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秋,南京的天空呈现出蓝灰色,香樟和法国梧桐在老街上投下浓密的阴影。一辆白色面包车在玄武区南池小区大门口停下,副驾驶座位上,一个年轻女人伸出半个头,和保安交谈了几句。保安往车里瞅瞅,挥手放行了。
面包车在小区里面缓慢地行驶,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幢二十八层公寓前停下。女人率先下车,推出来一辆婴儿车,不久,又是一辆。跟着出来的是四十多岁稍黑敦实的女人,一看而知干惯了体力活。
年轻女人和司机交涉了几句。司机关好车门,重新停好了车,打个哈欠,点上烟,半闭眼睛,徐徐吐出烟雾。
江幼萍拿着纸条,再次核对了地址,她点头了,保姆推着另一辆婴儿车向她靠近。江幼萍瘦弱、苍白,一脸憔悴之态,很难让人联想到是一个哺乳的母亲,那应该是白白胖胖的。两辆婴儿车十分显眼,聪敏的男人路过时禁不住会多看一眼,两者一联系,不免蹦出情色的念头,同情地感叹:呵,两架取奶机真是厉害。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楼。江幼萍按下了电梯红色↑按钮。
到了一户人家门前,江幼萍伸了几次手,又缩回来,保姆含着狐疑等着她。她按了,烙铁烙了手一样立即拿开。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清雅时髦的套裙,满是疑惑的眼睛盯住了按响门铃的人。
“请问这是蒋力雄的家么?”
女孩不高兴地点点头。
“那请问,魏芳大姐在家么?”
女孩再次打量来人,扭头对里屋叫道:“妈,有人找你。”
“哦,来了。”
女孩让开了,江幼萍推着婴儿车进屋,她知道这个女孩应该是蒋力雄的独生女,蒋玲玲了。
魏芳刚出里屋,和江幼萍打个照面,看见推进了大半的婴儿车,她立即变了脸色:“你来干什么,出去出去。”
江幼萍站住了,苍白的脸上竟然泛出红晕。呆了半晌,才说道:“我也没办法,只要有其他的路可走,我也绝对不来找你的。这是蒋力雄的孩子,请给他们一条生路。”
魏芳指着江幼萍大声骂道:“你这个狐狸精,勾引了别人老公不算,还公然跑到家里来了。滚出去!”
蒋玲玲吓了一跳,随即也明白了些什么,她靠近了母亲一边,警惕地注视着。
婴儿车还有半截在门外。江幼萍脸上红一阵,又青一阵,她紧咬着唇,声音有些沙哑:“你不会让我们站在门口说话吧。我不是来和你争吵的,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哼,就让你进来又咋样。”
话音一落,江幼萍立即推车进去,保姆随即跟上。看见两架婴儿车,蒋玲玲眼睛睁大了,好奇地往前走了一步,瞅瞅魏芳,又停下来,张望着,眼神游移不定。
魏芳一个劲地冷笑,客厅很大,她和江幼萍不用接触半点。她坐到单人沙发里,翘起腿,双臂抱在胸前,等着江幼萍说话。江幼萍把两辆婴儿车都整理了一下,依旧站着说:“我知道是我的错。这两个双胞胎孩子是蒋力雄的骨肉,我一个人实在养不下去,不得不来找你。”
魏芳看着电视柜上液晶电视旁蒋力雄的相框,轻蔑地说:“你下去找他啊。他想来不会不管的。”
蒋玲玲分别撩开婴儿车上的围罩,打量着两个四五个月的婴儿:“还是双胞胎,这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保姆没有阻止她看婴儿,小声辩解道:“这不奇怪啊,还有龙凤双胞胎,更不一样呢。”
“玲玲过来,别沾了不详的晦气。这种人,谁知道是谁的种。”
江幼萍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不要侮辱孩子,他们都是玲玲的弟弟。”
“我有弟弟啊?”蒋玲玲脱口而出,被母亲瞪了一眼,做个怪相不吭声了。
“我们玲玲才没有这些肮脏的亲戚呢。我很明确地告诉你,你的要求没门。你走吧。我已经很客气了。”
魏芳的声音很大,一个婴儿啼哭起来,保姆轻轻推动着车子,嘤嘤嗡嗡地哼着,婴儿渐渐安静下来。
“你们赶快走。我要叫人了。玲玲,给你三舅四舅打电话,叫他带几个人过来,说有人竟然敢跑到家里来骚扰我们。叫警察太客气了。”
“不用叫了,今天不打扰你了。我们法庭上见。”
“哼,我没告你,你倒做起原告来了。滚,不要脸的东西。你要再给我打电话,我就告你侵权骚扰。”