家老少都被国民党杀了,我们还不是坚持下来了。邱云牺牲了,我是很伤心,但她值得!”话未说完,泪水已滴到钱瑛手上了。

  钱瑛擦过眼泪,轻轻地拨亮油灯说:“友林,你说的对,我们都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伤心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过些日子,大姐找几个女青年坐坐,我希望能在延安看到你的洞房花烛夜。”钱瑛破涕为笑,又恢复了往日自信与开朗的神态。

  钱瑛把谭友林送出窑洞外,又开导他说:“感情这道门槛,跨过去了天宽地阔,跨不过去可是要跌跌撞撞的呀!我想你会从邱云的影子中走出来的!

  谭友林告别钱瑛,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寒气凛冽的山梁上缓缓走去。谭友林下意识地掏出怀表一看,快12点了。攥着离别时邱云赠送的怀表,望着天上的点点寒星,朔风中的谭友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向荒野哭诉:“邱云!你的水性那么好,怎么会在长江中沉没呢?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呀!”

  谭友林仰面问天,苍凉悲怆的声音在静夜中弥散,风把谭友林的泣诉传得很远。谭友林不相信鬼神,但他相信邱云有灵魂,这灵魂一定能听到他的呼唤。

  回到自己窑洞,他没有马上点灯,摸黑坐在凳子上,思绪又回到沙市沮漳河畔的朝阳学院。那半年,谭友林把头发剪成学生发型,换上朝阳学院的校服,佩戴朝阳学院的校徽,一副流亡学生的模样。同学们哪能想到,坐在他们中间这个借读生,两年前还是红军的师政委呢。

  朝阳学院的学生,以随校南迁的学生为主,也有不少借读的外地流亡学生。历史系的女学生邱云,给钱瑛和谭友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祖籍安徽的邱云,是北伐军军医邱成武的女儿。邱成武早年留学法国,北伐战争结束,不满国民党忤逆民意,愤然归隐林下,在安庆开了一家诊所。南京沦陷前,国民党政府西迀武汉,邱成武把诊所转移到武汉。正在安徽大学读书的邱云,被父亲送到沙市朝阳学院借读。

  谭友林发现邱云爱国情深,思想进步,对红军辗转万里、北上抗日十分赞许,便主动同邱云接触。两人经常分析抗日时局,探讨民族命运,都认为国民党腐败无能,共产党深得民心。几次交谈过后,两人的思想越来越靠拢。谭友林虽然上学不多,但读过“四书五经”,又有将近十年的战争实践和理论熏陶,为人处世老练沉稳,分析时局有根有据,很快赢得同学们的信任。邱云更觉得同谭友林交谈获益匪浅,每天总想找空子同谭友林在一起聊聊。

  在钱瑛、谭友林等鄂西特委同志的领导下,沙市虽然远离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但朝阳学院师生的抗日情绪却日益高涨。校舍周围,街头集市,学生们或慷慨激昂的进行抗日演讲,或满腔热情地教唱抗日歌曲。朝阳学院的抗日动向,引起了沙市国民党军政当局的注意,一些思想落后的学生被金钱收买,成了反动势力在朝阳学院的鹰犬。

  反动学生的异常举动,当然逃不过钱瑛和谭友林的眼睛。他们把公开活动转为地下活动,把多人交谈改为个别交谈。斗争策略的转变,使邱云同谭友林接触的机会更多了。

  沙市的春天,沮漳河岸柳树泛绿,菜花绽放。晚风吹过堤岸,河面上的涟漪折射出层层霞光,像撒在水中的玛瑙,斑斓绚丽,熠熠生辉。河堤上的男女同学,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交谈或争论。眼看着最后一抹晚霞已被远山吞下,同学们纵论救亡图存的声音还在河面上回荡。

  谭友林同邱云在河边漫步,如同一对花前月下的恋人。突然,邱云止住步子,用耳语似的声音问谭友林:"你是不是共产党?”

  邱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谭友林吃了一惊,稍顿片刻,他笑着反问邱云:"你看我像吗?"

  邱云没有马上回答。又走了一会儿,才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像!我看八九不离十!”见谭友林未置可否,又悄悄说:“我也想当共产党。”

  谭友林知道,邱云的话是真诚的,但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要让邱云清楚,加入共产党,是以生命作代价的政治选择。谭友林在邱云的耳畔说:“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打鬼子是要吃苦的,说不准哪一天还要坐大牢、掉脑袋的!”

  邱云一听,倔强劲上来了:"怕什么,别人能做到,我就能做到!父亲给我讲过,叶挺独立团打订泗桥、贺胜桥那几仗,他忙着抢救伤员,子弹在身边嗖嗖嗖地飞,想害怕都顾不上,到后来也就习惯了。父亲打军阀都不怕,我打日本鬼子还害怕吗?”轻声细语中透出无所畏惧的气概。

  经过钱瑛的亲自考察,邱云等三名同学先后加入了共产党。按照当时鄂西特委的纪律规定,三人都不知道对方是共产党员,只同钱瑛和谭友林保持单线联系。

  入党后的邱云,虽然只有18岁,但却显得比以前成熟了。她借助父亲的影响力,向同学宣传抗日主张,动员同学奔赴抗战前线。在钱瑛眼里,邱云已成为鄂西特委联系朝阳学院师生的得力骨干。

  钱瑛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不光看到邱云进步快,还感到邱云对谭友林的来历很感兴趣。于是便在一次交谈中简要讲了谭友林的情况。邱云听完,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她简直不敢相信,仅仅大她4岁的谭友林,19岁就是红军师政委,长征时带着伤病爬雪山、过草地,’手臂做过八次手术还能挥刀打枪,简直是个奇人异士,太了不起了。更让邱云心生爱慕的是,谭友林没在她跟前讲过一句过五关斩六将的事情,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少女初恋的感觉是朦胧羞涩的。情窦初开的邱云,本来就对谭友林心存好感,经钱瑛点拨,更增加了对心中偶像的爱慕之意。每天都想见到谭友林,都想和谭友林漫步河堤,推心置腹。谭友林并没意识到邱云的爱意。没过多久,邱云朦胧羞涩的爱心被谭友林的突然离开激活了。

  谭友林被国民党特务谭良英发现后,鄂西特委令其立即离开沙市,到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报到。谭友林当夜即向党员分别交代工作,第二天一大早便登上开往武汉的客船。

  沙市码头。瑰丽的云霞像飞天仙女,簇拥着硕大的红日冉冉升起。几艘客轮喘着粗气准备起锚,烟函中冒出的黑烟四处弥漫,呛得谭友林眼睛发痒。汽笛响了,旅客们挤挤攘攘地登船。谭友林扶着一位老人正准备上船,一瞥眼看见邱云向这边跑来。谭友林把老人扶上桂桥,转身迎着邱云站住了。

  邱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到谭友林面前就说:“走得这么急,啥也来不及准备了,你把这块怀表带上,还有一封信,上了船再看。”说完,清秀的脸庞腾地一下全红了,深情的眼睛痴痴地盯着谭友林,眼眶里的泪水在阳光下格外晶莹。

  看着邱云凄楚的表情,谭友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放下手提箱,接过邱云手里的信和怀表,贴着邱云的耳朵说:“我会回来的,你要警惕谭良英,有事钱大姐会通知你的。n谭友林话刚说完,邱云却把他的脖子搂住了。

  “我想跟你一起走,到延安去,到前线去!”邱云紧贴谭友林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含情脉脉地恳求。

  谭友林的脖子被邱云搂着,连邱云是怎么吻他的也不清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刹那热血灌顶,周身滚烫,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谭友林下意识地搂了一下邱云,又赶快把手松开了。他告诉邱云:“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你要通过邱先生的关系,尽量多为钱大姐提供有用的情报,邱云把头靠在谭友林的肩膀上啜泣。谭友林提醒自己,必须马上让邱云离开。他把邱云双手拿下,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我在延安等你!”说完提起箱子急步登船。

  船头劈开江流。邱云看到谭友林在甲板上频频向她挥手。

  邱云一个人站在江边哭了,孤独地哭了。

  客船又一次用长长的汽笛声向沙市告别。谭友林站在船舷旁,望着邱云渐渐消失的身影,心潮澎湃,精神亢奋。回味邱云的柔情热吻,更让谭友林心慌意乱。

  谭友林找到舱位,放好行李,小心翼翼地把怀表揣进贴身衣兜里,又把表链牢牢系好,生怕怀表不翼而飞。船上人多,座位很挤,谭友林找到一个靠边的座位,想借着透进窗户的光线,仔细看看邱云写给他的信。

  说来也怪,战场上就是枪管打红了也不眨眼的谭友林,打开邱云信的那一刻,不光心跳加快,手也轻轻地抖起来了。信封中的一张宣纸信笺,被折成重合在一起的桃形,像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谭友林轻轻展开信纸,信里夹着邱云一张两寸大小的照片。照片后面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人无机缘长牵手,心随学长走天涯。”信笺上只写了两行字:“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邱云誓。”

  谭友林仔细端详照片,琢磨赠言,心跳的声音盖过机器的轰鸣,嘈杂的船舱里竟然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从未同年轻女性接触过的谭友林,好像打了一场毫无准备的爱情遭遇战!谭友林痴呆呆地愣着,血漫天灵,激情沸腾。他腾地站起来,拨开旅客,直奔甲板。

  船身在波谷中前进,江岸的山林和村落越退越远,谭友林极目远眺,邱云的倩影看不见了。

  八次手术取子弹,疼得冷汗渗出衣服,医生护士都忍不住哭了,谭友林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觉得流血不流泪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战士。这一刻谭友林流泪了。为什么流泪?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真的说不清楚!

  谭友林的深情回忆被窗外流动哨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点亮油灯,从箱子翻出邱云的信和照片,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端详。从沙市到豫东,从洪泽湖到延河畔,这些信物谭友林一天也没有离开过。谭友林睹物思人,脑子像被无形的手挖空了。

  小沟坪的清晨,白云渐渐镶上了金边。起床号快响了。谭友林扎好腰带,大步向操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